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冢吞噬原初魔祖,只是一瞬間的事。

但,原初魔祖的逆轉能,本就不同於常物。這對曉雲馳來說,是另一種形式的災厄。

當他離開神冢空間,落在眾生宮大殿中時,忽然心神俱震,能量失控,猛地吐出半口血來,險些癱倒在地。離得近的喬玉卓見狀,迅速上前扶住他,食指中指並起,搭上他手腕脈搏。

“如何?”紀離也上前來,神色肅穆。

“不妙。”喬玉卓收回搭脈的手,語氣凝重。“原初魔祖的逆轉能,有一種未知毒素,紊亂了他的正常能量。生靈之力雖能同化逆轉能,卻不能額外解毒。”

“未知毒素?”紀離皺眉。“諸神之戰的記載,並沒有收錄相關內容。”

“當然不會有了。”洛希緹飄進大殿,落在喬玉卓身邊,手裡握著根赤紅長羽。“諸神之戰時,這種毒素尚未出現。”

“這羽毛……”喬玉卓欲言又止。

這根羽毛,是初代魔境神七化身中,‘赤烏’的三級飛羽,世上僅剩一根,且不會再有。

“它本就不屬於我。”洛希緹嘆了口氣。“這是我母親留給眾神之子的傳承,用了它,他就能引導並使用逆轉能了。”

她將那羽毛遞向曉雲馳。“拿著。”

“不必。”曉雲馳堅決拒絕。“它首先是赫莉諦妮殿下的遺物,其次才是眾神之子的傳承。若我拿了它,是為不義。”

“至於我中的毒,我自有辦法。”他抬起手,一朵金色的神芍花,在他掌心緩緩顯形、綻開。“神芍花的脈絡,能令人百毒不侵。”

“這樣啊。”洛希緹看著那朵花,若有所思。“你這朵神芍花,是怎麼來的?”

“嘉長川給的。”曉雲馳隨手將花塞進嘴裡。“說服他並不容易,我費了半天口舌,才換來這麼一朵花。”

然而,實際情況是,在他們趕到明神城後,嘉長川忽然抽出一縷花脈,變成這朵花給了他。他大感意外,嘉長川卻說,他在回應他的願望,僅此而已。

但他不敢對洛希緹說實情。她是魔神公主,能夠製造的意外足夠多,他不敢去賭她有幾分良心——即便她如今與玉姬星系無甚關聯。

神芍花落入神冢,在金色土地上化為種子,生根發芽,迅速長成一株花樹。此樹生長之際,不斷散出金光,於此間遍除毒瘴,並將一切隱患殘留修復平整。

旁人看不到花樹生長的過程,只能看到原本有些虛弱的曉雲馳,轉瞬恢復至健康狀態,甚至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

“真是神蹟。”洛希緹發出感慨。“話說回來,如果你收下初代魔境神的傳承,無論是實力還是體質,都會更上一層樓。”

“我想不通,你為什麼不願意要它。”她說得頗為緩慢。“只因為它是遺物嗎?”

“正是。”曉雲馳點頭。“更何況,閣下有一位身為魔境神的兄弟。我擔心自己取走此遺物後,他會尋出由頭前來討伐。”

洛希緹僵了一下,不再多言。薩蘭諦聞是個什麼脾性,她作為他曾經的二姐,再清楚不過。執著於過去的他,真會做出這種事。

見她沉默,曉雲馳不再看她,將目光轉向正沉思的喬玉卓。“我記得你想看金色篝火,對吧?你現在是祭樂神了,這個願望……”

“勉強能算是實現了一半。”喬玉卓抬起頭,看向大殿外的城區。“只是不知,人神聖子之血,又要從何取得呢?”

“或許,可以問問平等神殿下?”曉雲馳思索片刻,不太確定地說道。

“也許你應該瞭解一下,神與人神的區別。”喬玉卓搖頭。“如今的你,更符合此定義。”

曉雲馳抱起雙臂,半眯著眼覷他。他不知道喬玉卓究竟想說什麼,但若是要他給這位梳髮,他是堅決拒絕的。

喬玉卓狡黠一笑,岔開話題。“話說,嘉長川去哪裡了?”

“他啊,在外面給民眾幫忙。”曉雲馳看向了大殿外的城市。“我們剛進城,他就被拉走了……沒辦法,他是與願望相關的法則神,有人許願,他就得回應。”

“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殿下你呢,倒不如去尋他。”喬玉卓看向沉默著的喬玉悠。“如此,你們還能好好休息一下。”

曉雲馳看了喬玉悠一眼,心領神會,劃開空間離去。雖然他很想知道,這位前聖子會如何去面對命運,但現在還不是他該好奇的時候。

待此間事了,塵埃落定,結局自生。

他獨自進了尚且冷清的城區,在街道間漫步。現在去找嘉長川,或許有些太急,難得來這裡,他得趁機觀察一下,神願星之民與其他星民間,究竟有何區別。

然而,經過一番探索,他什麼也沒看出來。即便是血脈貴於他族的鈴花族,也只是平常無比的凡民。

‘人’之一物,在他眼中,變得無甚高下。

“在想什麼?”一人忽然自他背後出聲。

曉雲馳轉身去看,只見關行昀揹著手走來,在他不遠處悠然站定。

“恭喜你,位列人神。”關行昀打量他一番,慢慢笑道。“如今你再看人,可是覺得無甚差別?若是,那就意味著,你已經開始從神明的角度,在觀察世間一切了。”

“這是好事嗎?”曉雲馳面露諷色。

關行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憑空取出一把古宮門鑰匙,遞到曉雲馳面前。

“很久以前,行陽星曾向琉璃君追問過,什麼是‘眾生’。他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付出了莫大的代價,才造就了行陽星系的今天。”

曉雲馳沒伸手去接。“這是什麼?”

“羽飛星太昌宮的入門金鑰。”關行昀把鑰匙往前送了送。“那是古火鳥神國僅剩的宮殿,其中隱匿的正見宮,記錄了這座星系,最富饒輝煌的時代。”

聽到這句話,曉雲馳緩緩後退半步。神國的往事,他不該插手。

“瞧你那緊張的樣子。”關行昀笑起來。“難道我是什麼很壞的大人,會把你拆骨入腹嗎?”

“胡說什麼呢?”曉雲馳挑起眉,瞪他一眼。“你老人家向來條理清晰,怎麼短短數十日不見,反而有了說胡話的習慣?”

“這可不是胡話,小馳殿下。”關行昀抬步,走到曉雲馳身邊,與他僅錯開一肩之距。“赤烏山下的魔神,的確有食人之癖哦。”

“啊?”曉雲馳怔了一下。

就在這一怔之間,關行昀將那鑰匙別進他的腰封,從他身邊走過,憑空消失了。

曉雲馳心中大呼上當,拔出鑰匙丟進戒指。到底還是警惕不足,讓老狐狸得逞了!

沒等他多腹誹幾句,不遠處的廣場上,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頗有些吵人。他當即穿過空間出現在廣場,欲瞧瞧有何熱鬧。

誰料雙腳還未踩實,熱情的人群就把他擠得離地,不得不飄浮起來,防止陷入踩踏事故。

打眼望去,只見嘉長川站在人群中,和眼前的人們說著什麼。他離得遠,聽不清那些話的內容,只能從嘉長川臉上窺得一二。

看眾人笑容,大抵可知,他們在說你長我短的高興事情——熱情的少年比劃著招式,想要向神明討教劍法,美麗的少女舉著花冠,想讓神明接受自己的心意。

看著那些鮮豔的花冠,曉雲馳靜靜垂下眼,落地轉身欲走。鋪天蓋地的熱情正沐浴著那人,他不好上前打擾。

誰料尚未走出半步,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喊:“煩請諸位放我離去,我的同伴已尋來許久,眼看要等急了——”

緊接著,一隻似火的手,牽住了他有些冰涼的右腕。他側頭看去,只見嘉長川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邊衝他笑,瞳光流轉,神色溫和。

看著這雙眼睛,他腦海裡兀地閃過初見時,這位前上將心思深重,不似青年的模樣。彼時的他,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卸下了重擔般,身上頗多出些人氣。

想著過往那些場景,他不由笑道:“神君如此討人喜歡,真真叫人嫉妒。”

“話不能這麼說。”嘉長川頓時苦了臉,小聲抱怨起來。“誰會討厭一棵許願神樹呢?”

就連時之神他老人家,都不一定會想知道,他剛才除了幫助恢復城池,還聽聞了些什麼離譜願望。侍神之族果真刁鑽,每個願望都很精闢,並且完美避開了常想法則的底線……

“說得也是。”曉雲馳深以為然。“那麼,你這許願神樹,現在需要澆水嗎?多澆點水,能獲得許願樹的果實嗎?”

“澆水並不能獲得許願果。”嘉長川一本正經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牽著他慢慢往前走去。“要想讓樹結果,莫要忘了施肥……”

距此處不遠的高塔頂端,關行昀腳踏塔尖,居高臨下覷著相談的年輕人。目送他們遠去後,他將右手抬起,抵在唇邊低語幾句,就透過便攜躍遷梭離開神願星,回了天下聯盟。

眾生宮中,喬玉卓站在金階上,沉重凝視著跪倒在階下的喬玉悠。金階下左側,站著頗有些難以置信的周那。

至於紀離,他早已尋了託詞,和洛希緹一起離開,去聖母宮找紀霄。此間公務已了,他可得早點把祖宗送回家去,免得他弄出事來。

“你要想清楚啊。”喬玉卓語氣悵然。“一旦你真正遠離俗塵,就再無後悔餘地。”

方才,他打算同喬玉悠商議神願星的未來,卻被喬玉悠推上金階。未等他問個明白,喬玉悠便跪在金階下,向他行了拜神禮,說要作為他的第一位行者,前往天決,為他建造神宮。

但聖皇雖死,聖母猶在。若一夜之間,令她接連失去兩位親人……他將無法面對她。

在他往日與聖皇的爭鬥中,聖母樊花晚看似中立,暗中卻對他多有幫助。他不是沒問過她,究竟為什麼這麼做,但她只是說,先聖皇的眼光不會差。

現在,他大約明悟了她的想法。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聖皇不可能贏,這才會從他這裡入手,想給她的兒子謀一個好結局。

他和喬玉悠,除了皇位,並沒有直接矛盾。若他放棄這個位置,並予其以祝福,喬玉悠自能順理成章繼位,大權在握。

只是……喬玉悠似乎有別的想法。

“我再沒有其他選擇了。”喬玉悠深深嘆息,以額觸地。“殿下,我懇求您,再助我最後一次。如今的鈴花族,無法揹負背叛之罪。”

如今這般局面,絕非他所望。

昔日他爭皇位,所求不過為了讓父皇滿意。直到他父皇試圖燒死喬玉卓,並對共濟城發兵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

在看到假喬玉卓,以及原初魔祖的化身後,他深感震驚之餘,一顆心直墮冰窟。他的父皇,究竟在為了什麼而謀?

但毫無疑問,這一切行徑,將鈴花族,甚至整個神願星,一起拖入了無底深淵。

原初魔祖——雖然他不知道,這位魔神究竟代表了什麼,但經此一役,再笨也該察覺到了,祂絕非一般魔神,甚至不是正常魔神。與之有所關聯,罪名定不會輕。

那位沐雨王說他‘不過如此’,的確如是。比起自幼身懷神明秘法,卻不曾在陷入爭鬥後,施術傷害任何對手的喬玉卓,他什麼也不是。

“背叛?”喬玉卓重複了下這個詞彙,緩緩地揚起笑容。“我的眷族,什麼也沒有背叛。”

周那詫異地看向喬玉卓。明明一天前,這位新創世神還被送上了火刑架,今日卻做出這般保證,甚至明說了‘眷族’一詞……

喬玉悠同樣難以置信,猛抬起頭直視喬玉卓的眼。只見年輕神明面色溫和,目光卻如雷電般鎖定著他,但凡他敢反駁,這雷電定會落下。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喬玉卓再度問道。“璃天一日,人間百年。待那神宮高築於空,世間一切早已與你無關。”

“有無關聯,於我何益?”喬玉悠說得鏗鏘。“若我留下,便不會被審判嗎?”

“協助他人背叛雲英,當判終生流放。”周那淡淡開口。“我正是為此而來。”

見再無可轉圜,喬玉卓沉沉嘆息一聲,走下金階,扶起喬玉悠,抬臂輕輕抱住他。

他說:“吾以此身起誓,至今往後,爾為吾之神使,長命無絕。縱他日天崩,亦無所悔……”

他說的是‘神使’,而不是‘行者’。這二者間,有很大的區別。

雖同聽神號令,行者乃神徒,需苦修意志,方來日為神。神使雖為臣,卻是經神主正名後,便作為神官而存在,壽同靈山。

周那咬了咬牙,試圖說些什麼,糾結許久,到底不語。祭樂神顯然心意已決,他除了認同,別無他法。

“去見見你的母親吧。”喬玉卓收回手,繞過喬玉悠,離開了眾生宮。“你這一去,可就不一定能再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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