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月由此被禁軍帶走,陸九瑩與其他貴女一致困在雲滄苑不得外出。

那夜,陸九瑩去甲室求助年婕瑜,試圖借用太傅大人的威名得片刻自由,可是被年婕瑜拒絕了。

年婕瑜十分慚愧,她受嚴父“三省吾身”熏陶成性,雖有心相幫,但要以父親的名頭去求事還是難以啟口。

陸九瑩只得作罷。而後夜半苑中翻入一人,及時解了陸九瑩的難題。

花玲瓏脫離裴不了的掌控特地來尋蕭明月,驚聞其入獄滿腔激憤,陸九瑩一心救人顧不得多說,只問花玲瓏:“你有沒有辦法進入鴻博苑,尋到水居先生?”

花玲瓏早已將尚林苑的地形摸透七八分,一口應答,待她前去鴻博苑欲要徒手攀樓時卻被軍士抓了個正著。

翌日清晨,鴻博苑的女婢來請陸九瑩與水居相見。

***

彼時陸九瑩登至高樓,水居靜坐於書案旁側,手執一枚白玉棋子緩緩落下。

陸九瑩雙手交錯於胸,屈膝行禮:“九瑩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陸涺斂了斂曲裾,側眸看見陸九瑩一臉愁色便知其來意,他起身時身旁女婢上前小心攙扶,卻也免不了牽扯到胸前的傷口。

陸涺立身說道:“倚華,你去樓外守著。”

名喚倚華的女婢與陸九瑩相識,她曾多次替太子跑腿給蕭明月送過甜餅。倚華領命退下,細心的將扇門合起,隔去樓外之影。

陸涺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平和,他問:“九翁主,你何時知曉了我的真實身份?”

陸九瑩頓默片刻,抬眸回道:“前幾日最終考校,我與太子在林中對弈一局,破局之後太子起身送我,無意露出足下那雙赤色絲履來,鞋履之上繡著卷龍紋,龍紋乃聖上、太子所屬,便是那時我方察覺,水居為涺,正是太子名諱。”

“九翁主聰慧。”

“並非是我聰慧,若不是那雙鞋履,我是認不出來的。”

陸涺說:“那日我得母后召見,事後換衣粗心,這才漏了馬腳。”

“殿下。”陸九瑩心中焦急,她不是來辯論太子身份的,而是有求於陸涺,“殿下一定知曉皇后抓走了明月,明月沒有勾結蠻夷,亦不是奸細,還望殿下明察!”

陸涺模樣不見急色,甚至有幾分淡漠:“本殿知曉。”

陸九瑩卻有些看不明白了,陸涺為水居先生時與蕭明月相交甚好,視為良友,為何眼下友人有難,他倒是格外平淡呢?

“殿下知曉明月秉性,可否讓我見一見她?”

“你見她無用。”

“殿下何意?”

陸九瑩急切相問,此時陸涺的神情略有變化。

陸涺歷經這場風雲之局,看著陸九瑩一步一步捲進暗潮,從起始的旁觀到如今的入局,誰人不是扭曲其中,不僅僅是陸九瑩、蕭明月,連同他自己也只是浪濤之中的水珠一滴。

時至今日,已然沒有隱瞞的必要。

於是陸涺問陸九瑩:“你可知此次選妃的教導之師,都是何人?”

陸九瑩沉思著,聽陸涺繼續說道:“若世夫人掌管掖庭大權,為帝后身側最親密之人,藺儀是未央宮明曜臺的占卜大師,除了觀星術算,也擅面相命理,樂府令姜別離乃樂師之首,才華橫溢無人能敵,玄英,他曾在御馬監為陛下育馬,後來踏入廟堂參與朝事,他是匈奴人,更是漠北王庭的茂枝王族。”說到此處,陸涺看向陸九瑩,後者漸漸開始醒悟。

“我的身份你已知曉,至於阿烈尊師,他的真名為阿爾赫烈,是西境烏州鼎鼎有名的右大將。烏州,九翁主可熟悉?”

“烏州……”

“陸惜芷所在的烏州。”

提到陸惜芷,陸九瑩恍悟,即便心中已有猜測,她還是抱有希冀:“惜芷,還好嗎?”

陸涺微嘆:“長樂公主於去年暮春,不幸病逝。”

長樂,是陸惜芷的封號。

陸九瑩再難安穩跽坐,此時雙膝一陣痠麻,她的身姿不再端莊,腰背也已鬆弛,手心按著的蒲團分明裹著錦緞,卻還是覺得刺手。她直了直背,又弛懈下來,再挺直再垂落,如此反覆,如坐針氈。

她如此失態不是因為這場掩飾選妃的騙局,而是得知陸惜芷死了。

陸九瑩傷至心頭,頓時紅了眼睛。

陸涺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陸九瑩的心境,他二人同宗同族,此間他為太子是大勢所趨,若再換天日,或許眼下與陸九瑩要對換身份也未嘗可知。

“聽聞長樂公主在掖庭的時候與你格外親暱,你二人大抵是這宗族中最為相善的姊妹了。九翁主,斯人已逝,莫要悲哀,現如今你該思慮的是自己在長安的處境。”話至此處索性挑明,陸涺說,“陛下要選的不是霍家婦,而是繼替長樂公主再度西嫁的貴女。”

“可這一切,與明月有什麼關係?”

“你真的看不出嗎?”陸涺沉聲說道,“陛下對你與旁人不同。”

陸九瑩意急情緒驟然而止,無力的目光垂落在眼前的方形棋盤上,她凝視著縱橫交錯的黑線,腦海中的吉光片羽穿梭於每一個交叉點,無論這些資訊如何閃爍,都無法離開這一張羅網。

她看清了這場弈局之中自己所處的位置。

“陛下想讓我西嫁,對嗎?”

“天子之心,如何能度?”陸涺不論聖意,只提示一點,“起初你的存在確實引人注目,但是陸姩叛亂未果,卻為你扭轉了局面。那日高臺你不與逆賊為伍,險些喪命,於世人看來三族盡滅的孤女飽經苦難仍就留取丹心,不負皇家恩赦,其誠可貴,由此,無論你能否回到長安,嫁於高門,帝后都不會虧待與你,以至於任何人都能西嫁,唯你不能。”

陸九瑩心中顫顫,原來陸姩至死都在護著她。

陸涺對於陸姩與鎮北侯府的事情已有一些瞭解,陸九瑩是否受了挾制他也心知肚明。

“九翁主,陛下重情,陸姩重義,無論如何你都有退路可尋。至於明月,是另外的抉擇。”

“那不是另外的抉擇,太子,你說我有退路可尋,可是要踏過明月的身軀走上那條路?”

“一個侍女罷了。”

陸涺這樣說。

陸九瑩灼灼目光掃向陸涺,聲音清冷:“我說過,明月不是我的侍女,她是我的妹妹。”

當初便是在鴻博苑,陸九瑩持刀挑了霍起的月影弓,以報蕭明月受下的鞭笞之恨。那時候她確實說過,蕭明月不是女婢,是妹妹。

此時陸涺並未反駁,只是靜靜地聆聽。

“陛下重情,待我不負恩赦賜予一條退路,陸姩重義,以命為證堵住悠悠之口,可是殿下,明月因此蒙冤代我,豈能不算重情重義?我知殿下身份尊貴,有些話無法明說,九瑩明白。”陸九瑩已然做好決定,她微微頷首,“祭祀之亂確實與我無關,陸姩已死,我不能讓明月也牽扯其中,殿下,可否讓我與陛下見上一面。”

“你執意如此?”

“執意如此。”

陸涺望著她:“若你見到陛下,也許所有的退路都沒了。”

室內一陣沉寂,落針可聞。

陸九瑩的內心卻早已山呼海嘯,難以安寧。

“從我大父起兵的那刻起,我這一生再無退路。”

***

蕭明月受到牽連一事很快就被宋言得知,她以涉嫌勾結蠻夷的罪名入獄,連帶著宋氏商隊曾經陷於闌出財物於邊關一案也被翻了出來。苑中事變,諸宮百人都受到了盤查,可奇怪的是,作為宋氏親生子的宋言卻無人查問。

宋言扈從天子,不敢遠離孝帝居處,他從尚林令處得知鴻博苑抓了花玲瓏,花玲瓏遂而將裴不了供出,大鴻臚裴炤英正為此奔波。

彼時大鴻臚與水衡都尉求見陛下,同行還有一位,正是替代丞相負責貴女選妃的御史大夫公孫玄章。黃門郎出門接引三位大人,兩刻後公孫玄章先行走出,他徑直朝宋言而去。

宋言抱拳行禮:“大人。”

公孫玄章近距離瞧清宋言的面貌,果真神采英拔,一表人才,年頭他在宣室殿外遠遠看著,就覺得這個郎君頗為正氣。

“宋言,你可知我是誰?”

宋言頷首:“公孫大人。”

“關於上次宋氏闌出財物一案,我未有機會與你言談,御史中丞張時年與廷尉左監馬伯舒雖已伏法,可終究是我疏忽大意,誤信張時年遣其赴楚,任他欺瞞案件真相以致宋家蒙冤,枉死數人。宋言,我得向你道歉。”

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向一個小小守衛作揖,宋言怎敢受下,他當即回鞠一躬,說道:“此案已結,罪人亦誅,大人不必如此。”

公孫玄章見著宋言如此明事理,對其更加欣賞,原本他對女兒所求之事還有些惱怒,可現在卻改變了想法。公孫玄章也不願藏著掖著,主動問宋言:“小女與我說道,你是三年前在扶風地界救過她的那位戍邊小兵,是否?”

“是。”宋言不願邀功,又道,“我不過舉手之勞,是公孫娘子自身努力,從而脫離險境。”

“小女能耐如何,我心中有數,宋言,今日我得陛下召見,主要是商談貴女選妃的後續,還有那四方刺客一事,這其中,牽連到了你妹妹。”公孫玄章眼見宋言漏出急色,忙說道,“你別急,此事複雜,但有法可解,為此我想問問你,你對小女是何想法?”

宋言微愣,不解其意。

公孫玄章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小女傾慕於你,若你亦有憐惜,二人情投意合可結為良配。”

“大人,我並無此意,公孫娘子可是來參選七皇子妃的……”

公孫玄章截斷他的話:“這場選妃不為七皇子,而是為西境烏州擇選和親公主。”

宋言聞言大驚,滿臉難以置信。

“姩翁主已死,陛下要在九翁主與太傅之女二人中選出一人,宋言,若是九翁主當選,你妹妹或許可活,但要作為侍女遠適西境,若是太傅之女當選,九翁主再無能力去護你妹妹。現如今只有你與小女結緣,無論她二人誰能當選,蕭明月作為御史府中人,皆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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