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曉雲馳講完往事，這一日的白天，也已完全過去了。他因說了太多話，有些心累，便沉默下去，不再開口。
高原夜空星光漫天，寂靜山谷迴盪著風聲。微小的蟲鳴聲，與草木清香隨風而來，撲在兩個沉默的人臉上。這一刻，萬籟俱寂。
過了很久，他緩緩嘆了口氣，道：
“我那時真的很難過。無論如何，他也陪伴了我七年，沒有他，我不會有今天的本領。”
“我也想過，那件事是不是有誤會，可我真的找不到證據……一點證據也找不到。”
“如今，我也不希望找到證據了。”
“你看，我現在正尋訪神明……如果他真的是神，不可能一點訊息沒有。沒有訊息，雖然不是什麼好訊息，但總比壞訊息強。”
嘉長川太清楚這種感受了，這根本就是一種折磨。就像前線作戰，戰況越膠著，就越沒有訊息。沒訊息倒好，一旦來了訊息，多半不是什麼好訊息。
或者，換個更通俗的比喻——
隱約感覺配偶有外遇，好不容易發現貓膩，卻始終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只能幹瞪著眼，等待最終‘審判’到來。沒結果倒好，有了結果，多半也是個兩敗俱傷，誰也高興不了。
“就這樣好了。”曉雲馳坐起來，抱著雙膝，仰頭看天。“最好再也不見……我是說，我和殷樘老師，最好再也不見。”
嘉長川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這位殿下走到這一步，依舊沒有願望，並且毫不絕望，其人格又究竟是怎樣的？
他正想著，卻見曉雲馳轉過頭來，注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栗色招子倒映著點點星輝，可那似乎永遠只會投向遠方的目光，連他這個神看了，都要為之悵然。
“我們扯平了。”他聽見曉雲馳這麼說。“你對我講你的過去，我也對你講了我的過去。”
“原來，無論是何身份，都會有類似的經歷。命運一道，真是神奇啊。”
本想說什麼的嘉長川，聞言重新沉默起來。他沒想到，曉雲馳講這麼多，竟是為了求平等。這種感覺過於微妙，他難以理解。
“你成神之後，那神芍花脈還在嗎？”曉雲馳卻問了他一件事。
“不能算在，也不能算不在。”嘉長川抬手，將神力聚集在掌心，讓它變成綻開的花。“它是否存在，是否能被使用，取決於我。”
“這樣啊。”曉雲馳伸手去摸那花。
嘉長川剛想阻止，就見曉雲馳攥住花瓣後，不僅沒像他們初見面時那樣，產生不良反應，還從中獲得了能量，將其併入神冢空間。
“你，這……”他有些震驚。
“果然。”曉雲馳鬆開那朵花，緩緩起身，俯視著躺在山坡上的嘉長川。“當你的攻擊性變弱，能量的攻擊性也會減弱。”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神譜，遞到嘉長川面前。嘉長川坐起來，猶疑著接過它，注入神力，讓它自行翻動，直到停在屬於他的那頁。
紙上所繪神像，正是著顯像神袍的嘉長川。頭冠還是那頂琥珀金銀冠，只有其中一枚花片，多了個金色‘常’字。畫中的他，身披如意萬華袍，腳踩紺青芍紋靴，不似神明，倒似皇王。
當神像沾染神力，紙頁頓時刺出陣陣神光，照亮了整座喀瑪爾高原。嘉長川被驚得跳起來，把神譜丟飛出去，倉惶地閉上眼睛。
曉雲馳閉著眼迎光而上，走到嘉長川面前，抬臂環住他的脖頸，將頭湊到他耳邊，低語道：“我原想疏遠你的。你知道為什麼，對吧？”
“因為於你而言，我很危險。”嘉長川沒有回擁。“現在，你還會擔心這些嗎？”
“不會。”曉雲馳答得篤定。“滿人所願的神，怎麼會傷害我呢？”
嘉長川想讓他別這麼篤定，正欲反駁，就斷然失聲——
那句話的尾音堪堪落下，一座巨大的神陣，便吞噬了所有金光，驟然在這一帶地面上亮起，將某種契約植入了他的意識。
這神陣是什麼時候佈下的？
“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放心。”神陣隱沒後，曉雲馳放開他，緩緩後撤。“這次不是出於私情，是因為，萬相宮要搬去行陽星系。”
“在你我交情之外，我是沐雨的王。我做不到讓我的子民置身於可能的危險，即便你並不會有那種想法。”
嘉長川面無表情地盯著曉雲馳。他想過被他暗算的可能，卻不曾想過會是這種方式。
那座神陣，是對神使用的言靈觸發型神陣，名為‘命結’。使用時，需事先設下契約，再以大量神力鎖定被施術者，最終以特定語句觸發神陣，將契約埋入對方命運。
一旦背約，生死難料。
“你要是出於憤怒想殺我，也可以。”曉雲馳拔出腰間佩刀，攥著刀刃，將刀柄遞向嘉長川。“不過，我勉強算是不死之身，若你不用神殺術，就只能砍兩刀洩憤。”
他攥刀的力氣不小，甚至勒穿了皮肉。但他毫不變色，彷彿沒有痛覺般。鮮紅摻暗金的血，從那道傷口中淌出，沿著刀面上誰人精心鍛造的天龍銜珠騰雲圖，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見他如此，嘉長川不由深感煩躁，當即從他手中抽出刀，將它入鞘。利刃離手，悽慘的傷口轉瞬癒合，沒留下任何痕跡。
“嗯？”曉雲馳有些驚訝。“怎麼……”
然而，嘉長川並沒有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他顯然早有預謀，迅速飛起一腳絆在他膝窩上，順勢將他按躺在地，輕輕捏住了他的脖頸。
“曉雲馳，麻煩你在說話之前，先思考一下，這句話會不會傷人。”嘉長川咬牙切齒。“我不會害你，你不是也說了嗎？”
“因為你不會這麼做，我才敢這樣威脅你。”曉雲馳笑起來，顯得格外得意。“你捏得我頭暈，麻煩再輕點兒。”
“真是服了你了。”嘉長川氣咻咻鬆手，起身走開。“你別跟過來啊，讓我自己冷靜冷靜！氣死我了，世上怎有如你這般的人！”
“你不想知道，我設了什麼契約嗎？”曉雲馳對嘉長川的話充耳不聞，飄起來跟上去，在他背後亂飛。“不想嗎，真的不想嗎？”
“不想！”嘉長川餘怒未消。
“真的不想嗎？”曉雲馳頗為遺憾。
“你好煩哎，要說就快點直說！”
“行啊。”曉雲馳落到地上，清了清嗓子。“我設下的契約是，讓你永遠不會被任何法則控制。怎麼樣，夠人性嗎？”
什麼玩意兒？嘉長川腳下打了個跌。他剛才聽到了什麼神奇契約，這種東西，它真的有用？他都是法則神了，怎麼可能會被法則控制？
曉雲馳很沒形象地大笑起來。真是有趣啊，他總算明白折騰人的快樂了！
與此同時，天決星系的時海天宮中，一名頭戴帷幕斗笠的灰髮男子形態神明，忽然停止了工作——無論是意識，還是神軀。
他本來正抄錄新法則神的資訊，誰料才抄到小一半，那位法則神，忽然脫離了時空的控制。這是什麼情況，是誰打破了時空法則，且沒有讓他覺察？
左思右想無果，他乾脆放棄了這項工作，去修正其他資訊。反正，就算真出了問題，也該是智慧神去收拾。畢竟那位誕生時，是她見證的，她合該負責到底。
總之，他羅青娑是法則神，不是雲英山主，管不了這種奇怪的事！
拋開時之神不談，且說被曉雲馳戲弄了一通的嘉長川。眼下，他無奈又無語，還很想打人。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啊！
但說到底，他根本沒辦法拿捏曉雲馳，只好自己生悶氣嘍！
曉雲馳達成了目的，多少也有所收斂，開始安撫煩躁的神明，好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倒。最後好說歹說，總算成功把人哄好，才一轉話題，說起了關於行陽星系局勢的事……
行陽星系，名義上是小星系，實際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大星系。因為，它不僅包含了尋常孤星勢力，還包含了六大國組成的六小星系。
六國各自所領星域，不說有八顆星球，至少也有六顆。其中沐雨星占星最多，天啟星其次，再依次是灼日、義武、神願、長霞四星。為維護太平，六國長期結盟，互惠互榮。
其餘諸國，多半各依附於六國，在強國籠罩下，使星民免於入侵，得以休養生息。
相傳，最初的六國間，並沒有很深的聯結。直到行陽星入凡塵，將本命星安置在此，建立起聯合諸國的神國，又從除天啟星外的五國，各收了一位大行者，維護行陽星系的太平，六國之間才算真正有了交集。
但，行陽星系沒有行陽星，與這段記載有關聯的人，也如不曾存在過般。因此，這段傳說，往往被學者們認為，只是便於流傳後世的故事。其真實性，更是無人願去考究。
不提行陽星，單說六國的聯盟。這個聯盟，並沒有唯一的盟主，而是以六國的最高統治者，或實際掌權人，六人一同並列為盟主。如果一個國家出了昏君，影響到星系局勢，其他五國有權制裁昏君。
那麼，合併到如此地步，為何不統一？
因為，統一之前會有戰爭，而他們根本打不起來。只要以各國所在主星為本命星的鎮守神，還沒有產生搬家的想法，祂就會阻止一切侵略者入境，並報復對方。
神明出手，毀天滅地，誰也不想體驗滿盤皆輸的滋味。
總之，雖然誰也不會侵佔誰，但是誰也別想侵佔誰。誰這麼做了，誰就付出代價。
聽完這些資訊，嘉長川心中合計，自己打算搬去的想法，是不是失策了。如此融合的星系，萬相嘉氏真的能加入其中嗎？
“你是在擔心，族人們能否適應嗎？”曉雲馳看出他的擔憂，出聲詢問。
“是的。你也知道，極晝星系尚武……我擔心他們過去後，會鬧出事情。”
“放心好了，不可能的。”曉雲馳信誓旦旦。“天啟星有很多隱居的高階，他們只要謹記這點，就不會鬧事了。”
一些很老牌的高階異能者，在人間混夠了，但壽命還沒到盡頭，就會去天啟星隱居。如此，當最後一刻到來，他們就能將遺產託付給隱居在天啟星的返生仙，請他幫他們找繼承人。
雖然近年沒聽過，返生仙點誰繼承了什麼，但，這個繼承的專案，一直都在運作，由月神的眷族——即天啟星國主族‘雪月聞氏’，輔助管理。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能拿到前人的傳承。
“說的也是。”嘉長川不反對這一點。“那我要購買星球的話，應該去哪裡登記？”
“天啟星登記所。他們全權管理此類專案，還附贈一年後勤維護……”
兩人邊說邊走，慢悠悠回到西星城。城門衛見了嘉長川，先是非常高興地敬禮，隨即叫來了等候多時的嘉長珉。
半夜被從床上揪起來辦公，一直等到天亮的嘉長珉，木著臉對兩人道：“少城主有話讓在下傳達。少城主說，您二位下次想切磋時，請去找顆荒星，不要在洛狄斯星上嚇人。”
“抱歉，這是個意外。”嘉長川隨手摸出一把能量石，極其熟練地塞給她。“你就跟我堂兄講，讓他千萬海涵，這種事絕沒有下回了。”
“少城主說，海涵不了。”嘉長珉把能量石退回來。“另外，二公子，從這一刻起，我的服務合同，將被轉到您的名下。”
嘉長川大為震驚。“你不是城主府大管家嗎，堂兄居然會放你走？”
“比起待在城主府裡，跟著您會更有成就……少城主是這麼說的。”嘉長珉有些悵然。
因為親生父母在遠征時不幸壯烈，她從小在城主府里長大，城主夫婦算是她的半個養父母。
待習武有成，她就跟隨城主夫人學習府務，逐漸接手這個家的一切雜事。慢慢地，她甚至在整座萬相宮裡，也有了一定話語權。
現在，少城主讓她離開，她心裡並不樂意。但她清楚，對於她這種普通異能者來說，給神明做侍從，比平凡一生要好得多。少城主這麼做，也是在為她打算。
“他的確有在體諒你。”曉雲馳感慨著，一語雙關。“畢竟，你也付出了這麼多年。”
“殿下說笑了……”嘉長珉不太好意思。
“這些年我也沒做什麼。”嘉長川望著天空。“只不過，有我和沒我，會讓萬相宮的威信有變，僅此而已。”
曉雲馳聽到這句話，立刻拍了他一下。“還說我不好好說話，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說著，從兩人身邊路過，離開了。“我要去把房子轉賣掉，你們有事就先忙吧。”
回去收拾好個人物品，他再度前往登記所，登記了房屋出售資訊。完成手續後，他離開登記所，去了自己第一次進入西星城時的那座城門，在門洞裡站著，又一次觀察起路上行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對生活的希望。光明之下，那些個暗流湧動，似乎從未影響過此間。人們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活在太陽下，談論著美好的明天……
一如這個國度的‘極晝’之名。
一輛懸浮車從曉雲馳面前路過，車身上貼著宣傳王室婚禮的廣告。下一刻，曉雲馳的通訊器響了一聲，提示他有新訊息。
他有些詫異，抬手喚起通訊器投屏。那是一封電子請帖，由女王和持國大公手動簽字，王廷禮儀部傳送，誠摯邀請他參加即將在數十日後舉行的婚禮。
哦豁，完蛋。以他的身份，要是參加婚禮，還得準備外交級別的賀禮。他來這邊的時候，可沒想過會有這回事，根本沒帶外交禮物啊！
他非常果斷地，給他父皇打了通訊……
……
數十日後，眾連城。
上午十點，王宮對外開放，開始迎接賓客。不少原在外地的本土居民，紛紛不遠千里趕回，送上自己的賀禮。
黎綺櫻在寢宮的梳妝檯前坐著，讓一眾侍者為她收拾妝造。侍者們動作麻利地為她上妝，換上華麗的婚服，又扶著她坐到床邊去，邊休息邊等待儀式開始。
她手中捧著一頂粉白的星花冠。這頂王冠，是歷代女王登基時，必須佩戴一次的傳承之冠。它的象徵含義，是‘恆遠綿長的承諾’。
“貴安，女王陛下！”作貴族打扮的黎茉蘭，不經通報，如飛雀般飄進門來。“即將結婚的你，現在心情如何——呢。”
她原本興致勃勃的說著，看到那頂王冠後，又立刻掐斷了話，沉默起來。
是她草率了——極晝星系的女孩出嫁時，她的母親會全程作陪。先王已辭世數年，沒有母親送嫁的女王，此刻心情多半不會太好。
“我在想我的未來。”黎綺櫻很平靜地作答。“我，和另一個人，即將共同擁有的未來。以及，若母皇知道我選了他，會作何感想。”
“姑母她啊……”黎茉蘭回憶了一下，笑道。“她會覺得，你太便宜那小子了。怎麼說，也得先來段你追我趕，才算擁有愛情啊。”
“要是今天的新郎聽到這話，怕是要跟你憋上好幾天氣。”黎綺櫻笑起來。“他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你也是啊，綺櫻。”黎茉蘭感慨道。“你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是啊。”黎綺櫻將手中王冠遞向黎茉蘭。“幫我戴上它吧，茉蘭。歷代女王一起見證的愛情，總是比尋常愛情要恆久些的。”
黎茉蘭捧過王冠，穩當地戴在黎綺櫻頭頂。“無論如何，你要幸福。”
大殿裡，極晝貴族齊聚一堂，互相問候著。安子夕拉著嘉長川和寧祺，找了個角落的席位，擠在一起打‘啞謎’。其他貴族聽不懂，也就不再往這邊湊，各自去同熟人聊天了。
“好麼，一轉眼，祈麟鏡都結婚了。”待無人再湊過來後，安子夕惆悵道。“真羨慕他啊。”
嘉長川和寧祺對視一眼，在寧祺點頭後，才試探著問道：“你和黎茉蘭……”
“我不能結婚，她不想永生。”安子夕有些沮喪。“這段感情算是告吹了，哈哈。”
“讓已規劃好人生道路的人，突然面對永生，確實太為難了些。”寧祺表示理解。“別太難過，若是註定的姻緣，總有轉機的。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去問問姻緣神啊。”
“沒那麼容易……”安子夕看看門口，又看向嘉長川。“長川，沐雨王不是也收到請帖了嗎，他怎麼沒有來？”
“造謠是誹謗，嚴重要坐牢。”剛走到這邊的曉雲馳，在安子夕背後突然出聲。“炎界神殿下，雖然神不用坐牢，但也會有口舌之禍哦？”
安子夕嚇了一跳，寒毛直豎。“我可什麼也沒做啊。”
“我知道。”曉雲馳很自然地，往嘉長川身邊一坐，整個人顯得很愉快。“至於晚來的原因？我家的使者不熟悉這邊，沒找到路，我帶他去找暫時接手外務的人了。”
“你家的使者？”安子夕愕然。
倒不是他故作不知，只是這數十日內，嘉長川已經順利辭職，不再履行維護外交的職務。原定繼任的寧祺，因尚未正式上任，也不能去接待外賓。他的內部訊息鏈，也就此斷掉了。
外交任務，被暫時交給了一位無派別貴族。那位眼下正兢兢業業做事，以求子孫後代日後能有個在女王眼下的實職呢。
“是呢。”曉雲馳眯著眼笑。“還帶了特產來，打算和這邊的武械工廠談點利益。”
“什麼特產？”
聽到武械工廠，寧祺頓時來精神了。和寧氏合作的一個原材料商，最近不幸辭世了，他家的工廠正發愁原材料問題呢。
如果，這個特產，是坎特星的礦石……
“濃縮能量晶。”曉雲馳翻翻戒指，拿出一枚純黑的能量晶碎片。“沐雨星出品，產於坎特星。保真保價，童叟無欺。”
“如此高濃縮的晶礦！”寧祺看著那枚碎片，望眼欲穿。“你們打算給陛下幾成？”
“看來，我不用找其他買家了？”曉雲馳有點驚訝，生意的事，還能這麼順利的嗎。“有五成是外交禮物，剩下五成……”
五成是外交禮物！既定買家寧祺感到心痛，這種成色的能量晶，都能直接代替貨幣了，沐雨皇室居然拿它當禮物送！
他當即要了沐雨商務組的聯絡方式，又當場聯絡家族工廠負責人，要他們儘快去達成交易，不管多少錢他都報銷。
曉雲馳也不干涉——沐雨皇室的商務集團，還不至於因為買家不缺錢，從而臨時加價。那多丟皇室的臉啊！
上午十一點，鐘聲響起。
盛裝打扮的祈麟鏡和黎綺櫻，分別出現在大殿門口兩側，踩著舒緩的步伐，同時進入殿門。在只屬於婚禮的進行曲中，兩人挽著對方的手，穿過長廊，同時踏上王座所在的長階。
在唏噓與狂歡聲中，他們走到王座前，同時坐上了那張象徵極晝星系權力之巔的華麗長椅。貴族們紛紛起身行禮，表示對兩人的認可。
在從前的王室婚禮中，必有向神明獻禮的流程，但今天，這個流程被省去。無需神明見證的愛情，自然也無需向神祈禱。
上午十一點，莊重的儀式結束，唸完冗長的禮單，眾人開始狂歡，有人甚至說要通宵——最近三天都是假期，難得可以合法地恣意縱情，誰不想趕緊著？
在熱鬧的人群中，曉雲馳注意到，有一位黑髮白袍的美男子，與眾人格格不入。
那人腕上纏著一尺紅繩，繩兩端各墜有兩枚金銀錢。頸戴玉瓔珞，瓔珞上又穿著一隻玉鎖，鎖上花紋中，隱藏有一‘緣’字。
他注意到旁人視線，無聲息地側過頭，看向曉雲馳，將右手食指豎起，抵在唇邊。隨後，他將紅繩丟擲，在黎綺櫻與祈麟鏡手上連結，這才轉身消失，恍若不曾來過。
被纏上紅繩的兩人，更是毫無覺察。
“那是姻緣神。”安子夕湊到曉雲馳身邊。“他居然來見證了啊。”
“那不是很好嗎？”嘉長川說。“至少我們不用擔心，他們有生之年會感情破裂了。”
“說的也是。”安子夕看向貴賓席中，仰視著王座的黎茉蘭，又惆悵起自己的姻緣……
同樣列席貴賓的沐雨外交組，在儀式結束後開始找他們的親王。好不容易找到人，就看到了一個震驚他們的事實——他們的親王，居然，和極晝貴族混在一起，態度還那麼自然！
“我是不是眼睛壞了。”領隊外交官問自己的秘書。“那真是我們王爺？”
“您沒看錯。”秘書也很震驚。“王爺他，真的和極晝貴族相熟。”
可憐他們是絲毫不知，不過多久，藍頭髮的那位和他的全家，都會搬到行陽星系去住。否則他們一定會當場發瘋——離我們王爺遠點，不懷好意的傢伙們！
……
三天後，極晝星系恢復運轉。
遠道而來的各星球外交組，在同一時間得到接見。眾人做完該做的禮節，各自表明來意後，開始報送禮單……
最終，在‘比誰送禮送得最有誠意’專案中，沐雨外交組獲得了當之無愧的第一。
因為小王爺拒絕跟他們一起，甚至帶著兩個藍毛，向女王辭行後提前離開，從而滿腹鬱氣的外交官們，終於不再抑鬱，臉上寫滿自豪——看，我們沐雨國富民強！
其他外交組很崩潰，濃縮能量晶當結交禮，除了行陽星系屬的星球，誰也拿不出這一手來。他們只是來交好極晝星系的，一點都不想被千里之外的行陽星系暴擊到啊！
白收一批能量礦的黎綺櫻，心裡除了驚嚇，就只有狂喜。太好了，全星系的原材料，說不定都有的談了！
總之，一切都在穩定地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