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如晴天霹靂,喬楷陽聞言,大驚失色。他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即便時至今日,琉璃君已無任何在世化身。

“嗯,確有這種可能。”嘉長川順著這思路,冷靜思索片刻,認同道。“若非如此,無法解釋她撤去自己神觀的行為。”

他只知靈山有事,從未往琉璃君身上想過。經此聯想,很多事就有解了。比如諸神之戰時,琉璃君為何一定要在玉姬星系召集諸神,而不是先將原初魔祖引至別處,再召集諸神。

“雲英的誕生之日,距此時代已過於久遠。”曉雲馳把話接了下去。“神界與魔界共處同一靈山,魔界資源枯竭,按理來說,神界也會有不及從前之處……”

“在正神們的福運耗盡前,神界不會這樣。”喬楷陽打斷了他。“我猜,魔界之所以如此,多半是因為負責守護玉姬星系的魔境神,出了些不為人知的問題。”

“即便祂還能做些什麼,靈山能提供的資源,也不會一如往昔。”嘉長川斟酌措辭後,如是道。“依據常理,魔界這種情況,並不像是資源枯竭,更像是在經歷‘壞劫’。”

“也就是說,我們所在的星域,很快就要進入毀滅期了?”曉雲馳緩緩地揉了揉眉心。“之所以會出現眾神之子,也是因為這個?”

“可以這樣理解。”嘉長川沒有否認。“不久前我登神時,智慧神親自下凡,應該也是出於這種原因……她擔心你出岔子。”

“是嗎,那我還得謝謝她。”曉雲馳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但為什麼你們不早講清楚,作為眾神之子的我,不僅得拯救天下蒼生,還要對抗原初魔祖?”

兩位神聞此言,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難道他們要說,璃天神從不指望其他人,無論有沒有眾神之子,都會先履行自己的職責,直至自身將死,才會考慮託付於旁人嗎?

“算了,也不能真的怪誰。”曉雲馳嘆口氣,撤下壁壘走開了。“只怪我還不夠聰明,沒能想到這一點……我需要自己待一會兒,你們先自便,有事再找我回來。”

嘉長川下意識想拔步跟上,卻被喬楷陽伸手按住。他回頭瞪喬楷陽,卻見他神情凝重,彷彿見到了不可顯形之物。

“有惡緣想纏上你,你知道嗎?”待曉雲馳走遠,喬楷陽才低聲道。“趁小馳不在,你告訴我,你和極夜星,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提他做什麼?”嘉長川皺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根本不認識他。”

“哦,是嗎?”喬楷陽伸手,攥了一下嘉長川的手腕,讓一直試圖纏繞他的那黑線顯現出來。“可他好像不這麼覺得啊。”

“這什麼東西?”嘉長川大驚失色。

“極夜星的怨念。”喬楷陽在手中燃起神火,看準那黑線,一掌拍了上去。“你最好謹慎一些,他好像想找你履行前世因緣。”

嘉長川差點沒大叫出聲。“他沒事吧,為什麼要執著於無緣無分的事?”

若他與極夜星有緣,早在他還是極晝星時,這因緣就該成全。可偏偏極夜星到極晝星系時,他因神力消耗過度,正在閉死關,不可能見客。後來他們先後神隕,更是無緣相見了。

可以說,排除極夜星化為星神樞一事,他們再無任何緣分可言——

黑線瘋狂扭動著,在金紅神火中燃成灰燼。一陣風忽然刮來,將那點兒灰燼吹得漫天飛舞,很快便令其不見蹤影。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喬楷陽也很困惑。“他不是自有因緣嗎,為什麼還會來找你?難道,是因為你總和小馳待在一起,所以……”

嘉長川聞此言,朝曉雲馳離開的方向追去,步履匆匆。喬楷陽沒問他要做什麼,毫不猶豫跟上,默契一如他們還是同伴時。

卻說曉雲馳。

他與兩神分開後,獨自漫步在迎麟宮街巷。身邊繁華錯眼而過,他卻毫無波瀾。倒不是無心遊樂,而是此時此地,這些伴隨著危機的熱鬧,並無意義。

因為即將舉辦盛會,整座迎麟宮動了起來。人們走街串巷地遞訊息、送物品,生怕盛會不夠隆重。身著主家族服的族子們,也戴個口罩掩了面容,混在人群中幫忙。

此時此刻,無論是什麼身份的人,全都面帶喜色,恨不能手舞足蹈。風神沉眠了太久太久,他們等這一天,也等了太久太久了。

曉雲馳聽著人們的歡喜之語,再怎麼能保持平靜,也不覺想起了往事。

沐雨主星上的長夜觀,每隔十年,就會傾舉觀之力,舉辦一次神遊會,以慶祝昔日夜神返鄉下凡的日子。

彼時,靖氏和英氏會各派出一位聖女,令其共領信眾,簇擁著以紗掩容的夜神像,從長夜觀出門,登上長佑河中的花樓船,一路歌舞鼓吹,行至南北半球交界處,再原路返回。

此行程共計十日,而這十日恰好是假期——無他,夜神首次正式下凡返鄉之日,正是沐雨星立國之時。在放國假這件事上,沐雨皇室向來很積極大方。

他正欲繼續回憶,一位黑髮慄眼、懷抱罐鼓的歌女,忽然朝他迎面走來,打斷了他的思緒。緊接著,她敲起熱烈的鼓點,引來眾人的目光,又顧自減緩鼓點,跳起舞,悠悠唱道:

神無名兮花未靈,君戀花兮花戀君,

還故緣兮成此世,察不及兮落紅塵!

本應此生歸寧靜,卻聞神去難復還,

執念生兮滔天怨,棄此身兮入輪迴!

唱至此,她放下罐鼓,踩著舞步挪到曉雲馳背後,伸手往他身上一掛,附在他耳畔唱道:

此心幾時得寧兮?此意幾時得平息?

識花一笑踏雲去,追月逐星至永日!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她踩著舞步挪開,尋回罐鼓,優雅地融入人群,不見蹤影了。圍過來的人群感慨一陣,也匆匆作鳥獸散,彷彿不曾湊過這個熱鬧。

這可真是莫名其妙,曉雲馳皺著眉,心想。歌中的‘神’是何人,那‘花’又是哪一位,他半點都不知。那歌女究竟是誰,她所唱歌詞中的暗示,又是怎麼一回事?

而幾步之外的人群中,前來尋人的嘉長川和喬楷陽,正鐵青著臉面面相覷。曉雲馳不認識那歌女,他們可是的的確確認識的!

“現在該怎麼辦?”喬楷陽的語氣有些麻木。“真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找上門來。”

“這得看他對於往事,具體是個什麼態度。”嘉長川感到頭痛,揉了揉眉心。“若他是打算利用舊緣,倒還比較好處理,就怕他真的有意。”

“你今後會變更心意嗎?”喬楷陽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即便那會傷害到小馳。”

“不,我不會。”嘉長川搖頭。“我不可能那麼做,也沒有那麼做的必要。”

同時,原地沉思的曉雲馳,忽然反應過來,方才那歌女,竟是說的神語。難怪,難怪周圍人沒覺得有哪不對!

既如此,她是故意來找他的?可為什麼呢,他又沒有跟誰——

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起,七星天神中有位極夜星,霜臨仙正是由祂所化。

而嘉長川曾是極晝星……

晝夜相對,加之那歌女與他多有似處,就如女版的他一般,他大概能猜到,這位歌女,究竟是何人造訪了。

思及此,他一下子綠了臉,同時深感反胃,彷彿細嚼慢嚥了十隻蒼蠅。

這種續前緣的事,就該去問當事人嘉長川,為何要來找他的茬?是他能勸嘉長川改變想法,還是他能決定嘉長川的具體做法?

他越想越覺窩火,遂轉身撥開人群,朝歌女離開的方向去。一個原初魔祖已足夠難搞,再來這麼個不知所謂的,他的日子還過不過?

“小馳,小馳!”見曉雲馳忽然臭臉,喬楷陽心中一悸,連忙追了出去。“冷靜點,別去!就算追到她也沒用,那根本不是本人!”

嘉長川早已有所準備,比他追得更快,甚至用上了瞬身法,轉眼堵在曉雲馳面前,一把將他拉過來,不算太溫和地圈進臂彎。

趁曉雲馳奮力掙扎,將要衝他發火前,他撫撫懷中人的後腦勺兒,嘆聲輕語道:“殿下莫惱,當心身體。”

殊不知,這話正中雷池。曉雲馳本就煩悶,當即推開嘉長川,怒極反笑道:“本王萬事皆好,天生神體永無病苦,不勞神君關心。”

他知道自己不該發火,但他完全冷靜不了,更沒辦法平復情緒。

如今,要他做出捨棄的決定,他竟自覺做不到了。與此同時,他的心也絞成了一團,牽纏似有所獵獲,正收緊骨節的蟒蛇。

“永無病苦,並非不會感到疼痛吧?”嘉長川並不把這氣話放在心上,態度依舊溫和。“殿下在惱什麼,與我說說可好?”

設身處地換位想,若被挑釁尊嚴的是他……此舉雖無甚實質傷害,但到底噁心。曉雲馳如此反應,全在情理之中。

加之近期事件幾乎無一件順心,換作常人,早該情志不暢了,哪還能忍到現在?

“你全都看見了,哪兒還用我說。”曉雲馳將臉轉開,不想看他,語氣緩和了一點,但不多。“等他顯露出真實目的,你打算怎麼辦?”

“那得看他想做什麼了。”嘉長川意味深長。“若非謀利,那不好意思,我絕無可能同意。”

曉雲馳笑笑,並不當真。據往日因緣算來,他並非嘉長川的正緣,若有朝一日,年輕的神君轉身離去,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緩緩抬手,附於上腹處。這胸膛的深處,安置著容納一方廣闊天地的神冢。那因緣而生的神芍花樹,依舊安靜的開著花。

除了真正的沐雨星人,無人知曉,神冢體者之間,有著一個共同的秘密——

由於他們的能量,具有神力的特性,所以,與之匹配的神芍體,世上只會有一個。

若終此一生不遇其人,也就罷了,若遇到,卻還要兩相分離,神冢的能力,便永遠會有一點無傷大雅的缺陷。

他們不能自動吸收能量,也不能百毒不侵,而這兩項能力,卻是可從神芍體者身上獲取的。若得以補全,他們就能遠超自己的匹配者,成為真正的沐雨戰神。

但當神芍體者斬斷連結,他們獲得的能力,就會永遠消失。因此,有些神冢體者,在獲得匹配者的能力後,會毫不猶豫將其滅口,徹底杜絕被‘叛變’的可能……

先前治癒原初魔祖毒素時,他已獲百毒不侵之能。自動吸收能量的能力,於他而言,則並無意義。他能造生神力,要外來能量何用?

等等——他忽然想到,霜臨仙誕生的時代,沐雨人已有特殊體質。那麼,極夜星會來找他的茬,是為了嘉長川的神芍體嗎?

思及此,他看向不遠處,正極力放慢腳步,緩緩向他們走來的喬楷陽,道:“陽哥,你那裡有自由神的通訊碼嗎?”

曉無霜究竟是什麼體質,嘉無雙一定知道。他敢篤定,嘉無雙那麼在意曉無霜,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瞭解對方的機會!

“有,當然有。”見他情緒平復,喬楷陽狠狠鬆了口氣,快步走到二人近前。“你要問他什麼,不是些不能提的事吧?”

“當然不是,放心好了。”曉雲馳笑得純良,寬慰他道。“就算真有什麼不妥,為難的也不會是你,只會是他。”

喬楷陽看著他沒溫度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這小祖宗,不會又打算做點啥吧?他如今雖年歲不大,卻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走走,找個安靜的地方。”行陽星君放棄了掙扎,指指不遠處的迎賓館。攤上這麼個祖宗,是他今生自找的宿命。“大庭廣眾下,還是收斂點的好。”

“好,好。”曉雲馳笑眯眯地應著,好似一隻半睡半醒的虎。“陽哥你先去吧,我等一下就來。很快的,要不了多久。”

“哎。”喬楷陽隨便應一聲,走開了。

他這一走,氣氛頓時變得尷尬。曉雲馳看向嘉長川,反覆試圖開口,終究欲言又止。他剛才真該死啊,這一切又不是嘉長川的錯!

“沒關係,我懂。”嘉長川伸出手,在曉雲馳頭頂重重揉了一把。“下次冷靜點。”

“我會的。”見道歉失敗,曉雲馳一時不知該把目光往哪放,只好垂眼注視地面。

緊接著,他卻聽嘉長川道:“殿下不必失落,畢竟,這也不是你的錯。”

他詫異無比,忙抬頭看去,卻見那年輕神君笑意儼然,彷彿方才事一如浮雲。

曉雲馳實在是驚訝壞了,他第一次見嘉長川時,這人是個什麼脾氣,他還是記得的。可他都這麼對他了,他居然完全不生氣?

“既然做了神,總要有些改變。”嘉長川心知他在想什麼,主動解釋道。“殿下曾說我是許願神樹,而一棵根深蒂固的樹,無論面臨何等風雨,絕不會動搖根系。”

“同理,身為神明,若不能寬容地對待一切,又怎能做好神明呢?”

曉雲馳聞言,心中愧疚、欣喜與失落並作。他為嘉長川有所悟而喜,因他的壞情緒而愧疚,卻不明白自己為何失落——

緊接著,嘉長川緩緩抱住他,道:“但我始終會對你格外寬容些。”

“我受你恩惠而為神,當因你之喜而喜,因你之憂而憂。我情願不惜一切,實現你心中所想,只盼你能常生歡喜。”

“若要我就此辭去……”他說得緩慢而鄭重。“倒不若取我性命,以報殿下之恩。”

“別說混話。”曉雲馳拍了他一下。“好歹為你母親想想,她不會希望你有事的。”

“你不瞭解她。”嘉長川收回手,搖了搖頭。“若我背信棄義,她多半會大義滅親。雲鋒詩氏的道德教育,總比世人所循更嚴苛幾分。”

這倒是真的,曉雲馳想。如若不然,詩氏尚居於沐雨星時,決計不能從沐雨開國時期,延續至征伐神誕生時代,仍不被皇室忌憚,甚至還能一直受歷代曉皇照應。

但這並不能代表,詩梓約不愛自己的兒子。若她心中無母愛,當常界神暗示她,嘉長川可能會命運坎坷時,她又是因何而生惱怒,從而去與常界神正面對抗的呢?

“我說這些,沒有抱怨母親的意思。”嘉長川抬步,朝喬楷陽離開的方向去,不忘牽住曉雲馳的手。“我只是……”

“沒關係,我懂。”曉雲馳笑了笑,沒讓他把話說下去。“都是貴族出身,誰還沒體驗過森嚴的規矩了?”

話雖這麼說,他那是壓根兒不怎麼守規矩。可他父皇和母后,也沒強迫他遵守不是?

嘉長川對此不能更贊同了,即便他做人時,也實是個違背祖宗規制的典範……

待他們走進迎賓館,問明喬楷陽所定房間,又證明了與訂房者的關係,在前臺客服的注目中上到頂樓,站在位於走廊盡頭的房間外,還沒敲門,就聽到了喬楷陽的驚呼聲。

“你不是吧!”他相當驚訝。“你的朋友他是死是活,你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

見房中人大約無暇應答,嘉長川摸了摸門,將能量融入刷卡器,順手‘刷’開了門,推門而入。曉雲馳緊隨其後,並隨手關上了門。

他倆連腳都沒站穩,就聽見喬楷陽的通訊器中,傳出了嘉無雙的聲音。這聲音甚至說了個很刺激的訊息,把他倆‘炸’得外焦裡嫩。

“我得再提醒您一次,喬楷陽大人。”嘉無雙的語氣有些煩躁。“我和無霜不是朋友,而是神明與同命神的關係。他是神,我是同命神。我把話說到這份上,您難道還不明白嗎?”

“當然明白,我又不傻。”坐在客房中床邊的喬楷陽挑了挑眉。“可你的前同命神,好像把你徹底遺忘在過去裡了哦?”

“你什麼意思?”嘉無雙直接惱了。

是,喬楷陽的神階是比他高,可這並不代表高位神明就能以勢壓神!

“陽哥,他已經很可憐了,就別欺負他了。”曉雲馳反應過來,開口打圓場道。“嘉無雙長老,你的前同命神活了,剛剛還跑來找我的茬。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他是神冢體呢,還是神芍體?”

“是神冢體。”嘉無雙的語氣凝重起來。“你說他活了,剛剛還在找你的茬?”

“是啊。”曉雲馳走到喬楷陽身邊,坐下了。“既然你是他的前同命神,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明明有你,怎麼會來找我的搭檔呢?”

“你這樣很像怨夫哎。”喬楷陽小聲吐槽道。“這話聽起來也像在抓出軌。”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曉雲馳用氣音反駁。“萬一這樣管用呢?”

嘉無雙詭異地沉默起來。得虧喬楷陽打的是語音通訊,否則他扭曲的表情就藏不住了。

此時他正細想著,曉雲馳所說的,究竟有幾分真。據他於聯盟調查所知,這位沐雨王,雖年僅十九,卻戰功赫赫,在戰事多發區頗有威名,絕非什麼純善之人。

這樣一個人,被當面侮辱後,竟半點不惱,更沒遷怒於他。這是什麼奇怪態度?

最後他答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箇中關竅,他是一個也不瞭解,又怎能給出答案?

曉雲馳看向嘉長川。“蘭仙子對我們說的事,能告訴他嗎?”

嘉長川想了想,點點頭。雖然嘉無雙不庇佑嘉氏,但至少這麼多年來,他不曾外傳過秘聞,更沒有因為往事,做過對極晝星系不利的事情,其保密能力和立場還是可信的。

“好,我明白了。”曉雲馳吸了口氣,開始在心中組織措辭。“嘉無雙長老,接下來的話,你若聽不明白,可以當我從未說過。”

他從原初魔祖竊走極晝星系的星神樞說起,講到曉無霜派人當面挑釁。至於這段話的結語,他選擇了那位歌女所唱歌詞的一部分。

聽完這番話,嘉無雙忽然低笑出聲。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記憶了半生的執念,竟會以這樣的形式,迎來最後的終結!

於是他答道:“曉雲馳殿下,多謝你。但舊日未終的恩怨,不該由你來承擔。”

“嘉無雙,你要做什麼?”喬楷陽聞言,神情凝重起來。“極夜星現在是魔祖黨羽,你去找他,若稍有不慎,是會神魂俱滅的。”

“我知道。”嘉無雙回答著,漸漸有些哽咽。“但是除了我,已經沒人瞭解他了。至少,尋找他蹤跡的事,就交由我去做吧。”

“無限君啊,自古以來,您始終是仁慈的神。我懇求您,我懇求您……別再去過問此事,讓我在迎來終結前,留些虛妄的念想吧。”

他說完這番話,結束通話了通訊。

喬楷陽沉默片刻,拉起通訊器的操作光幕,點開天下聯盟內部網站,開始聯絡行政部。

有關人事調動的事,向來交由行政部處理。按常理講,若要防止嘉無雙做出不合理舉動,只要讓行政部下發一份暫時禁止人事變動的檔案,停止一切職務交接即可。

但他發完資訊,左思右想,總覺不夠周全。白琛還不知此事,他是不是該告訴他?

“怎麼了?”見他糾結,曉雲馳主動詢問道。“還有什麼不妥嗎?”

“還真就有不妥。”喬楷陽嘖了一聲。“行政部應該攔不住嘉無雙……神明心生去意時,是很難被阻攔的。不過,如果白琛肯幫忙,此事就不會有任何後患了。”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他有些沮喪。“雖然我今生是他看著長起來的,可總不能什麼事都拿去麻煩他吧?”

“若白琛會嫌麻煩,也不會對你看顧至此。”嘉長川走到床邊來,拍了喬楷陽一下。“你什麼都不跟他商量,他反而會不高興。”

“是哦。”喬楷陽恍然。“那我問問他。”

他順勢起身走到窗邊,給白琛發語音去了。或許是為防內網洩密,他甚至說了另一種語言。其音調委婉鏗鏘,很是優美,但……

曉雲馳感到茫然,喬楷陽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懂。這是什麼語言,為什麼宇宙範圍內無人使用?

“這是火鳥神國時期的羽飛星官話。”嘉長川坐到他身邊,低聲道。“我也不太能聽懂,畢竟,羽飛語是專對神明加密的語言。沒有特意學過,是不可解其意的。”

想到戒指中的太昌宮鑰匙,曉雲馳覺得自己壓力不小。如此說來,他去到羽飛星,豈不是會變成文盲,全得靠喬楷陽做翻譯?

“好了。”喬楷陽發完語音,說回了通用語。“白琛說,這件事他會去處理,讓我玩得開心點。不過,迎麟宮要請的客人,怎麼還沒來?”

他話音剛落,外面忽然更熱鬧了。道賀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人數量顯然不少。

嘉長川的通訊器響了——是嘉長珉。他立刻接起通訊,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二公子,沐雨王殿下。”嘉長珉做過寒暄,才開始說正事。“聞國主已應邀而來,還請了不少出世者一起。更晚些時候,其餘風雪民也會各帶家屬前來觀禮。”

她們在雪月宮接到請帖時,就已經猜到具體該怎麼做了。天啟星沒有廢物,選擇聚集眾人,實在是絕對正確的辦法。

“如此甚好。”嘉長川表示了贊同。

“需要我去找您嗎?”嘉長珉問。

“先不必。”嘉長川拒絕了她。“迎風盛會後,我和沐雨王有另外的事。你就留在聞國主身邊,不要亂走。”

“是。”嘉長珉應下,結束通話了通訊。

喬楷陽湊過來,一臉好奇。“那小姑娘原來是你的眷屬啊,我前兩天才見過她呢。”

“不是眷屬,是族妹。”嘉長川扶了下額頭。“你是什麼時候……”

“就是她去送花的時候啊。”喬楷陽笑答道。“我跟你講哦,她有很不錯的神緣。要是資源好,說不定能早早成神。”

嘉長川沉默了一下。“你認真的嗎?”

“騙你幹嘛。”喬楷陽有點不滿。“要不是她總跟神或未來神待在一起,原初魔祖那邊啊,早該下手汙染她了。”

“那還真是萬幸。”嘉長川鬆了口氣。“她大概什麼時候會有機緣?”

“不知道,我看不出來。”喬楷陽頗感遺憾。“可能是因為,她與我緣分不多吧。”

嘉長川頓時皺眉。“你前世有神師之名,又是太陽神,璃天未來神不會與你緣淺,除非……”

“除非她的神師,不是璃天神。”喬楷陽顯然不意外。“這很正常,比如小馳成神後,一個完全依附於他的神系就會誕生。於全新神系下誕生的神明而言,小馳就是他們最初的神師。”

“無論我成為怎樣的神?”曉雲馳截過話頭。

“無論你成為怎樣的神。”喬楷陽給出了肯定答案。“這是此間靈山,以其僅存福運所能給的,唯一獨屬於你的禮物。”

沒等曉雲馳有什麼反應,他起身走向房門,開門走了。“哎呀,不說這些了。我要去逛集市,你們去不去?”

“去,當然去。”曉雲馳勾勾嘉長川的手指,隨即起身跟上。“長川,走了。”

“哎。”嘉長川習慣性地應了一聲,起身時卻愣在原地。他叫他什麼?

“怎麼了?”見他沒跟上,曉雲馳回過頭來,困惑地看著他。“是身體有不妥嗎?”

“不,不是。”嘉長川回過神來,幾步上前,牽住曉雲馳的手。“只是有點驚訝。”

“無需驚訝。”曉雲馳屈指輕撓他掌心,笑得頗為得意。“這是必然如此的事。”

嘉長川便也笑起來,長久地凝望著曉雲馳,目光灼灼。此言似無形之羽,輕拂過他的身軀,令他深感溫暖,如沐浴於日光。

此時他才真正確定了,選擇與曉雲馳同行,是於他而言最合適的選擇……

迎風盛會開始的時間,通常是在傍晚時分。而傍晚到來前,盛大的集市會聚起人群,讓所有與會者流連忘返。

雖說傍晚才開始迎神,奈何風雪民們早已迫不及待。當聞選悅與眾出世者進入接天殿,順利與風乘越會面時,宮中街道上的行人,竟多到了摩肩接踵之地步。所有人熱情高漲,期待著風神久違的到來。

“多謝聞國主賞光。”接天殿中,已身著神袍的風乘越,平靜地向聞選悅見禮。“迎神祭壇尚未準備完好,還請在此稍等一時。”

“無妨。”聞選悅搖著水扇,態度輕鬆。“主君自便即可。”

她表面上是來觀禮,實際上是來看好戲的。有那位沐雨王在,這場盛會一定會很精彩。

至於具體會如何精彩……她看看站在她身後的嘉長珉,向她伸出尚且空閒的手。得看沐雨王和那位長川神君,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

嘉長珉從善如流地抬手,托住她如凝霜般的皓腕,同她一起走到接天殿窗邊,向下方看去。人群中,喬楷陽上躥下跳,格外明顯。而走在他身後的兩個身影,則顯得頗為無奈。

璃天可鑑!此刻的曉雲馳想著,他有生之年從未見過食量如此大的神!

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已經路過五條小吃街,並目睹喬楷陽吃空一眾商戶的庫存。即便如此,忙於吃飯的火神,還是沒有停嘴的意思,甚至隨意看了看存款,就又選定了一條街,繼續專注地投入了‘戰鬥’!

“他這樣吃飯沒問題嗎?”趁喬楷陽循著飯香走遠,曉雲馳忍不住吐槽。“上次見到類似狀況,還是在‘能量轉化受阻症’患者身上。”

“什麼症?”嘉長川沒聽清。

“能量轉化受阻症。”曉雲馳重新說了一遍。“其症狀通常表現為兩種,一種是脈絡運轉遲滯,一種是蘊藏失衡。運轉遲滯者很難進階,蘊藏失衡者則具備危險性,有一定機率失控。”

“這麼嚴重?”嘉長川頓時凝重起來,這不是小問題,而是影響一生的大毛病!

“是啊。”曉雲馳回想著喬楷陽的神力走勢,答道。“一般來講,若使用能量時沒有異常消耗,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是,陽哥的情況,應與一般症狀不同。”片刻後,曉雲馳結束回想,微微蹙眉。“而從前並沒有神明患病的先例……”

“沒有,才是對的。”嘉長川道。“當一位正神罹患疾病,意味著祂福運已盡,即將神隕。縱有回生之能,亦無法可救。不過,行陽尚未歸位,就算有恙,也還來得及。”

“說的也是。”曉雲馳輕嘆一聲。“日後再想想辦法也不遲。”

他話音剛落,喬楷陽就穿過人群竄了回來,懷裡抱著一座看起來即將歪倒的紙盒山——它們都裝著火熱或常溫的食物。

“前面有人說,迎神祭壇準備好了。”喬楷陽勉強騰出一隻手,在臂韝上扒拉幾下,把紙盒山放進儲物器。“不過現在還早……”

“走吧。”曉雲馳沒等喬楷陽說完,徑直抬步走向前方人群,順手拍了他一下。“我還蠻想早點見到風神的,忙完再休息也不遲。”

“可別這麼想!”喬楷陽噫了一聲,轉身跟著他一起走。“雲臺城裡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這事能不能有完,恐怕都得另說。”

“陽哥啊,此言差矣。”曉雲馳加快了步伐,走得頗為瀟灑。“任何事情,總會有個結果,只是有好有壞罷了。”

“雲臺城裡怎麼樣,並不重要。我會在這裡,只是受風神所託,要助他一臂之力,不是想追求未必能成真的完美結局……”

他往前走著,平靜地答著話,目送夕陽餘輝緩緩落入山谷。夜幕隨即降臨,可不等黑暗籠罩什麼,簇簇焰火沖天而起,照亮了尚未開啟路燈的宮城,亦照亮了一眾觀禮者的笑顏。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快門聲,在人潮中不斷響起。數縷幾不可見的黑氣,也悄然融入人群,向接天殿方向趕去。

曉雲馳注意到了它,不動聲色拍了拍剛跟上他的嘉長川,悄悄摘下手上儲物戒,塞進嘉長川掌心,又握著他的手,叫他攥起手指,把那枚鑲黃玉的戒指穩穩收好。

“有魔神來了,我得去看看。”他低聲說道。“我的戒指就拜託你了。”

至於為什麼?問就是,通訊器是神術科技,以神力傳送塔為傳輸渠道,即便把它收進神冢,也不影響它發射訊號。帶著它去接近陌生魔神,會很快被發現,甚至遭遇襲擊。

“小心點。”嘉長川沒阻止他,反而摘下腰間雪劍遞了過去。“我去祭壇下面等你。”

“嗯。”曉雲馳接過劍掛在腰間,抬手一劃,悄然遁入虛空。“我很快就回來。”

與此同時,最後一朵大焰火升空,三聲震徹山谷的鼓聲響過,迎麟宮中燈火齊亮,接天殿頂緩緩升起一座鎏金鑲玉的巨大祭壇。數百架攝像無人機,也同時從各屋頂起飛,開始向未到場的風雪民直播會場詳情。

身著神袍、頭戴華美神冠的風乘越,手執一雙長綢流光扇,穩穩站在祭壇當中,緩緩稽首,向壇邊的祭樂神像拜了一拜,以示對掌祭之神的尊重。神像的眼睛也閃了閃,以示回應。

當祭鼓聲再度響起,他舉扇和鼓而舞,風姿翩然。那兩道長綢於扇尖蹁躚,如雲霧般輕盈,如花蝶般靈巧。

聞選悅帶著嘉長珉,站在一座高塔的頂上,靜靜仰望著祭壇。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觸與風神有關的事務,離祭壇遠點,反能避免節外生枝。如若不然,一旦出事,後果難料。

“聞國主,那些黑氣真的不必管嗎?”嘉長珉低頭看看人群,猶豫再三,終究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那是魔神的能量,對吧?”

“無妨。”聞選悅目不斜視,隨手摸摸嘉長珉的頭。“有你家二公子和沐雨王在,尋常小魔神,翻不起任何浪花。”

她雖這麼說,卻知道那是原初魔祖的魔力。可她沒有對嘉長珉明言,只是默默往她身邊挪了挪,貼得離她更近了些。

是嗎?對此結論,嘉長珉覺得存疑。

二公子的實力,她還是知道些的。但那位沐雨王,自入局伊始,似乎從未全力以赴過。好像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拼盡全力。

她思索的間隙,祭壇上忽然傳來一聲炸響。於眾人驚呼聲中,浮空祭壇接連劇震,一塊白玉欄杆轟然斷裂,向正下方的接天殿墜去。

“竟然如此急不可耐麼。”聞選悅莞爾一笑,語氣淡然。“也好。”

她抬手一揮,深藍水流席捲而去,將斷裂的欄杆裹住,移至迎麟宮外荒地,穩穩當當放好。做完此事,她憑空取出枚喚神符,劃破手指,在符上寫下了水神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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