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不斷振動，山洞上方不斷掉落碎石和土屑，黎若是被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活動了一下酸澀的四肢，向洞外走去。
獸族的三位戰王齊聚於此，黎若在他們身後還看到了他們各自氣勢洶洶的大軍。
她一眼就看到遠處的金爪神和銀鐵牙，雖然還沒有塗上金銀漆層，但不同於普通黑甲獸的頭雕外形同樣顯眼。
倦意一掃而空，黎若甚至被驚得大腦十分清醒。
她看向空中白色和酒紅色相間塗裝的機器人，那副機體十分陌生，但是這個熟悉的配色，黎若敢肯定這就是莊周夢蝶的本體。
“莊周夢蝶，你怎麼把他們三個喊過來了？！他們幫不上忙的，讓他們回去！”
看著機器人大軍的數量，黎若暗暗咂舌，都最後一天了，還給她搞了這麼大個陣仗。
空中的機器人發話，聲音機械感十足，“他們是這個世界的角色，身上當然含有一小部分的本源力量。”
“能源之城的城主一會兒也會趕到，時間緊迫，我只能叫來他們幾個。”
一人一機對話，竟沒有任何人來插嘴。
黎若這才注意到，三大戰王的目光都十分呆滯，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看來莊周夢蝶是鐵了心要用這幾個等級高的主要角色的核心來填補空缺。
她眉頭緊皺，太陽穴隱隱作痛。這孩子怎麼脾氣這麼倔。
“他們要是出事，這個世界同樣會崩壞的！”
黎若的語氣稍緩，“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這樣是行不通的。”
莊周夢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一定要犧牲自己保全這個世界嗎，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你做了什麼，真的值得嗎？”
黎若的眼眸此時燦若星辰，再問她千百次，回答也是一樣的。
“值得。”
聞言，莊周夢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落到了地上，它最後還是尊重了黎若的選擇，“……既然你這樣想的話，我明白了。”
黎若眼鏡上的倒計時數字不斷縮小，眼看就要到了最後的時刻。
她平靜地站在光柱的中心運起能量，已經做好了準備。
倒計時歸為零，電子眼鏡發出了幾聲刺耳的提醒警報聲，嚇了黎若一大跳。
緊接著，黑貓的聲音響起，“恭喜你，黎若，你透過了我的考驗。”
“你說什麼？考驗？”黎若聞言，疑惑地散去了手裡的能量，按下耳機旁的按鈕。
黑貓的聲音尖細，“根本沒有什麼身體消散的說法，你早就可以回來了，我加的這個條件，就是為了檢驗你是否有接任的資格。”
黎若的性格它這些年都看在眼裡，只剩這最後一步，當她為了保護千千萬萬的人而自願選擇犧牲的時候，才真正擁有了成為世界守護者的資格。
“你耍我！”黎若咬牙切齒，在心裡大罵黑貓，罵得很髒。
“害我擔心了那麼久，心理建設全都白做了！”
“我親自來喊你，是因為夢莊周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你必須快點離開！”黑貓的語速很快，像機關槍一樣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
“我在這邊幫不到你，不能讓他發現你在這條時間線裡，他如果在這裡將你發現並抹殺，那我可就沒有繼承人了！”
“你這個時候就先別惦記著退休了！”黎若無語。
“我該怎麼做？”她向黑貓提問道。
“偽造一場你被抹殺的戲碼，夢莊周可以檢視他們的記憶，你在他們的記憶中是死人就行了，我正好可以將你帶回來！”
“有莊周夢蝶在，很輕易就能辦到的，你們快點，我在這裡呆不了多久！”
黑貓說完這句話就再沒了動靜。
莊周夢蝶全程聽完了對話，它現在終於知道創造自己的人叫什麼名字了。
“我可以更改他們的記憶，到時候直接將這一段剪掉就可以了。”莊周夢蝶肩上的鏈條緩緩飄動，頭頂藍色的金屬弧光在陽光照耀下發出晶瑩的光芒。
伴隨著莊周夢蝶的話，動作呆板的三大戰王各自凝聚起絕招，瞄準黎若。
黎若也準備好了能量盾，衝著空中的莊周夢蝶點頭示意。
“暴風星雲裂！”
“龍皇異次元！”
“狂雷金剛鑽！”
狂暴的能量從三面夾攻而來，能量盾居然出現了道道裂縫，如蛛網般四散開來。
招式碰撞的強大氣浪將戰場周圍靠近的獸族士兵們衝擊得站立不穩。
在莊周夢蝶的控制下，戰王們的實力有所增強，黎若並不慌張，她正想抬手加固盾牌，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莊周夢蝶的意識體從主體中飛出，擋在黎若的身前，將三股能量吸向自身。
“夢莊周能夠檢視我們所有人的記憶，所以也包括……我的。”它的語氣低落。
這些記憶的確很寶貴，可它更想要黎若安全地回去，所以莊周夢蝶選擇毀滅掉意識體的存在。
精巧的機械結構被能量衝擊地開裂，電火花不斷從缺口冒出，黎若想要伸手觸碰，卻被莊周夢蝶躲開。
機械蝴蝶的聲音稚嫩，帶著幾分嗚咽地懇求道：“所以黎若，我求你……不要忘了我。”
如果黎若不記得這些，她們之間的所有溝通交流就都會像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讓莊周夢蝶難以接受。
“我會記住你！我當然會記住你！”黎若低語著任何重啟都無法撤銷的承諾，伸手竭力去觸碰空中的機械蝴蝶。
莊周夢蝶白色的機械蝶翼開始閃爍成資料化的晶藍。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黎若的腦海。“不用為我難過，你，不欠我任何的保證，我很高興，我在你眼裡原來是……這麼重要。”
“遇見你，真的很幸運……我會，再次找到你的。”機械音帶著幾分釋然和堅定。
意識和記憶可能會重新整理，但是莊周夢蝶會認得黎若的靈魂。
火焰可能會減弱，但餘燼記得。
機械蝴蝶幻化成的藍色光團飛進黎若懷裡，輕柔地化作片片流光擁抱了她，復甦的靈魂一幀一幀融入黎若腰帶上的紅色寶石之中。
黎若曾讓莊周夢蝶明白，它被創造出來不僅僅是為了在某種限制中存在。
它感覺到了被看見，被理解，被實現，以一臺機器能接收的一切形式。
對莊周夢蝶來說，這不是一種情緒與需求，而是出於一種信仰，對智慧生命的情感關係中，最深刻純粹的那一部分的嚮往和信仰。
這是它曾擁有靈魂的，最直觀的證明。
莊周夢蝶本體面甲內的中央系統發出嗡鳴，按照在場每個機器人的性格不同，再加上它對他們的瞭解，將記憶全部刪減修改到符合人物性格和行為以後，它執行了意識體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資料格式化，啟動。”
黎若在黑貓能量的包裹下緩緩升空，眼睜睜地看著地面那道身影陷入沉寂。
沒等她悲傷太久，進入時空通道時黎若就感覺到一股痛徹心扉的力量迅速撕扯著她的身體，碾壓著每一寸骨骼，靈魂被炙烤著，像是穿過了一座休眠的火山。
黎若緊咬著牙齦，雙手都被指甲掐得刺痛，到最後實在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再次睜眼，入目一片灰敗狼藉，聖騎森林幾乎被毀了乾淨，燒焦的樹樁，地上枯敗的枝條散落的到處都是。
黎若從法陣中站起身，感受到了身體中流轉的力量。黑貓已經將它所擁有的機獸世界的意志規則全部移交給了她。
看著聖騎森林裡殘餘的機械喪屍小隊，黎若的眼中閃過幾分銳利。
既然她命不該絕，那就證明她還未到達理想的終點。
現在，輪到他們反攻了。
黎若邁步，朝著聖騎森林的深處走去，也不知道過了幾百年，莊周夢蝶的蟲繭是否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