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星系,久安星。
好不容易有個假期,正在帶薪睡覺的紀離,因為忘關通訊器,被鈴聲從夢中吵醒。他不由得有些煩躁,誰啊,讓不讓人休假了!
當他起來看來電顯示,發現是曉雲馳打來的通訊,頓時不困了,飛速爬起來套上制服,接起通訊,衝出休息室。
晝神秘境的記錄相片,他還沒拿到手呢,這次正好要過來!
“小馳啊,有什麼事嗎?”
“晚上好,紀長老。我目前正在神願星旅遊,這裡有好大一座古代宮殿,裡面還有很多記錄了過往事件的浮雕。您需要記錄相片嗎?”
“神願星,古代宮殿。”紀離回想了下神願星的遺蹟名單,頓時剎住了腳步,臉色有些不好。“你們進饗祭宮了?”
“嗯?這座宮殿,是叫這個名字嗎?”
紀離捏了下鼻樑。“你現在和誰在一起,是他帶你進去的嗎?”
曉雲馳看向喬玉卓。“這個能說嗎?”
喬玉卓點頭。這沒什麼不能說的,進饗祭宮又不犯法。
於是曉雲馳說:“我和神願星聖子……或者前聖子,喬玉卓,意外相遇,出於某種原因,我們當前正在饗祭宮避禍。”
“聖子,避禍?”紀離大皺眉頭。“你這是遇上什麼事了,怎麼會跟聖子待在一起?”
由於周那出身神願星,他對那邊的情況,多少也知道一些。聖子畢竟是皇位繼承人,雖然這代聖子的來歷比較離譜,但也不至於要進饗祭宮避禍吧?
曉雲馳將自己被襲擊的事講了一遍,又說了和嘉長川一起救下喬玉卓的事。
“這群沒用的東西……”紀離又捏了下鼻樑。“我去找周那,問問他的主意。對了,需要上報給統領部那邊嗎?”
“事情不大的話,就算了吧。”
“行,就看周那怎麼說了。回頭聯絡。”
紀離結束通話通訊,收起通訊器,走向附近躍遷梭,心中大罵現任神願星聖皇。該死的,這些人毀了他的假期,還不用賠錢!
他透過躍遷梭,到了位於長治星的特勤部,直接闖進長老辦公室,拽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坐在辦公桌對面,故意弄出很大聲響。
辦公桌後,身著長老制服的墨灰髮男子,茫然抬頭看著紀離。“怎麼了?”
“還不是聖皇一脈的好事?”紀離心裡氣悶,口不擇言。“幹什麼不好,把小馳弄去神願星……他們絕對有活幹了,我發誓。”
茫然的周那更茫然了。“這兩者間,又有什麼關係?”
“小馳進饗祭宮了。”紀離嘖嘖稱奇。“天呢,真是有生之年啊。除了你麾下那位聖子,誰還能進到那裡面去?”
“我去申請出勤。”茫然的周那不茫然了,起身就走。“如果還有事,就去找喬楷陽吧。”
饗祭宮是什麼地方?是祭樂神從前的宮殿。如果不是因蒙難而希求庇佑,誰也不會試圖進入那裡。
更何況,據他所知,只有眾生認可的人神,才能進入饗祭宮。其他人若想踏入其中,都會被祭樂神留下的神力打飛出去。
“我才不去!”紀離想起恐怖的事,迅速起身跟上週那。“我那點兒可憐的存款,根本供不起他那似能吞天的飯量!”
十分鐘後,天下星,統領部。
在門口喝茶的統領輔佐雪林,見到兩位匆匆趕來的長老,立刻放下了茶杯。仔細聽他們講完前因後果,他轉身進了統領辦公室,開始向關行昀報告。
他才說幾句關鍵內容,就聽關行昀道:“你去一趟調解部,讓他們做好出勤準備。”
雪林當即領命告辭,把周那和紀離放進來,自己去靈仙星拜訪調解部。他昨日才收到調解部長老光瑞靈的邀約,今天正好請人喝茶,將邀約和公務一併解決。
“兩位,這件事可大可小。”關行昀看著周那和紀離。“你們打算怎麼定性?”
“神願星聖皇迫害盟內成員。”周那直接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周那也是鈴花族,卻因被聖皇一脈盯上,經常被襲擊,無奈之下,連夜偷渡搬到天下星系,入籍長治星。為維持生活,他加入了天下聯盟,在特勤部做事,至今不改。
雖然趁這時候出手,有公報私仇嫌疑,但他顧不上這麼多了。現任聖子是他的部員,他不能作壁上觀。
“嗯,的確不是第一次了。”關行昀微笑著,但笑不達眼底。“還有其他理由嗎?”
“為了行陽星系的和平。”紀離介面道。“那位聖子,和雷電神有點關係。一旦雷電神知情,他有可能會毀掉神願星。”
他家裡那位雷電神,真的很讓人頭痛。性格奇怪不說,隔三差五就電幾個人,天工紀氏已經為此賠出去不少醫藥費。要不是這位技術過硬,他們都想把這祖宗請去住神觀了。
“哦。”關行昀伸手,扯過兩張外勤申請表,推到兩人面前。“神願聖皇居心不良,意圖開戰。寫吧,寫完了就去阻止一下。”
兩位長老傻眼了,這真的能寫?
“寫吧,沒事的。”關行昀原本和藹的笑容,逐漸變得恐怖起來。“趁這個機會做掉他,不失為一種體面的處理方法。”
紀離縮了一下脖子,論恐怖還得是總統領!要不是看到這個表情,他都快忘記了,這位早在十萬餘年前,就已是一位無冕之神。
“周那啊。”關行昀調整好表情,重新變得和藹,看向周那。“無論如何,你都是天下星的子民。”
周那聞言,垂眼看地,低頭不語。
“好了,快點填吧。”關行昀端起手邊水杯,抿了口濃郁的茶水。“等你們出發了,我也去看個熱鬧。那位聖子非同常人,實在有趣……”
若是曉雲馳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來,關行昀杯中泡的茶葉,正是化神木葉。
如芒在背的兩位長老,迅速寫完表格,離開了總統領辦公室。他們當了數十年長老,第一次看見統領臉上出現那種恐怖表情。
據探索部長老——兼二代愛神靖訪年說,統領一旦那樣笑了,必定有人要倒黴。
好在針對的不是他們。紀離鬆了口氣,喚起耳邊掛著的通訊器,顧不上看投屏顯示,隨手按下回撥,打算給曉雲馳回信。
剛一接通,他立刻開腔:“小馳啊,你可能得再等等。總之,你和聖子千萬不要出饗祭宮,也不用太久……喂,喂?”
周那呆滯地指了指他的通訊器投屏。
他定睛一看,那邊開了影片,半埋在武械零件裡的棕發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壞了,系統打錯了,這是他家裡那位雷電祖宗!
“饗祭宮?”雷電神紀霄隨手擰上兩個零件,完成了手中武械的組裝,將它丟到一邊。“你剛才說,誰在饗祭宮?”
“我的祖宗,這是公務。”紀離頭痛且著急,但不能結束通話,義武星方言都出口了。“不能亂來,您可知道否?”
誰料,紀霄完全不願聽他說話,放下手裡的工具,連通訊都沒結束通話,在顯化神相後消失了。消失前的最後一秒,他周身赤雷爆閃,這代表他很憤怒,憤怒到想拆星球。
紀離見狀,頓時眼前一黑,心中絕望。不僅對出勤結果絕望,也對自己的下屬絕望。
負責宇宙通訊的守衛部通訊組,明明最近才針對回撥系統做了更新。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這群人才,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才能把預設第一序列回撥,給搞成隨機回撥!
這糟心的工作,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此時,饗祭宮中的兩人一神,因久無訊息,真的參觀起了饗祭宮。反正不能出去,他們又都可以不吃不睡,欣賞下古代藝術也無妨。
雷電神出發時,他們正在一間寢殿裡,聽喬玉卓講解傳統地毯的紋路分佈。不想剛講幾句,喬玉卓忽然沉默下去,甚至看了看掌紋。
曉雲馳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繼續解說,遂問道:“發生什麼了?”
“雷電神來了。”喬玉卓嘆氣,連預言的謎語都不打算說了。“天下聯盟的前輩們,偶爾也會靠不住啊。”
紀離的通訊恰好打來。曉雲馳接起通訊開了影片,就見紀離坐在戰艦副駕座裡,整個人如同了無生趣了般。
“小馳啊,我對不住你。”他幾乎氣若游絲。“你們的事情,被雷電神知道了。你千萬小心點,他真的相當難纏啊。”
“紀離,你是在誹謗我嗎?”紀霄忽然從空間裡冒出來,站在曉雲馳背後,笑眯眯看著通訊器攝像頭。“嗯?”
紀離……紀離結束通話了通訊。
“真無趣。”紀霄搖搖頭,將視線定在曉雲馳身上。“你倒是挺有趣的。”
“諸神之戰結束後,祭樂神變得厭惡人類,不再降世,饗祭宮的大門也被他順手封閉。你……姑且稱你為散神好了,居然沒被他嫌棄,真是有趣。”
曉雲馳眨眨眼。祭樂神厭惡人類?
“不知道了吧?”紀霄抱起雙臂,神情既得意又悲傷。“最後一位人神聖皇,原本已是人之神,距正神僅一步之遙,卻在最虛弱的時候,被人類殺害了。”
“人類殺害人神?”曉雲馳大惑不解。“除非人神一心求死,否則做不到吧。”
“你說對了。”紀霄點著頭贊同道。“人神聖皇本就陷於痛苦,又因人的貪婪而死……”
他忽然住口了,悲傷地笑了兩聲,仰頭望著虛空。“這種事,你真的會相信嗎?”
“一切皆有可能,雷電神殿下。”曉雲馳雖然感到震驚,但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紀霄作為神明,沒有說假話的必要。
“是啊。”紀霄走向房中玉榻,直接踩上去,在靠牆的內側坐下。“我是集一切不可能於一身的人,在墜入過去前,我從未想過會有今天。”
他隨手掃掉自己的腳印,朝喬玉卓伸出手。“過來坐吧,聖子殿下。關於你遭遇了什麼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講講。”
“那你得保證,聽過以後絕不暴走。”喬玉卓沒有動,認真地盯著紀霄。“紀霄殿下,我對你的忍耐力並不自信。”
“對不起啊,我不能保證。”紀霄收回了手,神色悲傷。“我不想再見證悲劇了。”
旁觀的曉雲馳和嘉長川,被這話酸得渾身發麻。這種話,從一位神,而且是公認脾氣很差的神口中講出來,實在是太有反差了。
聽到這話,喬玉卓反而放了心,走過去上了玉榻,在紀霄身邊坐下。隨便講了幾句後,道:“我沒受到實際傷害,多虧這兩位殿下。”
“別提了,我也是倒黴人。”曉雲馳走過去,在他們對面坐下。“有人攻擊了我的戰艦,鎖定攻擊來源後,座標恰好在你正上方。到底是誰發出的攻擊,我是真想不明白。”
“事先宣告,不是我。”紀霄托腮。“但我也不知道是誰。日後查出來了,我可以替你報仇。”
“倒不至於要報仇……我並沒有那種想法。”曉雲馳扶了一下額頭。“我只是路過的訪神旅者,曾被夜神稱為‘眾神之子’,僅此而已。”
紀霄聽到這句話,立刻坐直身子盯住他,手邊緩緩攀上雷光。“你是眾神之子?”
曉雲馳感到不妙。“您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我希望你冷靜一點。”嘉長川緩步走過來,在曉雲馳身邊坐下,平靜地看著紀霄。“至少要好好跟人說話。”
“嘖……討厭的法則神。”紀霄嘀咕了一句,收起雷電。“還是許願神樹一樣的傢伙,比那棵叫喬星綺的許願神樹更讓人討厭。”
他一句話罵兩位神,語氣相當暴躁。顯然,許願神樹這個詞,在他的話裡,是帶有絕對貶損含義的詞彙。
“您似乎和二代平等神很熟悉?”曉雲馳取出神譜,將它放在四人正當中的位置。
“說來話長。”紀霄伸手翻開神譜,找到平等神像,注視著面容平靜的金髮青年,滿目惆悵。“一切都要從我十歲那年說起。”
“那年,義武星的時空,出現了可怖的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