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魔祖踩著一柄龍骨大刀立在空中,大肆散發著魔光;現了天君相的月神,在他對面孑然屹立,以輝煌神光與之相抵。雙方既不能再進、也不能再退,一時間竟僵持不休。

兩神的戰局外,一位金冠紫袍的男貌神明,和另一位看起來無甚表情的銀冠黃袍男貌神明,不斷清理著自附近空間裂隙冒出的漆紅宮魔獸,來來去去,忙碌不止。一隊身著紫金甲的神將,跟在他們後面挨個補刀,同樣不曾停休。

而在戰場中心處,風乘麟提著一挺鐫刻有‘青鶯翾翔弄流雲’圖的青色大槍,正舉槍操縱神風。不多時,無數風輪迅速聚攏而來,齊齊卷向原初魔祖,當場打破了月神與之僵持的局面——

殷樘和花蕪帶著個與風乘麟極相似的青年,正在四神的掩護下,不斷地延續著青年的生命。那青年無力垂下的手上,戴著一隻素金鐲,正是曉雲馳曾在錄影中見過的那隻!

“原來是他……”曉雲馳看著那隻熟悉的手,不由喃喃。

“嗯?”嘉長川不解此話之意,發出了疑惑的聲音。“怎麼了?”

“他曾救過沐雨的子民。”曉雲馳言簡意賅,縱步上前,往殷樘那邊去了。“我得去幫忙。”

“那你小心,我去除魔了。”嘉長川向他囑咐一句,便提長戟在手,幫著清理魔獸去了。那些魔獸數量實在太多,已經有往周圍散去的趨勢,他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曉雲馳望了他一眼,趕到殷樘和花蕪那邊,看過情況後,迅速從神冢中抽出兩條藤蔓,將其纏上那青年——即風似錦的雙腕,開始向他傳輸生靈之力。

好在風似錦身上傷痕不多,唯一位於心口的致命傷也被兩位古神壓制,沒有產生惡化現象,不多時,他便在生靈之力的滋養下完全痊癒了,甚至很快就清醒過來,掙扎著想要返回戰場。

“別動!”曉雲馳立刻按住他,低喝了一聲。“雖然你的傷好了,但元氣還沒恢復,再上戰場去拼命,就是上趕著找死!”

風似錦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只好比劃著手勢對曉雲馳道:我明白了,多謝殿下救命。

“明白就好。”曉雲馳抓起他的兩隻手,朝著殷樘那邊塞了塞。“老師,麻煩號一下脈。”

殷樘沒說什麼‘你自己也可以’的拆臺話,伸手捉著風似錦的腕子,一邊摸了一遍,隨即點頭。“他確實沒事了,也確實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恢復到最佳狀態。”

“真是好技術。”一旁的花蕪發自內心地誇了曉雲馳一句。“這可是起死回生的神手啊。”

“天賦異稟罷了。”曉雲馳指了指自己腹部,以表示都是神冢的功勞,隨即起身要往戰場去。“我也去幫忙除——”

“等等!”花蕪立刻攔住了他。“你看看情況,那個場面……可不像是能過去的樣子啊!”

嗯?曉雲馳重新看了一下戰局,這才發現,風乘麟已下令讓神風自行攻擊,提起槍撲出去和原初魔祖打上了;不擅近戰的月神,則在他後方繼續放著神光,威儀愈發肅穆。

在祂神光的照耀下,一棵又一棵金桂樹苗,自寒冷的山體上破石而出,紛紛長成參天大樹,轉眼將這一帶包圍起來,構成了一個戰圈。若再有其他神想來干涉戰局,那可是不能了!

“他是把玉月天宮的樹搬來了一半嗎?”花蕪看得訝異,不由發出了真誠的吐槽。“我說阿樘,你叫我們仨來幫忙的時候,可沒說過聞徵會這麼拼啊!”

“我也沒想到他能這麼拼。”殷樘瞅著戰局,臉上神情漸漸變得頗為複雜。“這已經是他在不顧禁制的情況下,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月君突破這個極限?”曉雲馳轉著手上扳指,開始想起了主意。“比如,讓現任祭樂神來鼓舞一下他?”

“雖然這辦法可行……”花蕪很真誠地發出了疑問。“但現任祭樂神真的會來嗎?”

“他會來的。”曉雲馳想著風乘麟先前說過的那句‘諸事可託鈴花郎’,抬手咬破手指,在扳指上寫下了喬玉卓的名字。“您就瞧好吧。”

不出他所料,扳指上的名字剛消失,喬玉卓便自虛空中邁出了身影,神相盡具,手裡還提著鈴花大杖,一看就是來幫忙打架的樣子。

“殿下有何事?”喬玉卓雖問著話,面上倒是一片瞭然神色,顯然知道曉雲馳為什麼叫他來。“需要我做什麼?”

“你看,那是月神。”曉雲馳也不跟他客氣,當即指指月神的方向,隨後又湊過去與他耳語,小聲囑咐了自己想做的。

喬玉卓聽著聽著,眼神有一瞬間頗為猶豫,但又在進行預言後復歸瞭然。正如曉雲馳所說,效果好就行,剩下的管他呢!

“好的。”待曉雲馳講完事務詳情,他從容地點了點頭。“內容……”

“你定吧。”曉雲馳說。“有些事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能一次性瞭解清楚,拜託了。”

“好。”喬玉卓沒多作拖延,當即提起大杖,朝著戰場去了。這點事很快就能完成,還能轉圜一段因緣,豈不美哉!

曉雲馳轉身對兩位古神比了個‘搞定’的手勢,跟上喬玉卓走了。人家來都來了,他也總得給人提供個場地不是?

一人一神走遠後,花蕪伸手撫撫自己胸膛,這才敢順了口氣。“呼……阿樘,我真羨慕你有個這麼有本事的學生。”

沒記錯的話,這位新祭樂神,應該是她先前參與創造過的神子喬玉卓,可他居然會聽未來神的話哎,這簡直是奇蹟吧!現在的年輕璃天神,不是一個比一個傲慢的嗎?

“殿下他再怎麼有本事,也不是我的功勞。”殷樘卻這麼回答了她。“若非他天賦異稟,又看重情誼,不然……哈哈,不提也罷。”

當年旁觀宇宙戰場時,原初魔祖忽然來襲,刀鋒直指曉雲馳,他不好告知周圍人,就只好給白琛傳了個急信,隨即撇下兩個少年,獨自抵禦原初魔祖去了。

他想到了自己會被汙染,這才隱蔽了戰場,卻沒想到孩子們竟會被推進戰場裡去。到底是他不夠周全,才讓他們遭了無妄之災,所以啊……殿下不恨丟下他們的他,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喂,你怎麼妄自菲薄上了?”花蕪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我看他挺信任你的嘛,剛剛不就還在讓你幫忙?神的生途是唯有一往無前的,你要是這就自閉了,接下來的神生該怎麼辦啊?”

殷樘一時無言。花蕪說的是對的,神的生途只有前路,沒有退路,除了往前還能怎樣呢?

但就在他終於打算回答點什麼時,戰場方向忽然傳來陣陣鈴鼓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忙往樂聲來的方向看去,就見曉雲馳操縱金桂枝條,在月神身後搭了座高大的四方祭臺。喬玉卓站在臺頂,分出兩男兩女四化身,讓他們各坐在祭臺一角擊鼓振鈴、演奏絃樂,自己立在臺中沉思,儼然是要做大事的樣子。

“等等,不是吧?”花蕪與他同時移了視線,見此情形頓時傻了。“殿下他居然能控制金桂……不,這都不算什麼了,他們要幹什麼?”

緊接著,喬玉卓的行為給了她答案。他很快以通識查明瞭此間一切事前因後果,隨即展顏,將大杖拋入虛空,且唱且舞道:

遙遙玉月天,眺望不可及,

宮闈煥彩兮,金桂遍銀寰;

神帝居其間,坐於高廣巔,

其身巍峨兮,其態正威儀;

彼有世成矣,即指化身來,

月天之君主,往徵諸山兮!

月天之君主,往徵諸山兮!

他唱到‘神帝居其間’一句時,月神那邊的神光便愈發盛大了,待他唱到最後一句‘往徵諸山兮’,月神已然打破此間限制,現了本尊神帝相,巍巍法身平地而起,直入雲霄達百里餘!

“哎唷,不好!”花蕪見狀,立時面色大變,忙騰雲而飛,奔著空中銀冠黃袍的男貌神明去,一邊飛一邊疾呼其名。“聞伐!聞伐!”

山神聞伐聽到喚聲,先看了看自家同命神,又看了看月神那邊,面無表情地抬起手,向地面施加了百重鎮山令。這遠不是月神全部的力量,但僅是如此神威,就已足夠對此間造成破壞……他的確得預防一下。

而他很快就發現,喬玉卓那邊竟還沒有完。沒等他轉頭去喊地神趙璩,喬玉卓已再度啟聲,其詞中之意,直指月神與風乘麟——

臨此雲英土,折枝鑄月殿,

欽引凡人子,登神作天仙;

執命掌塵緣,盡司世上因,

其念難思兮,其想難衡量;

忽有鶯邀月,身負盛光華,

月君見其輝,心神蕩蕩兮!

月君見其輝,心神蕩蕩兮!

兩句‘心神蕩蕩兮’落下,月神身形明顯一頓,赫然已被觸動心絃。尚專注於與原初魔祖械鬥的風乘麟,倒是仍不為所動,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周身卻漸漸地泛起了金色神光……

“諸位好!”他開始泛光後不久,喬楷陽騎著一條白龍破碎虛空而來,兩隻手裡還提著齊流躍和風勝麒。“需要幫忙嗎?”

“行陽星君,這邊!”已經開始除魔的花蕪,提著她的神蔓弓,朝喬楷陽揮了揮手。“魔獸實在太多了——”

“知道啦!”喬楷陽把齊流躍和風勝麒丟開,踩著龍背躍起,化作火鳥振翅而飛,一頭扎進了魔獸群,開始大肆放火,所過之處,魔獸皆轉瞬化為灰燼。

就這點魔獸,還不夠他一頓早飯的食材呢!要不是古神們不能傾力出手……

他看了眼在另一邊除魔,但連武神相都沒現的嘉長川,又看看那些著紫金甲的兩儀天神將,動作愈發快了。這裡還有個不能傾力出手的呢,他是得多勞碌些!

至於齊流躍和風勝麒?他們在被丟下去後,就先後顯了本相,一個化作一頭龍首馬蹄麒麟,奔向風乘麟助他作戰,一個去了殷樘那邊,摘下風似錦腕上造化鐲丟給殷樘,扛起風似錦便走。他得把這傢伙送去安全地方!

而未及他欲進入樹叢,喬玉卓已啟聲再唱,僅用了第一句詞,就把他‘釘’在了原地——

初識不眷君,久會難相忘,

遂生雪月意,徒然伴風花;

同君護天星,伴君佑萬仙,

其情頓生兮,其愛漸遷移;

及經諸神戰,青鶯驟訣離,

月君聞彼語,潰歸玉月兮!

月君聞彼語,潰歸玉月兮!

正躲在祭臺後放血寫東西的曉雲馳,聽到這一段歌詞,差點沒把攤在面前地上的紙給‘報銷’。他不理解啊,月神是堂堂的古神哎,怎麼還能有戀愛腦傾向?

他忙伸手扣著祭臺邊,扒在臺頂最邊緣處,對喬玉卓喊道:“喬玉卓,後面還有內容嗎?”

喬玉卓沒回答,只是在做一個轉身動作時,豎起右手食指在唇邊抵了抵。曉雲馳頓時瞭然,縮下去繼續寫東西,並加快了書寫的速度……

而戰場那一邊,風乘麟聽到這番歌詞,已經尷尬到不能更尷尬了,同時心中愧疚頓生——他萬萬沒想到,月神對他付的真情,比他覺察到的更要多,甚至於能影響其神魂!

原初魔祖見他產生負面情緒,立刻試圖侵佔他的神軀,可剛碰到他的面板,自個兒的魂就被狠狠燒了一下,差點沒當場見時神——是誰這麼千防萬防,在風乘麟身上留了生靈之力!

“風乘麟!”殷樘剛準備去除魔,甫一入空就看到了如此驚悚的一幕,遂連忙擴大自身聲音,衝風乘麟猛喝了一聲。“回神!”

被師父吼了的風乘麟渾身一激靈,手上猛地刺出一槍,把面前的原初魔祖捅個對穿,又後撤一步猛地一崩槍桿,將槍上敵狠狠甩向了地面。真是大意啊,他竟忘了原初魔祖能佔神軀!

還好小師弟人好,一邊還在很不爽地罵他,一邊到底是醫者仁心,給他在本命星裡藏了保命底牌,不然他此刻就又完了!

原初魔祖落地後,看一看四周,徑直棄了與風月二神的戰局,提起大刀就往祭臺方向奔去。在他看來,若非祭樂神多事,喚起了月神真正的力量,又藉機削弱了他的魔力,他也不至於會被風神傷到!

但喬玉卓絲毫不慌,反而繼續唱道:

女君今去兮,月君復又臨,

為尋青鶯跡,羽翼自不惜;

折桂贈神子,對臺扮青衫,

為開天幕門,奔走喚諸仙;

登天不見雲,離城不見花,

空留情絲兮,難求再會期!

空留情絲兮,難求再會期!

最後一句‘難求再會期’唱罷,原初魔祖已登上祭臺、到了近前,望他舉刀兜頭便劈。

而不等他做些什麼禦敵,一張告疏便忽然自祭臺後飛起,糊在了原初魔祖臉上,兜得其不得不倒退幾步,差點跌下祭臺——

“吾謹以血書此行文,告於風神雲臺君曰。”曉雲馳唸誦著那張告疏,持水刃翻身跳上祭臺,步步逼近原初魔祖方向,目光灼灼。“雲臺城開,魔祖當道,萬民同悲,蒼生危急……”

他每念一字,便有一道金光自告疏中冒出,試圖鑽入原初魔祖的身軀。原初魔祖見勢不妙,忙一把抓下那張告疏,欲將其毀去,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撕碎它,甚至被灼傷了手!

“吾身雖微如沙礫,但敢盼君重生慈懷,復起善心悲願,再行救世之道……”曉雲馳繼續誦著告疏,走到原初魔祖面前,一腳把他踹下了祭臺。“能破矇昧,普照神光。”

“至此,所告已終,盼君賜復,尚饗。”

踹完這腳,他很沒誠意地向臺下鞠了一躬,又開個空間裂隙,禮貌地送喬玉卓回了神願星。笑話,他寫告疏的紙,是用神冢界中草木所做,他的血裡又有生靈之力,原初魔祖想撕掉告疏,根本就是做夢!

至於他為何要寫這份告疏……

當風乘麟說出那句‘他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甚至敢發神魂誓,好像全然不知風乘揚那份告疏時,他就覺得不對了。身為庇佑一方的神,卻不知眷屬給自己寫過告疏,這怎麼可能?

他抬頭去看空中的風乘麟,見他毫無反應,頓時心下了然——看來他猜中了,風神的職能,早已與風乘麟本尊無關。

那麼,現擁有此職能者,究竟是有何底氣,才敢回覆給風神的告疏?

“啊——”祭臺下,原初魔祖身形變化,轉眼變成了魔嵐神,又發出了困獸般的慘烈嘶吼聲。“風乘麟!你真是好毒的心腸!”

是了,這原初魔祖並非本尊,而是受魔嵐神呼喚,借其身軀暫時降臨的本尊分識。當魔嵐神本身遭到重創後,原初魔祖的分識,便會因不可抗力而離去,再無法歸來。

可誰又能知道呢,當年他就是憑藉這一招,先打殘了風乘麟,後又重創麟誕山風氏,讓風氏失去了一代戰士,往後連續三代都沒能再起復。若非風氏族人足夠爭氣,迎麟宮遲早尊嚴不保,又談何能屹立於麟誕山之上?

他以為他當年能勝風乘麟一籌,順便奪得了風神職能,就能在今朝突破封印後,毀掉風乘麟所庇佑的一切,殊不知,這才是風乘麟真正拼盡全力,也要給他留下的最大殺招——

有一些告疏,譬如曉雲馳所寫的血墨告疏,是帶有強烈正願力之物,能直接傳達給正神們,並讓持有此職能者,本能地去給出正面回應。

而一旦持有職能的他,真的照著告疏去做,他的死期也就降臨了……身為邪魔的他,絕不能碰帶有正願力的東西,一旦他由內而外沾染寄予正神的願力,便自當滅亡!

“你說我心腸毒?”風乘麟自空中飛下,落在魔嵐神面前,垂眸注視他狼狽模樣,目光冰冷。“你當初想控制我先殺流躍,再毀天啟星的時候,難道就不毒了嗎?”

“那是你自找的,那都是你的業!”魔嵐神掙扎著轉向風乘麟,用淬了毒般的目光瞪視著他。“難道你這麼做,對我來說就公平嗎!”

“你我之間,唯一報還一報而已,沒有公平,也沒有不公平。”風乘麟提起槍,不屑地將魔嵐神掀翻在地。“你要談業,也不是不行,昔日你害我和我的眷族生不如死,如今也該還業了,且安安心心地納命來吧,如何?”

魔嵐神自然不能同意,當即拼盡全力暴起,試圖去掐風乘麟的脖頸。這是一回事嗎?這怎麼能是一回事!

風乘麟早有準備,迅速舉起大槍,徑直將他一槍穿頭釘在地上,再不能動彈分毫,隨後舉手呼停周圍神風,浮空坐在原地,不動了。

剛復甦就跑來打仗,就算是鐵神都得倒下,更別說他根本就不是鐵做的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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