第42章 跪下,求我放過你
地下十九層。
今日,是注射進勘探員體內的藥劑,發揮效用的最後一日。
冰涼的地面上,安靜的蜷縮著一具軀體,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偶爾還能發出幾聲嗚咽,怕是也和具屍體沒什麼區別。
“痛……”
蒼白的指尖扣著地面,勘探員喊痛的聲音支離破碎。
藥效快要散盡。
一刻鐘後,掛著淚珠的睫毛顫著抖著,展露出被其遮掩多日,一雙惶恐、迷茫而又麻木的眼。
淚珠滾落,跌入暮色。
勘探員胸口小幅度的起伏。
第幾次醒了,不記得了,第幾次在夢魘中崩潰,不記得了……連自己真正身處何處,都快要模糊不清了。
“醒了?”
熟悉又染著沙啞的聲音,從極近的上方傳來。
勘探員艱難地貼著地面挪著腦袋,餘光看到,他正前方不過一米遠處,一把四角都被金子雕琢刻畫的椅子。
以及坐在上頭,不知觀察了他多久的愚人金。
鎬子靠著椅子一角。
愚人金的鞋尖劃過勘探員的臉龐。
“大夢一場,醒後,有很多話想說吧”
“清醒點,再開口”
施恩的語氣壓在勘探員的肩頭。
下一秒,沒頂的冰涼從他的頭頂上方,傾瀉而下。
勘探員渾身上下的衣物,早就被涼汗浸透,皺巴巴一片黏在身上,也無畏愚人金這杯突如其來的冷水。
“你要我……說什麼?”
無邊的冷,侵蝕著勘探員的每一寸肌膚。
面對愚人金的羞辱,勘探員確實無言以對。
因為他的第一反應,是慶幸。
只因這至少可以說明,他此刻是在現實。
“我,無話可說”
勘探員眼中無光,端著一副頹廢如枯木的模樣。
但上位者似乎不滿勘探員這擺爛的態度。
愚人金身子背靠椅背不動,雙腿交疊,換了個姿勢,鞋底纖塵不染。
他只微微一動,右腳鞋尖,便挑起蒲柳般匍匐於地的勘探員的下巴。
“不知道說什麼?”
“那我教教你”
“睜眼,看我”
勘探員置若罔聞。
那頂在他下顎的鞋尖大了幾分力道,哽的人難受,他便不得不又睜開眼,望向愚人金。
下顎處,力道不減。
愚人金高高揚著頭,輕蔑的視線刀刀落在勘探員的臉上。
“說,‘求你放過我’”
“不肯說的話,我也可以……”,愚人金嘴角掛上笑意,惡毒的謀劃未來得及說出口。
“求你放過我”
勘探員一字不漏。
愚人金:……
短暫的沉默。
“你故意的?”
愚人金身子前傾,明明是他一字一句要求的,但勘探員真聽了他的話,反倒讓他更加不滿。
他此刻想要的,是勘探員哭著喊著的反抗,而不是他一副死人模樣的順從。
他怎麼不反抗?他憑什麼不反抗?
想到二人對彼此的瞭解,愚人金懷疑勘探員就是故意不讓他舒心,才做出低眉順眼的姿態。
思及此處,愚人金面色又恢復如常,重新掛上那笑,譏諷著。
“看來,這次的夢魘,讓你學聽話了不少”
“不過,既然你真心求我,就別隻嘴上說說”
愚人金低下頭。
二人明明挨的那般近,卻一人如雜草,由人萬般踐踏的沉默,一人似烈火,染盡半邊春色的張狂。
黑白分明的氣場,在二人間碰撞、交融,又逐漸模糊。
“再卑微點”
“跪下,求我放過你”
……
隱士的私人領地。
盧卡從柔軟的床上醒來時。
腰還有些痛。
上一次的實驗,讓他在椅子上被困了一日。
縱然最後在他的哀求下,沙蝗良心未泯,同意了暫且暫停實驗,但腰痠背痛的後遺症,還未完全散去。
盧卡揉了揉腰後,雙手放在腦後,醒了也不太想下床,直愣愣望著天花板出神。
話說,那日,他被隱士放下椅後,整個人軟的幾乎走不動道,再加上當時的某些不堪回首的意外……
總之,雙腿發抖,抱著堪堪遮蓋住下半身的隱士的衣物,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地涼,力竭,他獨自掙扎著爬起,屢屢失敗。
隱士的那件衣物,便像抹布一樣,在地上擦了又擦。
盧卡只顧跪坐爬行著,沒看到當時隱士的臉色。
但對方應該是實在看不下去,裹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右手,出現在他眼前。
盧卡接過。
一路無言,隱士抱著他回了臥室。
——他先前自己選的那間房。
房間不大,簡約風格,此刻白天,陽光從未完全合上的窗簾間的縫隙溜出,玩鬧在床腳邊緣。
盧卡看了眼那光,摸了摸鼻子。
他心裡清楚,隱士只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的衣物,被他搞到地上反覆摩擦弄髒,才會好心的幫他。
不過,距離那天,都四五日了,隱士也沒說那所謂的“暫且暫停實驗”,到底是多長時間。
盧卡也只能隨時懷著,下一秒就被抓進地下室的心理準備。
盧卡冷哼,不管下次是什麼實驗,實驗開始前,他會拼死和沙蝗一斗,揪起他的衣領,給他億拳。
打不過,就在他面前一頭碰死。
總之,無論如何,要給隱士一個畢生難忘的回憶。
床上,盧卡一邊空想,一邊露出得意的神情,直到肚子傳來不滿的聲音,才將他拉回現實。
“那個沙蝗怎麼還不來送飯?”
盧卡掀開被子,坐起身,並非他自己不想去覓食,而是右腳腳踝處,被上了腳鐐。
隱士只鎖了他一隻腳,其餘並無束縛。
腳鐐的鎖鏈很長,連著床腳,他可以在屋裡任意行走,不受約束,但長度也只限於在屋內,要想走出這間房去到屋外,那便是天方夜譚了。
好在,屋內自帶衛生間,也不會造成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
上次……那樣難堪,老沙蝗不僅看了還摸了,雖然是隔了一層手套,一層帕子,但總歸想起來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盧卡這段時間選擇性忘記那一段。
他下了床,赤著腳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開啟窗,看著別墅四周沒什麼特點的環境,深吸一口氣。
“要是這裡有十幾二十層樓高就好”
“把那老沙蝗引到窗邊,咻的一下給他推下去”
盧卡踮起腳尖,對著下方的距離比劃了一下。
“可惜了,現在的高度,推下去也頂多摔斷條腿”
“但如果是後腦勺著地的話,也不是沒可能變成個傻子……”
“不過,要用什麼理由,把他騙到窗邊?”
盧卡一手託著下巴,認真思考,一絲誘人的香氣,悠悠飄過他的鼻尖。
“好香啊,什麼味道?那個老沙蝗不會把我忘了,自己吃起來了?!”
盧卡憤然,想要去靠拍門,討個說法。
“我就知道他打心眼裡就是個壞……”
盧卡方回頭。
門邊,隱士端著一份燴牛肉義大利麵,煢煢孑立。
一雙凜冬般深藍色的瞳孔,溢位凜冽的風雪,平靜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