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樊菊麗後,葉洛沒急著立刻去法國駐滬總領事館找範爾迪理論,而是先喊來了葉豪、丁力還有馬永貞,吩咐他們派人去徹查了此事的真實情況,並順帶前去安撫吳同根的家人。

晚上六點,葉洛在葉公館吃好晚飯,葉豪便帶著事情真相回來了。

“阿洛,我們調查了十幾個目擊證人,也去電車公司詢問過他們的規章制度,這事情和樊小姐說的一模一樣,純粹是五個鬼佬喝大了鬧事,其中一個囂張跋扈,不滿吳同根的態度,便動手殺人!”

葉豪面色鐵青,此事他是在精武體育會得知,那會兒他正好在和施劍翹、霍廷恩幾人切磋武藝,聽到這種慘劇,差點就帶人鬧去了法國駐滬總領事館。

還好葉豪今非昔比,較之以前更為冷靜沉著,沒有衝動行事,而是先回家找了葉洛商量。

“其他勢力是什麼態度呢?”葉洛抿了口茶,不急不躁。

“還能有什麼態度?除了我們葉氏投資公司外,沒有一方勢力敢和法國駐滬總領事館辯駁,法租界那邊以青幫為首,都在協助巡捕房鎮壓民眾,妄圖息事寧人。”葉豪忿忿不平,“我們去之前,就有青幫的人跑去吳同根家,對他的老婆孩子威逼利誘,幸好我們及時趕到,不然...”

“我曉得了。”葉洛旋即起身。

葉豪以為他要去法國駐滬總領事館理論,連忙跟過來:“阿洛,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危險?這事現在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就算你和法國總領事關係不錯,也得防著點別人的冷箭啊。”

“啊?我幹嘛去總領事館?”葉洛疑惑看他,“範爾迪肯定會拼命包庇那五個士兵,即便我現在拉人去理論,難道你覺得我的面子會比六帥大嗎?”

“那你去幹嘛?”葉豪懵了,“你不是答應了樊小姐幫忙解決這件事嗎?”

“我去黑貓舞廳看看籌建工作做得如何呀。”葉洛下樓,喊來小麗送了大衣過來,一邊披上衣服,一邊笑道,“大哥,你要一起去舞廳看看麼?”

“哎呀,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突然想去舞廳看看!”葉豪完全摸不著頭腦,猶豫再三,還是快步跟著葉洛,離開了葉公館。

持續了幾天的暴雨終於有了停歇的勢頭。

臨近九月底,即將入秋,天氣漸漸轉涼,這一場大雨後,氣溫頓時從平均二十度降低到平均十幾度。

丁力拉開車門,見大少爺也在,頗感意外。

平時這位大少爺都在操持葉氏安保公司的生意,很少和二少爺一起出門。

車後排還坐著小阿悄,葉豪乾脆上了副駕駛位置,心裡還在憂心吳同根案,完全提不起去舞廳的興致。

“寶貝,我喊你去做的事情都辦妥了嗎?”葉洛來到後排,輕輕握住小阿悄有些微涼的小手,幫她暖和一下。

天氣轉涼,小阿悄還穿著單薄的緊身旗袍,外面就搭了個披肩,有了風度,卻失了溫度,不過這樣對她來說也很好,因為有理由緊靠在葉洛身旁了!

“辦好了!法商電車公司和自來水公司的職工長期遭受法商的壓迫,平時他們敢怒不敢言,現在有我們撐腰,加上這次的慘案,從明天開始,他們就會大範圍罷工,直到總領事館正視這個問題為止。”

小阿悄起初並不理解為何葉洛要她親自去找法租界華人工會的會長,還要求對方鼓動華工們集體罷工。

在辦事途中她又經歷了一番公董局對華人的歧視態度,加上總領事館和國民政府兩方對此事的漠視和不在意,她終於明白。

要想為吳同根討回公道,等於是要為長期在法租界遭受剝削和壓迫的華人要回人權,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各方阻力之下,即便是葉洛出手,也很難有好的結果。

所以早上白雄起打來電話,讓葉洛不用太過在意此事,金陵國民政府那邊已經安排專員和領事館協商,事情很快就會了結。

他們所謂的了結,其實就是遣送殺人兇手回國,鎮壓工人們的抗議!

而想要奪回自己的人權,那就只能大家團結起來!

葉洛是想喚醒他們的自我意識,而不是簡單出面說情,然後讓九泉之下的吳同根得以安息。

那樣做的意義不大。

這個吳同根含笑九泉了,那下個吳同根,下下個吳同根呢?

聽到小阿悄去鼓動罷工,葉豪更懵圈了。

“罷工每年都有,可沒見這些人有什麼反應啊。”

“不一樣。我已經派人用法文寫好了事件全過程,又添油加醋一番,將兇殺案和罷工潮聯絡在了一起,這份調查報告應該今晚就會透過梅里埃之手遞交到法國駐華大使的書桌上,然後再透過大使傳遞至巴黎總部。”

葉洛笑著回答。

葉豪疑惑看他:“那又如何?連我們市政府都不敢管,不想管,難道他們的大使公使這些人會願意幫助我們?”

“當然會啊,只要此事確實影響到了工人的正常工作,以及現在華人和法國人之間的關係,他們一定會出手管理。大哥你忘記了?如今的局勢和北洋政府時期不一樣了。此前北洋軍閥們亂戰,沒有一個被承認的官方政府,現在有了金陵國民政府,且已在美方的支援下發表了對外宣言。美方第一個認同國民政府合法性,且全力支援關稅自主,你猜是為什麼?”葉洛反問他。

葉豪機械般搖了搖頭。

小阿悄和丁力也興致勃勃聽著,好奇二少爺這位自稱不懂政治的人,對政界局勢有什麼看法和意見。

“大哥你應該知道美國現在的股市在瘋狂上漲吧。他們的國力與日俱增,勢必會積極推進對外擴張戰略,但這必然會遭到同樣身為列強的英法日等國的反對。幾年前的巴黎和會,美國與我們一樣,外交談判徹底失敗,並未達到預期目標。所以它這幾年將擴張物件轉移到了遠東和太平洋地區,把在華市場視為第一目標!”

“這就是為何近些年美商在上海灘如此活躍的原因!遠東第一大都市是一個人人都想佔為己有的大寶藏。為何我們這裡有如此多的租界?因為他們都想在這兒挖寶探險,收穫海量利益。洋行打壓華商的根本原因就在市場競爭這點上。”

“肉就那麼大,吃的嘴巴卻很多,所以我們華商根本上不了桌,就算個別能喝口湯,也是洋人洋行的買辦而已,沒有真正的話語權。而他們洋行之間也有競爭,就如同他們各自的國家在互相競爭遠東地盤一般。那麼打擊對手最好的方法,便是在上海灘收回其他列強的特權,壓縮他們的商業市場和利益,其他列強的蛋糕分少了,他們自己的蛋糕就變多。”

葉洛笑著看他們,把上海灘比作了一塊巨大的蛋糕。

如今瓜分蛋糕的只有列強,華人無法上桌,誰吃的少,別人就能吃的多。

如此一解釋,連不懂商業的葉豪也恍然大悟。

“難怪美國帶頭贊成金陵國民政府的政策,我還以為他們良心發現了,原來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打壓其他競爭對手。”葉豪恨得牙癢癢。

“這個我也明白呢,為了把青樓生意都包攬在鳳鳴樓身上,即便我們少吃一點利潤也沒事,得先把其他青樓趕出租界才行。”小阿悄一點就通,事實上這幾年鳳鳴樓的壯大,就是葉洛給她灌輸了這樣的經商理念,才能有如此卓越的效果。

“沒錯。所以不僅美國如此,英法日亦是如此。這樣一來,在最焦灼的局勢下,上海灘法租界忽然爆發這種慘案,影響到了更上層之間的角力,讓法國應對英美日處於劣勢,你覺得大使和公使會坐視不理嗎?”

葉洛笑著看他們。

“我明白了!所以魯省省會慘案發生後,上海灘的日商反而站在我們這一邊,國際輿論和他們的內部勢力也在聲討軍隊的蠻橫與暴行,就是因為屠殺魯省省會民眾的日寇影響到了他們上層在華的利益。”小阿悄舉一反三,一雙大眼睛看向他,尋求誇獎和認同,“某種程度上說,那支軍隊就和現在殺人的法國士兵一樣!”

“真聰明,寶貝~”葉洛抱著她的臉頰親了一口。

小阿悄臉頰泛紅,躲閃不及,只好任他欺侮。

“既然誰都不願意出手幫忙,那就把事情鬧大,讓他們不得不去解決這個問題。你看,等一圈回來,這些人還是得找莪,不是嗎?”

葉洛輕笑一聲,看向窗外的夜景,

“經商也好,政務也罷,就和行軍打仗一樣,侵略者和主動方容易成為被動方。穩坐釣魚臺的人才可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一番解釋後,三人都對葉洛產生了濃郁的敬佩之意。

見到這樣一件事,葉洛也能往自己的商業利益上牽扯,葉豪欣慰之餘倍感失落。

他這個大哥,總覺得離自己的小弟差距越來越大,令他唏噓不已。

不過很快,在看到後視鏡裡和小阿悄嬉戲打鬧,宛如孩童般的葉洛,葉豪又笑了。

這樣也很好。

葉家自從葉雨樵徹底隱於幕後,就被他們兄弟倆接管。

如今一個做元帥統籌全域性,調動八方,一個做大將軍衝鋒陷陣,向死而生。

讓他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葉家勢必會在他們兄弟倆手中越來越好,走向真正的世家豪門之列。

......

翌日清晨。

法租界,法國駐滬總領事館。

範爾迪還在夢鄉之中,忽然被嘹亮的吶喊聲驚醒。

他掙扎著起床,穿好衣服,透過窗臺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總領事館門口匯聚了大量在法租界打工的華人。

他們搖旗吶喊,拉起橫幅,似乎在高聲抗議與罷工。

範爾迪連忙洗漱完畢,來到辦公室,見到樊菊麗在位置上辦公,連忙問道:“樊,外面怎麼了?不是說讓巡捕房把他們驅散了嗎?”

“總領事,這次來的華工不僅僅是為了那天的案件,他們還控訴法商長期壓榨欺侮他們,要求與法國工人一樣的待遇,不然就罷工直到獲取你的答覆為止。”樊菊麗表情無奈,心裡卻是暗自竊喜。

二少爺果然厲害!

就在早上,從北平那邊發來了幾份電報,是來自法國駐華公使和大使的親筆信,要求範爾迪立即把吳同根案件處理妥當,不要延誤而導致大範圍罷工潮!

她把電報也給範爾迪看了。

範爾迪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無比凝重。

就在此時,一旁桌上的電話響起,範爾迪連忙接起。

來電的是一名法商大亨,他語氣強烈不滿,認為是範爾迪的拖延導致他手下的工人也跟著一起罷工,讓他遭遇了無妄之災。

不僅如此,他還提到巴黎總部也開始關注了這邊的事態,若是處理不好,他們要考慮重新選取合適的人擔任總領事和總董!

範爾迪沒料到才過去一天,事情忽然朝著他無法解決的方向而去!

“樊!巡捕房和青幫那邊沒法繼續鎮壓了嗎?”範爾迪沒有死心,在他看來自己這方佔據絕對優勢,沒必要向華人服軟。

“範爾迪,事情已經快不可控了,你沒發現嗎?”樊菊麗畢竟是範爾迪的未婚妻,不忍心他真的因為此事下臺,這樣自己也就失去了靠山,“罷工浪潮只會愈演愈烈,你必須得趁早處理好那件案子。”

“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嚴懲兇手,然後賠錢還登報道歉嗎?”範爾迪連連搖頭,“樊,要是我答應了這種請求,大使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我該怎麼辦?”

範爾迪徹底沒了辦法。

他萬分懊惱。

早知道就該在漢卿來的那天答應他的請求,把事情處理好,就沒那麼多麻煩了。

“範爾迪,有一個人,也許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樊菊麗見機會到了,湊近他低聲說道。

“誰?”

“葉家二少爺,葉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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