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雲舟先生,見字如面。大地逢春,草木逢生,不知先生近來可好?

轉眼在這山谷已經度了兩年有月,望這春風寒月,催人歲老,時常感慨人生如這山澗流水,時而奔湧激盪,時而涓涓緩緩,然雖有緩急,不曾停歇。轉眼三年倏然將至,想必外界一切也已經換了一番模樣,不知與先生再見面時,先生能否認得出琳兒。

也曾多次想給先生寫信問安,可是風伯伯不允,說修養期間,憂思傷神,積鬱傷身,讓琳兒放下沉念,琳兒也想這早日康復,便煎熬忍耐至今。此間,琳兒這累世惡疾已經漸然褪去,才得空寫下這封信,向先生報個平安。

回想起來,確是感慨萬千,當初已知自已是將死之人,心中也沒有了念想,早已準備好化作塵土,如今重獲新生,一時間倒沒想好後面的打算,風伯伯見我整日苦悶不樂,常講些年少往事給我聽,提起我的精神來,沒想到他年輕時候也是個頂尖高手,別說“三峰六劍”“十二金衛”之流,就連“拈葉飛花”“陰魂寒咒”這麼被他一講,我竟能聽得明明白白,風伯伯還講到祇明山過往糗事,聽得小玉是前仰後合,捧腹大笑。

除此之外,風伯伯竟然還精通音律,說音律對調養精神大有益處。琳兒自幼撫琴撥絃,對風伯伯的話是再贊成不過,所以整日除了薰香喝藥外,聲樂也是不可耽擱的一副藥。可是,每每把手按撫在琴絃之上,腦海中就會回憶起父母生前的景象,哀哉!哀哉!風伯伯聽我講起家中往事,也是暗自沉嘆。

上月初,風伯伯突然提到要收琳兒為徒,其初到是有些驚詫,此次蒙受大恩,方撿回一條命來,若再繼受醫術,如此怎得報答?無奈執拗不過,拜了師父,專心學習,不敢懈怠。辨草藥、識經絡、認症狀,整日翻山採藥,倒也充實,閒來採露觀霞,與蜂鳥為伴,徜徉花叢間,覺得自已也像是叢間一隻生靈一般,好生自在!

對了,還有一則好訊息要說與先生,我根據先生三年前說的那兩個陌生人的面貌,已經基本上確定了,是清潭二老,三年前他二人偶然出現,僅半月之後就消失了,近些日子葉靈鳥久在谷上盤旋,似乎有了二人線索,待琳兒確認行蹤後,第一時間報與先生。

最近祇明山上偶爾聽到刀劍尖鳴之聲,恐又出事端,祇明山動盪勢必會牽動各國戰亂,望先生一切小心!

盼復!

——琳兒,四月二十日。

—— ——

天州城南,生著一片茂密的竹林,枝葉繁茂,遮天蔽日,竹林深處幽暗無光,陰森可怖,泥沼中瀰漫著腐爛的臭味。

“快追!抓活的!”一聲粗獷的聲音穿過黑夜。

一名衣衫破舊的女子,披著淒冷的月色,一瘸一拐的闖進了這竹林,呼吸微弱,她拄著劍,一路跌跌撞撞,早已身疲力竭。

身後邊跟著幾個異樣衣裝的壯漢,手裡都攥著鋒利的長刀,一邊喊著一邊追著,也闖了進來。

那帶頭的凶神惡煞,額頭上纏著黑布袋,兩顆黑亮的眼睛四處搜尋,毫無顧忌,口中吼道:“臭娘們,讓我抓到你,非給你碎屍萬段!”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痰,早已氣的臉色發青。

“大......大哥,這林子怎麼感覺怪怪的......”身後的手下有點唯諾,顫聲說道。

這帶頭的只顧著追那女子,倒沒注意已經踏進了林子,直到手下這麼一喊,才猛地回過神來,自已已經走進來好幾丈遠,回頭見手下不敢邁步,怒道:“一群廢物,就是一個竹林而已,有什麼好怕的,趕緊找!”

“大哥,這林子密不透光,外面還是一片月亮地兒,這裡面竟然啥都看不到!”

“是啊,大哥,我們追了有小半個月了,按照路程來看,應該到了天州地界,傳聞天州有片竹林,走獸遍地,人跡罕至,有進無出。”

幾個手下已然感受到了黑夜的侵襲,暗生惶恐,挪步向前。

“怕個鳥球,要是抓不到人,一個個回去也活不了!”

幾個壯漢再往前走,已經是竹林深處,外邊還月光透亮,這裡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幾人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不敢再往前一步。

“阿正,你去點幾根火把!那娘們跑不出這片林子的!裡裡外外給我仔細搜一遍!”帶頭的喝道。

“是!”阿正彎著腰在地上摸了半天,開始撿碎竹,綁火把。

那個帶頭的和手下一眾拔出刀,一步一步探著腳下,慢慢搜尋,往竹林深處走去,忽的聽到竹葉嗦嗦聲響,似有蟲蛇跑動,幾個手下聞聲卻步,手上的刀攥的更緊了一些,緊張地嚥著口水,退卻半步,喘著粗氣。。

“大哥,我感覺有...有東西盯著我們!”一個手下支支吾吾的說道。

“哼!八成是小娘們耍的小把戲。在南疆連老虎獅子都宰過,要是真有大蟲,也不用怕,你們跟在我後面!”

此時有人回頭顫巍巍急忙忙的地叫道:“正哥,你好了沒有?好了快過來!”

“快好了!馬上來!”那邊回道。

再往前去,眼前如深淵一般,漆黑如墨,如閉目所見一般,耳邊枝葉斷碎聲愈加刺耳,眼前如有一巨物踩在乾枝枯葉上,朝著自已走來,幾個人隱約聞到一股臭氣。

阿正這邊左尋右找,才撿了三五根枯竹,又拿刀砍了幾根鮮竹子下來,綁在一塊,又抓了幾把枯葉,拿出火摺子正要點火,又聽到竹林裡面陣陣催喊。

“阿正,你好了沒有,趕緊拿著火把過來!”帶頭的朝後面急迫地喊道。

忽然耳邊一聲嘯叫,回頭望去,獠牙利齒已經到了眼前,來不及閃躲,就脖頸斷裂,鮮血噴湧,身子甩出老遠。

幾個人沒看到有什麼東西,只覺得有人被甩出老遠,便扭頭就跑,誰知回頭的路上剛好絆到躺著的屍體,一群人伏倒在地。

這怪物吐出頭顱,便撲了過來。

眼前隱約出現一張獸面,眾人嚇得神志不清,握著刀在眼前使勁比劃亂砍,刀刃十有八九都落在了同伴身上,鮮血直流,他們只認為是巨獸爪牙抓在了自已身上,便更猛的揮刀砍戳,沒過多久,就有幾個沒了氣息。

這邊阿正拿著火摺子點火怎麼也點不著,正納悶之際,聽到裡面傳來驚恐喊聲,不久又銷聲匿跡,喊了幾聲也無人回應,尋思出了大事,拿著火摺子的手開始哆嗦起來,更用力地吹火星子。忽而察覺身後枯葉脆響,他屏氣凝神,這腳步越來越近,不覺身後氣息襲來,涼颼颼的風鼓進後頸。

他蹲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另一隻手慢慢地伸到竹葉堆中,緩緩抓起一把竹葉,身體逐漸前傾,眼睛瞥動看著前面的路。猛地將點火的竹葉向身後拋去,拔腿就跑,也不顧來時的方向,哪有路就向哪跑,頭也不回。

這猛獸被竹葉迷了眼睛,待他抖落後,眼前這人已經跑出幾十步遠,一聲嘯叫,追了過去。

阿正嚇得是慌不擇路,跑了有百十丈遠,見身後沒了動靜,慢慢停了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喘著粗氣,拎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抬頭才發現自已不知道了什麼地方,四周還都是茂密的竹林,只不過地上多了些斑駁的月光。隱約看到一堆亂石。

他悄聲的走了過去,偶爾聽到獸仔嚎叫,近前一看,確是一窩虎仔,虎仔旁邊盤著一條大蟒,蟒正吐著舌頭慢慢往虎仔窩裡爬去。

阿正躲在石頭後面不敢發聲,靜靜地看著大蟒活生生地吞了一隻虎仔,一陣噁心湧上喉嚨。大蟒正要去吞第二隻虎仔,聽到石頭後面有聲音,便縮身退了回去。

待阿正再伸出頭看向虎仔窩時,大蟒已經不見,留下一窩虎仔嗷嗷叫。

他尋思道:“剛才遇到的定是這幼崽的爹孃了,讓我眾多兄弟喪命於此,真是可恨!現在讓我遇到你家幼崽,算你倒黴,等你回來看到你孩子血淋淋的躺在你面前,看你是什麼滋味!”

阿正掏出長刀,穿過亂石,來到窩前,窩中四隻小幼崽還不會睜眼,探著頭以為虎媽帶著食物回來了,誰知竟是冷冰冰的鐵刀。

待到阿正將要砍下去時,大蟒已經繞到了他身後,衝著他的小腿就是咬合,一排排鋒利的牙齒扎進皮肉之內,全身盤在他的兩條腿上,使勁地絞著,阿正疼的一陣亂叫,兩條腿拗不過大蟒,聽到清脆的骨節斷裂聲,他舉起刀向腿上的大蟒亂砍,大蟒疼的發憷,便張開嘴瘋狂亂咬,誰知正好咬在阿正兩腿之間,再稍用力撕扯,阿正的命根就被拽了下來,阿正也頂著劇烈的疼痛暈厥過去。大蟒見人已不再動彈,便鑽入石縫中,遁逃而去。

先前的老虎跟著喊叫聲跑了過來,急忙走到窩前,望了望幼崽,便盤踞在窩中一動不動,望著四周。遠處屍體散出的血腥味引來一群野獸,挺直著身子地站在外圍,一會望著屍體,一會望著老虎,不敢再進前一步,直到老虎低下頭哄幼崽睡覺時,這群野獸才開始瓜分這鮮嫩的美味。

不知不覺,東方既亮。

那女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撣落身上樹葉,往四周望了望,一個人影都沒有,心中暗喜,總算是逃過一劫。

她咬著牙,用力的翻過身來,長舒了一口氣,躺在樹林間,眼前厚密的竹葉中偶爾傳來鳥叫聲。她嘗試著回想昨晚發生的事,仍心有餘悸。

她靠著一根竹子坐起身來,腿上劇烈的疼痛讓她不禁喊了出來,低頭一看,一支箭貫穿進了小腿,腫脹的如饅頭一般大,身上到處都是劍傷,血痕累累。

“一群畜生,對本姑娘下手這麼重!”她心裡一陣咒罵,從腰間掏出小刀,將箭尾和箭頭削斷,隨後,拄著長劍,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著。

“站住!別動!”

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到林中傳來一個男子聲音,抬頭一看,這人約莫二十年紀,衣衫襤褸,外面耷拉著一身黑色大褂,手握長劍,落在身前的竹子上,竹子順勢躬身,將這少年託到她面前,將她嚇得噗通坐倒在地上。

“啊!疼疼疼疼疼~~~~”女人腫了的小腿摔在地上,疼的疊疊叫喊,還沒等男子開口,便大罵起來,“喂!臭要飯的,沒看到姑奶奶腿上受著傷嗎?”

“姑娘,實在對不住了,我只是看到姑娘有危險,便沒顧及到,還望恕罪。”這人不急不躁,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筆直的站在指把細的竹子上。

女人本想再訓斥一通,見這男子倒像是恭敬有禮,也不好在咄咄逼人,咳了咳嗓子,壓壓語氣,道:“我走的好好的,有什麼危險?”

男子拔出劍,揮武兩下,女子急忙架上小刀準備應對,轉眼一看,這男子快劍削斬下一根竹枝,筆直的插在了她前面五步之外的地上,只見一隻枯葉色的蛇掙扎著扭動身子,不一會便完全沒了動靜。

她心中一驚,念想:“虧得眼前這人趕到,這蛇竟然長著枯葉般的樣貌,要不是被這竹枝插了頭,我怕是絲毫瞧不出來腳下還有條蛇盤在這,要是踩上去,多半要丟了性命。”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可是她轉念又想:“眼前這人看著邋遢不堪,舉止談吐卻文質彬彬,倒不像是來追殺我的。能一眼認出混在枯葉中的蛇,而且一招戳中蛇頭,恐怕絕非泛泛之輩。不一定不是來打我《磐石錄》的主意,總之提防是好。”

她抬頭仔細又打量了一遍,只見男子手中寶劍漆黑如夜,尖銳有聲,世間少有自已沒見過的奇珍武器,唯有祇明山徐晗風、浪人酒徒和李家掌櫃,從未出過手,眼前這把劍聞所未聞,劍鞘紋路詭異非常。

“嗯....多謝大俠相救!”她放下手中的劍,雙手抱拳,坐在地上向男子作揖道謝,因為一隻腳還抬在空中,雙手又抱拳抬起,失了平衡,啊呀一聲仰倒在地上,衣裙翻倒,男子趕緊閉著眼睛扭過身去,女子青白的臉上泛起了紅絲。

女子重新坐了起來,打理好衣裝,紅著臉問道:“喂!你能不能幫我找匹馬來?”

“我見竹林外有幾匹駿馬,不知是誰的。”

女人回想起昨晚被人追趕,自已進了竹林之後就暈倒在地,對後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此間竹林外有馬匹,尋思莫非他們還在附近?便問道:“你有沒有見過一群纏著頭巾的持刀蠻子?”

“想必就是那邊幾位了!”這男子站在高處,指著竹林深處躺著幾具屍體。

女人撐著劍站了起來,隱約看到遠處躺著幾個人,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轉頭問道:“他們是你殺的?”

“多半是被野獸殺的。”

一陣涼意襲上心頭,女人又急忙追問道:“這是哪裡?”

“湖山竹海”

“你又是誰?”

“路雲舟。”

“你是來追殺我的?”

“你有什麼值得我這麼做?”

女子不響,放心地低下頭去。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想來自已從越州逃出來已經有兩三天的路程,這樣算來,身處的這片竹林,正是赫赫有名的“不歸林”,林中蟲蛇鳥獸無數,兇猛殘忍,多少人是隻進不出,有來無回,從那條枯葉蛇便可見一斑。

忽的身子一坍,女子靠在了身後的竹子上。她身上負了重傷,再者剛剛又耗了些精神體力,已經虛弱無比,沒講幾句話,就疲軟無力。

路雲舟飛身到她跟前,掏出一袋水,遞給了她:“姑娘,先喝口水,你家住何處,我送你回去。”

這女人掙扎出了幾個字:“去...去天州城......福臨香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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