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迴歸的母親
“拜託了，大師，請教教我留住母親的辦法，我，我再，我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了。”
傍晚時分，村口那一間小小的寺廟之內，中年男人泣不成聲的跪在了寺裡的小沙彌面前。
“我，我害怕沒有將母親送走會害了村裡人，但又不忍母親在山裡被活活餓死，求您開恩，賜我兩全的辦法，求您開恩，求您……“
隨著男人一下又一下的將頭磕在蒲團上，小沙彌最終還是睜開了雙眼。
一雙屬於孩子的，靈動的眼睛裡帶著濃濃的同情。
只見他站起了身，走到了男人面前。
“求，求求您，大師，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小沙彌輕輕搖頭，在男人絕望的目光裡轉過了身。
是啊，這麼一個小和尚又能做些什麼呢？
又不是村長那樣博學多才的人，也不是忍者那樣實力強大的人。
男人絕望的哀嚎出聲，淚水流淌了滿臉。
他站起了身，轉過頭，正要離開，卻被孩童那清澈的嗓音叫住了。
“等等！”
“大，大師，您……”
話未落，卻見小沙彌遞過來一張鬼畫符一般的符紙，交給了男人。
“這個，給你。”
遞出了東西，望著男人滿臉不解的樣子，小沙彌雙掌合十，唸了聲佛號，這才解釋道。
“這是我的師父被送上山之前告訴我的。”
“村子與世隔絕，受山神大人庇護，能在戰亂年間避凶就吉，但這同樣需要付出代價，年長者被送上山，他們的靈魂會在死後前往山神大人身邊伺候。”
“師父宅心仁厚，不願看到村民與親人分別，他雖然同樣上了山，但交給了我避開山神大人懲罰的辦法，等待那些有孝心的人上門，所以，我才把符紙交給你。”
“可是，大師，我需要怎麼做才能救得了母親呢？”男人手上小心翼翼的捧著符紙，但還是一頭霧水。
“你大可上了山去，尋到母親後就將符紙貼到她身上，將她帶回來後藏在家裡的地板下，符紙就撕下來重新貼付在地板之上，這樣的話便可以阻礙山神大人的檢測，逃過一劫，你的母親也不會化作惡鬼。”
小沙彌的話語講完，再度頌了聲佛號。
男人卻泣不成聲，既開心又激動，他趕忙將符紙藏到了衣服裡，不打算再停留。
邦邦又給小沙彌磕了幾個頭後匆匆忙忙朝著山上而去。
此時雖是傍晚，但午間的炎熱還並未退去，伴著夕陽，天地間都被浸染成了炎熱的紅色。
男人腳步迅速，草鞋在剛剛乾透的泥地上都快要磨出火花來。
直直奔著村尾的小路便上了山。
依舊是揹著母親上山時的那條山道，卻在中途拐了個彎，走入了密林當中。
原本是無人踏足的叢林，在走出一段後豁然開朗，原本無人踏足的景色裡竟又出現了一條小路，而在這條小路旁，雜亂的草叢堆裡，一些粗糙雕刻的石像東倒西歪的立著。
這是名為神祗物事，是霓虹文化裡用來祭祀死去之人的寄託之物，也是村裡人將老人送上山之後為了體現所謂的孝順而製作的石偶，但如今早已荒廢，無人打理。
男人走著，不去看那些神祗，在道路的盡頭，一個被雨水沖刷得褪了色的鳥居彷彿隔絕生與死的門扉，男人毫不猶豫地跨了過去，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送母山，與其說是山，實際是山上一個較為平坦的地塊，這裡基本不長植物，光禿禿的黃土就這麼裸露在外，而在黃土之上，堆疊著些骸骨，有幾隻烏鴉落在其上，那是過去被送上山來的老人的屍骨。
男人別過臉去，不敢再看這些東西，他害怕，害怕自已的母親也變成了其中的一具屍骨。
“母親！母親！”
他趕忙喊著，聲音在這個空地裡迴盪，回聲四起，但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的目光四下掃射，最終望向了當初將母親放下的地方，然而，那裡空無一物，哪裡還有人影？
“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似乎回想起了自已昨夜所做的那個夢，那個母親為了避雨而不小心摔下山的夢。
“一定不會，母親，母親，你到底在哪啊？”
男人呼喊著，一邊喊一邊跑，沒有注意腳下凹凸不平的土路，他猛地摔了一跤，卻剛好摔在了一堆骸骨之內。
這些骨頭由於長期暴露在外，被風水雨打而風化，變得極脆，被男人這一撲便碎成了渣。
然而此時他再也顧不得許多，趕忙爬起身，依舊不停地喊著。
或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夕陽西斜，晚風帶著涼意，但也帶來了微弱的聲音。
男人趕忙噤聲，仔仔細細聽著風裡的聲音，那熟悉且溫柔的聲音帶著虛弱，但男人立刻便辨認出來了，那是母親的聲音。
他再次抬起了腳步，尋聲而去，竟是離開了送母山的地界，再次回到了密林當中。
循著風吹來的方向，男人疾步走著，終於，他在密林裡的一處斜坡處停了下來，母親的聲音正是從斜坡下傳來的。
男人趕忙趴下身，但他不敢睜開眼，他害怕著，恐懼著，生怕自已睜眼會看到母親的屍體。
此時光線已經逐漸灰暗，若是不抓緊時間的話，想要找到母親那就更難了，且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他不敢想象自已的母親現在究竟是怎樣的狀態。
深深呼了幾口氣，男人最終還是睜開了眼。
下方，一個小小的斜坡盡頭，那裡立著塊巨石，而母親此時正坐在那巨石之下，斜斜靠著，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男人趕忙跑了下去，伸手抱住這個生養了自已的老婦人，觸手並不冰冷，帶著常人該有的體溫。
微微起伏的呼吸聲代表著人還活著。
男人再次哭出了聲，淚水仿若斷線的珠子。他趕忙抱住了她。
“母親，母親，你醒醒，醒醒，我來接你回去了，求求你，快醒過來吧，母親，快醒過來吧。”
隨著男人的呼喊，老太太最終還是微微睜開了雙眼。
她張開了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因為兩天兩夜沒吃東西而疲憊得發不出聲音。
男人趕忙解下了自已腰間的水壺，裡邊盛著稀釋得能照出人臉的米粥。
他將老人輕輕托起，將水壺就這麼送到了嘴邊。
終於，在吃了些東西之後，老人變得精神了些，她伸出手，撫了撫自已兒子那髒兮兮的頭髮。
“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