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小時,升降臺才停在了坑底。

坑底並非想象中的地洞,而是一座自然形成的無際冰原,這讓幾人都吃了一驚。另有洞天,著實是意外之喜。

趙鈺瀟伸手摸上身邊冰壁,感知片刻後,對另外四人說:“這裡也是晝神秘境。上面那座比較新,這座比較古老,建造時間可推測到晝夜雙神誕生的時期。”

“竟這般古老?”曉雲馳驚訝了下,從儲物戒中取出攝影器,開始拍照。“這些冰,是什麼成分的?”

“嗯……準確來說,它並不能算是冰。”趙鈺瀟想了想,順手掰下一塊‘冰’,講解起它的來歷。“它是一種琉璃,疑似琉璃君造物。類似的東西,我只在祭樂神的大樂歡喜天宮見過。”

“這裡這麼多琉璃,不知是作什麼用途。”他把琉璃斷片拿給曉雲馳,讓他收好,自己則上前探路。“小心點,往前走走看。這種上古秘境裡,一般都留有效果不明的神蹟。”

彷彿為了應和趙鈺瀟的話,晝神的劍從嘉長川手中飛了出去,沉默地懸浮在他們面前,指著正北方僅一人寬的深長隧道。隧道並不是直道,完全看不到另一頭。

五人面面相覷,小心翼翼跟上那把劍。

艱難穿過狹窄隧道,他們站在了一片開闊平地上。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座紫琉璃為壁、白琉璃為瓦的宮殿,宮門上牌匾高掛,上題三字——晝夜宮。

夜神的刀從曉雲馳手中飛出去,貼上宮門,散出一縷柔和的紫色神力。沉重的門嗡鳴一聲,向兩側緩緩開啟,展現出神秘的庭院。

宮內的特殊造景,頓時吸引了他們。

院中矗立著很多雕像,它們塑造的全部是兩個身著華麗神袍的年輕神明。

高些的青年劍眉星目,戴銀角蟠龍束髮冠,神色肅穆。稍矮的少年線條柔和,長髮飛揚,戴一頂碎星滿月冠,神態愉悅。

他們的身影遍佈庭院,多數相依相伴,偶爾牽指挽臂。

花池裡盛放著不知名的爬藤花。花有四色,多數為紫、藍,少有白、金。它早已停止生長,卻嬌豔如故。

“這些雕像,都是晝神和夜神。”趙鈺瀟神情複雜。“看雕像面部神態,這些雕像,應該是他們剛成神不久時留下的。”

他話音落下,晝神的劍和夜神的刀,齊齊向庭院深處的殿宇飛去。

曉雲馳匆匆拍下庭院影像,毫不猶豫追去,跟著它們闖進殿宇,一把抓住它們。之後,他下意識抬頭,直接面對了兩尊沉默的神像。

那依舊是晝神和夜神的像,但它們的形態,不同於外界儲存的任何晝夜雙神像。

晝神神色柔和,垂眼注視著夜神,一手微抬伸向夜神。夜神笑意融融,向晝神伸出手。兩人對面而立,作起舞態,指尖僅一寸之遙。

這一刻,他們不像是兩位神,而是情深義重的知己,是甘願永遠相伴的同命神。

值得注意的是,真人比例的夜神像,沒有戴那頂碎星滿月冠。

趙鈺瀟和嘉長川匆匆追進來,剛想問曉雲馳有沒有事,看到這兩尊神像,突兀地齊齊沉默。神話記載他們都讀過,早知這兩位神關係很好,卻不曾想過有這般好。

“原來如此。”看著夜神的容顏,曉雲馳喃喃道。“難怪會有這座神宮。”

他突兀想起神話所記的夜神形象來。

少年英雄,心懷天下,鑄就神兵名追夜,斬卻神魔護四方。終歸天際,一念為神,錦衣還鄉卻失家,唯對冢淚流,枉此一念悲切。

在老沐雨人的記憶中,夜神是慈祥的,就像父神一般。但他們早已不知,夜神也曾是凡人,也有人的愛恨……更不知夜神究竟有何往事。

至少,眼下,據這些雕像的神態可以得知,晝神對夜神的感情,是神明絕不會有的感情。相對的,夜神亦然。

晝神的劍散發出熱量,燙了曉雲馳一下。他低頭看向劍,只見劍柄末尾留作銘刻區域的青玉上,‘追夜’二字赫然顯現。

但追夜不是夜神所鑄麼?

“如果這是追夜劍……”他把突然出現的字展示給其他人看。“那這把刀,曾經是誰的?若原主尚在,神兵通常不會易主才是。”

“月神說過,晝神從前的神兵是刀。”趙鈺瀟努力回憶小時候聽過的神明故事,從記憶邊角里扒出一點資訊。“追夜劍在晝神手裡,那這把刀,應是晝神親手鑄就的,神兵‘誅晝’。”

“怎起了這般名字,聽起來像魔神兵。”曉雲馳不太能明白,晝神不是正神嗎?

“晝神生前曾是無冕的大魔神。”趙鈺瀟道。“但他護佑極晝星系,積攢了很多功德,最終在眾人的祝福中,成功剔除魔性,成了正神。”

“是這樣嗎。”曉雲馳看向那兩尊神像,目光恍然。“那,他有可能為了保護別的什麼人,從而與對方結下深厚緣分嗎?”

“有。”趙鈺瀟點頭。“他和夜神就是這樣的關係。”

“我曾聽智慧神說過,夜神捐身時非常年輕。他僅做了十八年的人,對神的職責一無所知。”

“按天決星系習俗,新生神明通常由引渡他的神引導。而引渡夜神的,正是晝神。等到夜神能獨立的時候,他與晝神共拜璃天,結下神誓,確認了同命神關係。”

“起初,因職責不同,他們並不能日日相陪,於是立下約定,每逢晝夜際會,便是相見之時。在很久遠的時代,有人在傍晚看到過夜神舞劍,併為這景象作了一幅畫。”

“這幅畫,現存於行陽星系天啟星的博物館。以後你去那裡拜訪風神,即‘青鶯星’的時候,可以順道參觀一下。”

曉雲馳猛地盯住他。“青鶯星?”

青鶯星,七星天神中的第一序列星神,是唯一沒有建立,也沒有加入任何神領地的星天神。神話記載中,他一直和人類住在一起,過著與人相似的生活。

“對,是他。”趙鈺瀟笑眯眯的。

“他曾像風一樣到處旅行,直到有一天,他助天啟星脫離了苦難。古代的天啟風雪民,為回報他的恩情,建了一座高懸在天上的雲臺城,作為他的人間神宮。他也就順勢住下,將天啟星當作自己的半個家。”

“不過他不怎麼顯化,經常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還喜歡扮成人——三教九流的都有。”

“切記。”他豎起一根手指。“見到他的時候,不要在他面前提月神。諸神之戰結束後,他不知怎麼和月神鬧了矛盾,再也沒回天決星系。”

“月神怎麼會跟青鶯星鬧矛盾。”曉雲馳不理解。“他們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絡嗎?”

“好像是因為行陽星,但更具體的我不清楚,畢竟我不是那時候的人。”趙鈺瀟擺擺手,表示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這不重要,等你見了月神,他應該會親自講給你聽。”

“說起來……”曉雲馳的目光在大殿裡各類擺設上轉了一圈,最終定在神像上。“晝神和夜神,既然在這裡修了宮殿,應該會留點什麼帶有他們神力的個人物品吧?”

雖然不禮貌,但來都來了,還不想辦法點亮夜神畫像,實在太虧。之前,晝神像的神力就點亮了晝神畫像,同理,找到夜神的神力,應該也能點亮夜神畫像。

至於見夜神本尊?

那得去界海給夜神解除封印。他現在還做不到這種事,也跑不了那麼遠。

“有沒有一種可能。”沉思許久的嘉長川,緩緩開口。“這兩尊神像裡,曾被設下機關,儲存了他們的神力?”

“外面那些夜神雕像,都戴著寶冠。”他開始在附近搜尋起來。“看這尊神像的發紋痕跡,應該是有戴冠的,卻不見寶冠。我猜測,那頂寶冠,被藏在了宮殿某處。”

“有道理。”曉雲馳看看夜神像,想了想,走向不遠處,那裡有張一邊靠牆的琉璃桌,桌上放著一些物件。“我也找找看。”

他走到桌前,開始觀察桌上物品。

桌面正當中放著一床琴,琴前放了兩本書。他將兩件神兵放在桌上,拿起它們翻看,得知一本是琴譜,一本是記事簿。

記事簿扉頁,用古沐雨星文字,豎寫了一篇日記。那字如游龍,瀟灑自由。

“吾兄千策親啟。”曉雲馳看著看著,不由得念出聲來。“昨日,瑜夜夢不祥,方知舊業已成,今時必當報償。”

“人間緣盡,神世遇君,深知有幸,自當不忘此情。立身天中,本應還報君恩,奈何身無一物,亦不覺來日生滅,唯錄生年,以告璃天。”

另外兩人湊了過來,和他一起看日記。但看了幾行,發現自己看不懂古沐雨文,就放棄了自己看的想法,一門心思等著聽。

曉雲馳看他倆一眼,繼續念下去。

“往日緘言,盡已另錄一冊,作成琴歌,永封於此宮中。若兄執意閱卷,還望開懷,莫要笑瑜痴心。”

“兄見此行文時,瑜定已應業而去。此處像中存有一化身,盡留生年未訴之言。若尚有再會之緣,竊願塵世永忘斯年,令往事不見。”

“君之同命神,曉世瑜敬上。”

唸到這裡,曉雲馳將這頁揭過,開始翻閱後面的內容。夜神寫下了很多往事,絕大多數都是和晝神一起生活的回憶,偶爾也有和沐雨民眾相處時的記錄。

但翻到靠後頁數,他看到了數頁硃砂墨寫就的文字。細看,竟是夜神遇襲案相關,涵蓋始末,且記錄了沐雨星不曾記載的內情。

夜神這樣寫道:

昔,花山梅氏,為權而合怨魔,設計於吾,意圖加害。吾之大行者英上元,為護星民及吾,不惜捐身於長佑河,以命世安。璃君憫之,引為正神,司掌姻緣。

及去歲二十有餘,有帝女曉氏雨蘭,併名將詩氏延儀、冰霜王子雨霆,復理此事,至於往事啟封,天地裂崩,怨魔復至。

璃君攜星棋君出,逐怨魔而復太平,更命帝索梅氏。梅氏猖狂,以族有一帝妃,乃帝女母族為名,拒不伏誅。帝迷於梅妃,亦拒之。

然延儀及雨霆有疑,帝女與梅妃無一似處,何故為親?遂與帝女共查。奈何數日潛探,皆遇刺,終無一所獲。

時有皇后苗泫,全力相護,終至殞身。將絕亡時,方告帝女曰:

吾方為爾母。奈何內廷勢弱,方至爾失養,長於旁人膝下,回天乏術。今,吾將魂歸天地,再無旁願,唯念吾兒前途無量,鴻運昌隆。

帝女聞之,悲極懷恨,逐皇位而奪嫡。一朝功成,喋血花山,絕梅氏一門,獲暴君名。延儀之族,恆在帝心而為人所憚,終不能立於舊地,遂拔雲鋒城基而赴極晝,再不歸還。

看到這裡,曉雲馳終於知曉,如今的沐雨星為何沒有武道世家。也明悟了,曉氏先祖於開國時,定下只能娶一位妻子的規矩,原是為了國祚安穩。

他不是很敢想,如果他父皇有很多個妻子,因為那個皇位,他會面臨怎樣的處境。

兄弟相殘?

那種自家痛心的事,都不算什麼了。

看看瘋狂的梅氏,他們做的事,禍害了整個沐雨星。原初魔祖那種東西,是尋常異能者能招惹的嗎?

等等。他忽然攥緊了記錄簿。如果梅氏一族只是異能者,族中也無神,他們又是怎麼聯絡上原初魔祖的?

於是他抬頭,看向趙鈺瀟。“魔神是能被召喚的嗎?”

“是。”趙鈺瀟給了肯定答案。“以前還有用於召喚魔神的神術,但現在已經沒人會了。”

“夜神遇襲案你應該知道,從那以後,為防再有人召喚原初魔祖,魔境神銷燬了魔神召喚術。就連玉姬魔神的愛子和同命神,也不再被允許召喚神明。”

曉雲馳皺眉。“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

“所以最後出事了。”趙鈺瀟嘆息一聲。“諸神之戰的起因,就是前第四座魔王大將,在逆轉能最充沛的九神座秘境,召喚了原初魔祖。若非其他魔神發現的早,雲英星系就沒了。”

“戰後審問中,智慧神問他何必如此,他說,他閉關期間,他的同命神因為不能召喚他,死於其他魔王大將的圍攻。如果他們能有召喚途徑,他的同命神也就不會死了。”

嘉長川突然開口,語氣發冷。“如果只是因為這種理由,就可以毀滅自己的傍身之所,那麼每一代最強的嘉氏戰神,就都有理由去毀滅世界了。”

他目視虛空,緩緩說著:“他應該向那些魔王大將復仇,即便玉姬星系會被摧毀。連復仇目標都能找錯,何其愚昧?”

趙鈺瀟本想說什麼,但前思後想,怎麼說都不合適,只能沉默。

在這件事上,嘉長川確有發言權。

若沒有那一戰,人間戰神也不會被徵召上赤烏山,去鎮守玉姬星系,更不用守著那些山頭,過著孤獨的日子,此生再不能還。

曉雲馳看看他倆,感覺到裡頭有故事。但他不打算問,如果能說,嘉長川會說的,趙鈺瀟也不用沉默。

“再者。”嘉長川瞳光一閃,抬手指著桌上的琴。“召喚術是互通的,他執著於使用逆轉能運作的召喚術,是為無知。”

曉雲馳看著他這個動作,將手中記錄簿往後翻。最後幾頁紙上,用金色的墨記錄著沐雨星所有傳統召喚神術——蒼天,這些神術早已失傳,如今竟是在這裡尋到了。

“洛狄斯星就有一個魔神,她曾講過,玉姬大魔神裡,少有喜好攻伐的神。深究起來,那魔神的同命神被其他魔王大將襲擊……”

嘉長川話裡帶了些嘲諷意味。

“是因為他,得罪了所有魔神吧?”

趙鈺瀟瞪圓了眼。雖然猜對了,但這個話題怎麼越來越離譜了!

在他們吵起來之前,曉雲馳放下記錄簿,放出一縷生靈之力,戳了嘉長川一下。這時候內鬥可不好,等一下他們還要面對夜神的化身,萬一提前減員,會陷入被動境地。

嘉長川頓時就安靜了。過了一會兒,他頗為幽怨地看向曉雲馳,連語氣也幽怨了。

“我們非要這樣相生相剋嗎?”

天知道剛才他接收到了多少能量。好不容易轉化完畢,想有情緒也沒機會了。

“當然不是。”曉雲馳愉快地笑起來,並偷拍了嘉長川此刻的表情。“上將大人,既然你精通鎮術,應該也會召喚術吧?”

“你要做什麼?”嘉長川警惕起來。這態度很不對勁,彷彿反派做壞事的前兆。

曉雲馳笑得愈發開懷。“有你盯著,我可做不了什麼。”

“事先說好,召喚術不好學。”嘉長川的臉色依舊不好,但語氣好多了。“最開始,需要有一個固定的召喚物作為練習物件,活物死物都行。若能量足夠,也能召神。”

“這樣啊。”曉雲馳若有所思。“如果,我現在需要召喚一個死物,並且從未見過它……”

“想一遍它的名字,或者模樣,再默唸對應的術詞,就能召喚到它。”嘉長川說得篤定。

曉雲馳拿起記錄簿,翻到最後一頁,從密密麻麻的金字中,找到使寶藏顯形的術,想著碎星滿月冠,調動能量,默唸起復雜的術詞。

不多時,他們面前的桌子上,緩緩顯現出了那頂冠。

“一次成功。”趙鈺瀟震驚。“著實厲害。”

在他的印象中,通常初學者,別說召喚,連術詞都不一定能全部唸對。

“別這麼說,我又不是什麼天才。”曉雲馳謙虛著,但語氣很高興。“是時候把它放上神像,看看能不能喚出夜神化身了。”

“我來吧。”嘉長川捧起那冠,轉身走到神像前,鄭重地將它放在夜神像頭頂,確認它的底座完全落在神像上後,緩緩退開。

夜神像漸漸亮起光芒。很快,神像中伸出一雙手,捧起碎星滿月冠。緊接著,一個身著神袍的人影飄出神像,將那冠戴在頭頂,落在神像前的地面上。

看到這身影,曉雲馳立時屏住呼吸。這化身的神力,竟如神明本尊在此般多。古神留下的東西,果然不一般!

化身緩緩轉身,打量著殿內三人。“嗯,心無邪念,不是入侵者。”

他思索片刻,看向趙鈺瀟。“堅牢帝君後人,你家祖宗近來安否?”

“尚可。”趙鈺瀟沒敢多說。

“也好。”夜神點點頭,看一眼桌上神兵,隨後看向曉雲馳,神情有些複雜。“眾神之子,不知你喚醒吾,是為何事?”

聽到這個稱呼,趙鈺瀟面色大變。

這個詞彙,他只在九自然神之一的山神口中聽到過一次,說是智慧神有令,要眾神全力培養一位新神,讓新神參與護佑雲英。

他祖宗當時在喝茶,聽到這提議怒而拍桌,衝去和智慧神吵了一架。

理由很簡單,他們這些古神尚不能力敵原初魔祖,造個新神出來,難道就能力敵了麼?造神必先造人,那孩子在人間長大,真的會願意成為神明,被迫履職麼?

他不知道他祖宗有沒有說服智慧神——但大概是沒有的,否則也沒有曉雲馳了。總之,在那之後,他沒再聽到過這種話。

再者,智慧神做這個決定時,夜神已在封印中了……他是從何得知的此事?

曉雲馳直直盯著他。“眾神之子?”

“從你契約神譜起,眾神會無條件庇佑你,不可傷你,不可加害於你。”夜神見他不知,頓時目露悲憫,順口解釋了一下。“可他們卻不知,你的神運本不在此靈山。”

“慧心真君聰明一世,竟做下這等決定……呵,她這‘慧心’大抵是要盡了。”

“依你情況,或許……”他走到曉雲馳面前,站定,上下打量著他。“你是那眾神之神的前身,也說不定呢。”

“夜神殿下慎言。”曉雲馳面色一肅。“我區區凡人,不敢凌駕於蒼生之上。這樣的說法,請不要再提。”

“好小子。”夜神拍拍他肩,目光更加悲憫。“只可惜我本體不在此處,若在,你也不必謹慎行事了。”

“您和我並無血緣關係。”曉雲馳愈發警惕。“為什麼……”

“誰說沒有呢。”夜神笑著一戳他眉心。

“吾名曉世瑜,是沐雨未立國前,曉氏主家第一旁支的大公子。此旁支已無直系,僅有一女——亦是吾妹,嫁給主家本家的長子,延續了這份血脈。如此,她的後人,也是我的後人。”

“您的妹妹是……”曉雲馳疑惑。

“沐雨國第一皇后,曉世瑾。”

那位皇后,少時便是同族標杆。上馬能戰,下馬能謀。後來,她嫁與少族長曉世延,為完成二人共同的理想,她消除沐雨內患,將曉氏變成宇宙中第二支王族,又在建權當日,推舉丈夫登基為皇,功成身退。

她本可以稱帝,但她沒有。她做得夠多了,想休息又有何不可?歷史會永遠銘記她的功業,直到雲英滅亡。

她的丈夫登基後,不允旁系稱皇親,斷絕了旁系篡位的可能。又定下只娶一妻的規矩,令後人必須遵守。若違此制,必有災殃。

“失敬了。”曉雲馳放鬆了神色。“沒想到您會認這個國舅身份。”

“我妹妹想讓我認,為此費了不少力氣,全家齊上陣,請著我隔三差五回家小住。”夜神想起有意思的事,頗有些無奈。“沒辦法,我就剩她一個血緣親人,還能真拒絕了不成。”

“若非她心繫國祚,不願為神……”他嘆氣。“慧心真君還想引渡她做大行者呢。”

曉雲馳想了想,發現神話記載中,沒說過智慧神有行者,更別提愛子和神眷了。能被智慧神惦記,大概是真的很聰明吧。

“那我和您的關係也遠著呢。”曉雲馳不敢託大,他可拿不準夜神的心思。

“遠不遠的,並無所謂。”夜神說得很直白。“本體要是想離開封印,還得靠你。你的血脈無限接近於我,除了你,無人可解此封。”

曉雲馳不由嘆息。這怎麼還有利益關係呢,看來是躲不掉了。

“好啦,不說那些。”夜神收起玩心,稍稍正色。“你是怎麼到這裡的?我沒記錯的話,這座晝夜宮,位於數千米深的地下。”

曉雲馳想了想,將先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並拉著另外兩人作證。

夜神聽完神情更肅,伸手抓著他肩膀,交代道:“以後遇到原初魔祖,切記莫盡全力,更不要展露情感。他極擅模仿,一旦他通曉你的行為,你的親人會遭遇滅頂之災。”

“知道自由神為何執著於霜臨仙嗎?”

“因為,霜臨仙是被這種化身變出的他重傷,無奈之下,才選擇成為星神樞。而他親眼目睹,卻無力迴天。”

“他沒有對他的同伴說過這些,一直覺得自己害了霜臨仙,多年不曾開解。”

三人俱是倒吸一口涼氣。原初魔祖還有這種能力,難怪能輕易殺死神明。誰會無緣無故防備親朋好友啊,除非出於某種原因,形成了誰也不信的性格。

“下次見到自由神的時候,別欺負他了。他性格不好,實在事出有因。”夜神放開他,嘆道。“不過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儘管動手好了,小關他——就是關行昀,不管這些小事。”

自由神要是聽到這些話,估計會深感悲傷。曉雲馳想。自己的前輩是朵奇葩,鼓勵後人動手不說,還大有護短的架勢。

趁曉雲馳走神,夜神瞟了嘉長川一眼,目光不怎麼和善。嘉長川被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他沒得罪夜神吧?

趙鈺瀟注意到夜神態度,不動聲色往嘉長川面前一站,隔開夜神的視線。他祖宗和夜神,再怎麼說也是同僚,夜神得給他祖宗面子,不至於連他一起瞪。

“你和那嘉家小子是什麼關係。”夜神卻不打算就此揭過,徑直髮難。“他是嘉氏的什麼人,你一點也不知道?”

“夜神殿下。”嘉長川垂手,握住了劍柄。

“我和曉雲馳,沒有任何權勢衝突。我的確對自己的身份地位有所隱瞞,但他想知道的時候,我亦會細細告知。”

曉雲馳扯扯夜神衣袖。“他身為散神,竟沒有名滿星系,這本就不同尋常。但他不想說,我也不好強迫他交代,不是嗎。”

“好吧,看在他是吾兄後人的份上。”夜神對這種親近很受用,勉強放過嘉長川,貼到曉雲馳耳邊,低語幾句。“若日後你因他受委屈,千萬別不當回事,一定要找幫手。”

“最好去找青鶯星,他是星天神之首,絕不會坐視不理。”

曉雲馳瞳孔驟縮。這話什麼意思,人類出身的散神,可能會是星天神嗎?

他轉頭瞪著嘉長川。嘉長川見他警惕,將手從劍柄上移開,作無害狀,溫和地笑了一下。

曉雲馳移開目光,恢復如常神態,繼續跟夜神說話。“說起來,我一直心有疑惑,您為什麼會改變沐雨星的氣候?”

“因為,我的家人被他族所害。”夜神笑容自然,語氣也很平靜。“理由是我成了神,曉氏一步登頂,會危及他們的生存。”

“沐雨如今附屬的十星八千城,除坎特星外,都是我為人時,與族人一同收攏來的。”

“我驅逐魔神、拓土開疆,何其辛勞?那些開闢時毫無付出,輕易得了榮光的豪族,得利後竟如此對我,何其不公?”

“我咽不下這口氣,又迫於身份不能去討命,只好這樣報復回去。”

“當年,若是我的妹妹也沒有了……”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寧願神隕,也要親手報仇。”

曉雲馳沉默。他只能慶幸夜神人性尚存,若祂不在乎妹妹,沐雨星早就沒了。

至於那血海深仇……

第一代冰霜王,在前往荒蕪的北國之前,從南國帶走了很多家族。這些家族無一生還,全部與寒冰埋在了一處。

學者們一直不明白,冰霜王為何這麼做。現在他們能明白了,那是初代曉皇和世瑾皇后授意的,他們用這種方式,曲線救國地報了仇。

“本體留化身在此,本是打算向晝君交代遺言的。”夜神走到琉璃桌前,抱起那床琴。“但他沒想到,晝君應業之時,與他同期。這需要代為轉達的未盡之言,便無處可說了。”

“這琴,是璃君送給本體的。”夜神將那琴遞給曉雲馳,看著他收好,又摘下頭上冠遞過去。“這冠,則是昔日親朋子民所贈。”

“當年送出心意之人俱已亡故,日後你回沐雨星時,請你帶著這冠,到葬神山代我看看他們,再請他們飲一杯酒吧。”

曉雲馳遲疑一下,最終還是接了那頂花冠,收在儲物戒裡,又拿出神譜遞向夜神。夜神將掌心貼上神譜,不多時便消散,融入紙頁。

“這真的是個化身嗎。”趙鈺瀟神情凝重。“說句實話,我覺得他更像本尊。”

“我也覺得。”曉雲馳拿起桌上剩下的東西,一併收進儲物戒。“這個化身,更像是夜神擬造的自己。”

“真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這麼做。”趙鈺瀟向外走去。“不想了,還是馬上出去好了。花木神那一箭下來,外面估計有得亂。”

三人出了大殿,向還在院子裡看雕像的黎綺櫻和祈麟鏡走去。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黎綺櫻語氣很平常地,說了句一般人在一般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平靜說出的話。

“祈麟鏡,和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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