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別離不知何時到了茶園,起初他與玄英在一塊,後來柳文嫣將玄英請到旁側,便只剩他獨自一人坐在田間吹壎。

陸九瑩答了蕭明月的話卻不見回應。

此時蕭明月無意看到柳文嫣與玄英說話時雙唇翕動的模樣,她聚精會神地看了會,這才回頭去應陸九瑩的話。

她道:“我雖與姜樂府令從未說上過話,但瞧著他神色淡漠,雙眸無光,似乎有什麼心事。”

“許是愛樂之人向來多愁善感。”

“阿姊適才說姜樂府令念《湘夫人》,難不成他心中有個生死契闊之人?可我看他的年紀,按理來說孩子都該有兩三個了。”蕭明月說罷突然又出言反駁自己,“時移世變,各從其志,便是無子無女無情無慾也未嘗不可,天道如何,唯人心自由。”

這下倒換作陸九瑩若有所思。

蕭明月抿了口茶,她微微吁了口氣,又說:“道旁人那麼多,自個兒還一身癥結呢。”

此時陸九瑩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她點頭回應:“是啊。”

兩姊妹私語片刻,也許是今日閒暇之光太過愜意,反倒叫人一時沉醉春風,心有漣漪。

蕭明月與陸九瑩正決定去放風鳶的時候,公孫翎前來說話,她還特地要避開陸九瑩。陸九瑩並未有所不悅,拿著風鳶在原處等候。

***

公孫翎與蕭明月站在背風處,公孫翎的女婢守在上方。

公孫翎依舊是那副溫柔嫻靜的模樣,她只要見著蕭明月就格外歡喜。此刻她牽著蕭明月的手宛若親姊妹般,蕭明月面上不顯但心中有些彆扭。

“娘子可是有什麼話要同奴婢說?”

“明月,我從未將你看做是奴婢,所以在我面前不必這般姿態。”

蕭明月道:“公孫娘子心善,於奴婢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福分。”

公孫翎眼眸含笑,幾分羞赧幾分柔情,她說:“若你真這麼想,我心裡是高興的。明月,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

透過從公孫翎的眼神和言語來觀測,蕭明月隱約能猜到所求何事。果不其然,公孫翎從袖中取出一物塞進蕭明月的手裡,後者低眸瞧見是個香囊,上頭還有金銀二線勾勒的蝴蝶蘭芷。

蕭明月的手一僵,未有所動作。

“你應該曉得我的心思……”公孫翎微微紅了臉,撲簌著羽睫不免動容,“自那年與宋君初遇,我便一見傾心,奈何當時並未及笄,也不敢與家中講這些心裡話。如今再見宋君,定是老天垂憐我的心意,給予我們二人互相坦誠的機會。”

蕭明月起初聽得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能捋出清晰的脈絡來。

花玲瓏潛入尚林的時候說看見公孫翎贈予宋言香囊,可宋言沒有收。公孫翎愛慕宋言確實不難看出,她想與自己親近也能理解,只是公孫翎言行有誤,話中有話,宋言分明拒絕了她,她卻反說二人心意相通。

很明顯,公孫翎懷有試探之心。

蕭明月便想,公孫翎為何要試探自己?

大抵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公孫翎猜疑自己與宋言之間的關係。

公孫翎本意不在贈送信物,而是她想知道蕭明月的心思,今日蕭明月若沒有接下這個任務,那便是坐實她的懷疑。

蕭明月握著香囊,與公孫翎凝眸相對。

***

“這香囊……”

蕭明月緩緩開口,她看著公孫翎說道:“娘子,我怕是很難將其送至阿兄的手中。娘子也知錦華宮看守嚴謹,尤其是雲滄苑,自從上次霍家軍駐守之後,娘子與奴婢們的出行皆在監視之下。”

“可……”

蕭明月並未退縮,也沒有絲毫猶豫,她繼續說道:“若我只是去庖廚討些鹽豉醢酢,抑或偷閒躲懶,他們都說不出什麼話來。可是娘子,我替你送香囊不似去庖廚那般簡單,這一路困難重重,若是被人發現,娘子可知私相授受是死罪?”

公孫翎抿抿唇,垂下眸來。

“我與阿兄出生卑賤,不值一提,可他們要是查出背後之人是遴選的貴女……”蕭明月說到重點,隨後上前一步將香囊塞回公孫翎的手中,她沉聲道,“我想阿兄定是不願意牽連御史府。”

公孫翎欠缺思慮,蕭明月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若是因為她的試探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大罪,確實得不償失。

公孫翎說:“我再想想罷。”

蕭明月點點頭,她把話說得很透徹,就只看公孫翎要如何作想。

公孫翎坦白愛慕宋言後,面上難掩羞恥之意,尤其還被蕭明月拒絕,更覺得背生芒刺,讓人無地自容。

蕭明月先行離去,而後公孫翎的女婢走上前來,她發現香囊沒有送出去便氣惱道:“蕭娘子怎麼這般不好說話?我瞧她與沈媗的女婢在一起時可不是這個樣子。娘子,她是不是不想幫你?”

“休要胡說。”

“可是……”

“別說了!”

女婢見公孫翎神情失落,一雙嬌媚的眸子裡隱約泛著水光,她心疼地挽起主子的手臂,耳畔勸著好話。

許久,公孫翎掩袖擦拭臉頰,這才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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