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將軍,煩請令閒雜人等站遠些。”

黛玉淡漠地看著西寧王,口中卻對馮唐說話。

馮唐二話不說,一擺手,禁衛軍們立即將太醫和內侍都趕得遠遠的,自己也站到了十步開外。

反而此刻的司徒盛,從耳房裡悄悄溜了出來,無聲無息地站到了馮唐身側,豎著耳朵聽屋裡頭的動靜。

“除夕夜,您在麟德殿下毒,本來衝的是太上,可東王替他老人家擋了這災。

“正月初八,有人在太極宮刺殺太后,興許還想殺太上,可程倩替太后擋了一箭。

“初九,愉王入宮陪太上用午膳,忠順王攜世子入宮見駕,下晌太上就帶著太子出了京,去別宮打獵。”

黛玉慢條斯理地說著,目光緊緊地盯著西寧王臉上哪怕最細微的表情。

果然,在她提到刺殺、愉王和太上太子出京時,西王的眼角不自覺地在跳。

“您用舊事跟我交易,圖的不就是回府後有人相救麼?

“可惜,這個節骨眼兒上,誰會救您呢?

“太上和太子前夜被困長安驛,昨日侍衛回宮報信,所以陛下和太后才會齊赴‘別宮’。”

黛玉的目光從西寧王的臉上,轉向東王,然後再轉回來。

西寧王果然抑制不住地喜色上面。

而東王則渾身一震,睜大了雙眼:“你說什麼?!被困!?”

黛玉沒有理他,嘴角一翹,看著西王:“事成,你便無用了,死於意外最好。

“事敗,他們巴不得把黑鍋扣在您頭上,於家中畏罪自裁,更是上佳的藉口!

“金王,你弄著那些不入流的後宅婦人手段,拿幾個毒石榴,害這個害那個,難道還會有人稱頌不成?”

西王滿面驚駭,後退三步!

黛玉見他竟無一字回言,不由失望地搖了搖頭:“這就無話可說了?

“可見您堂堂一個郡王,只怕還不如我們王家舅爺知曉全域性……”

“好啊!果然是王子騰這狼子野心!”西王跺著腳,破口大罵。

東王在一邊看著黛玉將這蠢貨玩弄於股掌之間,擰著眉地不耐煩,兩側一看,大步走到門口馮唐跟前,一伸手便將他腰間寶劍抽了出來!

司徒盛被他嚇得一哆嗦!

楚刈見狀,更是下意識便往黛玉身前一縱,將她擋了個嚴實!

而西王忽聽身後嗆啷啷一聲響,本能地回身檢視,卻只見東王提著劍便衝自己而來!

西王嚇得大步往後退,口中大喊:“太上陛下不在,誰敢無詔殺我?!”

東王一張鐵面,毫不留情,一腳便踹翻了他,雙手舉劍,狠狠一落,直直戳在西王胸口!

黛玉從楚刈身後微微偏頭,看著地上口中汩汩冒血的西王,輕聲道:“本郡主持陛下御賜金牌,先斬後奏。

“罪臣金祈大逆不道、陰害人命若干,依律當剮,今念其祖上功勳,賜死。”

西王早已說不出話,張口便是冒出來的鮮血,聞言目眥欲裂,惡狠狠地回頭去看黛玉。

黛玉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冷漠:“金氏滿門,男丁梟首、女眷沒為官奴,家產抄沒充公。

“金某九族,三年內不得入京,七年內不得科考,十年內不得聯姻宗室!”

西王的眼睛越睜越大,對於殺了自己的東王一眼不看,卻死死地盯著黛玉,甚至還把手費力地伸了過來!

黛玉看著他那隻血手,輕輕地垂眸扭臉,接著說道:“我四王八公,俱是開國功勳,本可世世榮耀、代代富貴。

“然有金祈此人,狼心狗肺、倒行逆施,蠱惑人心、為虎作倀,乃至我四王八公均不得善始善終。

“如此為禍天下之宵小逆賊,可惡可恨,可悲可嘆!

“馮老將軍,可替我傳話金氏宗族,此人,名不得記譜、魂不得入祠、屍不得歸宗!”

西王慘嚎一聲,口噴鮮血,瞪著一雙眼,氣絕身亡。

東王直瞪瞪地看著黛玉,緊緊抿著唇,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自己不過是殺人,還給了個痛快。

可這丫頭,口舌如刀,刀刀割肉,沒有一句不令人痛徹心脾!

西王被她氣了個死不瞑目……

就連馮唐,口中的一聲應諾“是”,都遲疑了三五息,才低低吶出口。

司徒盛的目光從再度斯文有禮、文靜嫻雅起來的林黛玉身上轉到地上滿身滿口鮮血的西王屍體,兩隻手都捂在自己的胸口——

這昭慶郡主,果然名不虛傳!

惹不起!

都說北王就是她翻翻手扳倒的,那有什麼了不起!?

看看西王,直接被她氣死了!

“委屈郡主了。”陶翰卻在此刻紅著眼圈兒上前勸慰林黛玉,“若不是這等亂局,這些話哪兒用得著您一個未出閨門的女孩兒來說?

“皇上早就親自下旨,把這姓金的千刀萬剮了!不僅要給先文安侯夫婦報仇,還要給先皇后和小皇子報仇!

“如今這樣一劍斃命,還便宜了這老賊了呢!”

眾人悚然而驚:怎麼,西王竟還出手害過當今的元后?

東王立即想到,先孝安皇后乃是難產而死,同時逝去的,還有剛剛落生的一位小皇子!

東王只覺得頭上發暈!

舊事!

——舊事不可久糾纏!

東王睜開眼睛,振奮精神,沉聲道:“不過一個妄人,死便死了!

“既然有人在長安驛圍困太上和太子,如今陛下又被調虎離山,那京中必有大動盪!

“如今的要旨,還是須得鎮住京城!”

黛玉微微頷首,示意陶翰:“除了長安驛和京城,還有江南。”

東王一驚。

陶翰忙將丁明毅遇刺、曹諭出京之事也告知東王,又將長安驛太子重傷細細說了。

東王驚駭難當,一劍拄在了地上!

馮唐早進來讓人把西王的屍體拖下去,此刻就手便扶住了東王,苦笑道:

“老叔知道我為什麼沒出京了吧?”

東王複雜難言地看著馮唐。

馮唐的眼中瞬間便含了淚:“我那不爭氣的小兒,陛下察覺京中風向不對,前夜便派去長安驛了!”

東王緊緊握一握他的手,腰背一挺,淵渟嶽峙,頃刻便恢復成了那位久經沙場的鐵血老將!

“馮唐何在?!”

“某,在!”

“立即分派得力人手,暗中‘衛護’忠順、忠肅、忠膺、愉親王、樂老王、各位長公主及駙馬,等所有宗室皇親!”

“是!”

“司徒盛!”

“嗯?!?!呃,是,末將在!”

“我寫一道手令給你,你立即往我府中調我老衛,趕赴京畿大營,接管兵符大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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