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府衙。

蔣燁已經被知府大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混賬!你當時在場,為何不阻攔那兇徒殺害蹇公子?”

“可憐蹇大宦只有這一個子侄,如今連香火都斷了!”

“你讓本官怎麼去跟蹇大宦交代?你這個廢物!”

蔣燁心中有苦難言,賠罪道:“是屬下無能,還請婁知府恕罪!”

“誰能想到那小子好言好語,卻心中暗藏殺機!”

“何況那蹇公子大庭廣眾羞辱民女,東街百姓人盡皆知……”

婁知府冷哼道:“那民女一家也給我收押進監牢!”

“說不定,這是一起針對蹇公子有預謀的謀殺!”

蔣燁一時語塞,這位婁知府顯然是要甩鍋,將蕭遙和周老漢一家,都送給蹇大宦來處置。

“大人……殺人償命,可那周老漢一家都是無辜之人!”

“你給我閉嘴!你個廢物,若不是你,老子至於殺他們一家麼?”

二人爭吵之際,就聽到手下前來通報——蹇大宦的手下來了!

“下官見過公公!”

身為五品知府,面對蹇大宦身旁的小黃門,那也是卑躬屈膝。

宦官雖然殘軀不全,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距離皇帝最近的人,也是深得皇帝信任之人。

即便鍾澤在長城與異族韃子拼死拼活,可能話語權還不如蹇大宦。

這就是殘酷的事實。

“咱家前來替蹇公子收屍。”

小黃門拿出手絹,一看到屍體就哭的稀里嘩啦,令婁知府和蔣燁尷尬不已。

“公子!你死的好慘啊!以後蹇大宦可謂是絕後了!”

“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給您報仇!”

“以後初一十五,咱家一定給公子燒紙燒娘們!”

那小黃門抱著屍體哭個不停,最後婁知府看不過去,上前提醒道:“公公,這並非蹇公子遺體……而是昨日在路邊凍死的流民……”

小黃門尷尬不已,合著剛才的眼淚,全特孃的白流了!

待到再看見蹇公子的屍首,小黃門愣是流不出眼淚,只得乾嚎。

宦官獨屬的奸細聲音,簡直是一種折磨,令婁知府和蔣燁強行忍耐。

“行了,咱家也算是祭奠過蹇公子了。”

“大宦的意思很簡單,殺人償命,是誅殺九族的那種償命!”

“你且去查,此人五服之內的親屬一個不留!”

婁知府拱手道:“是,下官領命!”

——

昏暗的監牢內,蕭遙戴著枷鎖和鐐銬行動不便。

他並不後悔殺了那宦官的子侄。

見到周老漢一家受辱,他忍無可忍,無論是被撕扯衣衫的周蓉,還是被毆打在地的周成和周老漢,都是他的至愛親朋。

“大周士人官員和宦瓜一向不和,就看我那恩師能夠做些文章了。”

“可憐老子剛攢了些銀兩,還想給娘和周大叔一家換個小院。”

“也罷,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讓狗宦官斷子絕孫也不錯!”

蕭遙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衝動過後,現在思考如何脫身。

對於他而言,唯一的指望就在鍾澤這位恩師身上。

以及士人官員與宦官們的矛盾上做文章。

可以說,士人官員未必喜歡蕭遙,可宦官們要弄死的,他們就一定要保護。

無非是政治利益罷了。

在蕭遙的印象中,無論是士人官員,還是宦官,都行貪腐之事。

只不過宦官貪得無厭,毫無底線,名聲已經臭到了一定程度。

士人官員貪的高尚,貪的道貌岸然,底層百姓承認了他們的好名聲。

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

我是龜,你是鱉,誰特娘也別笑誰。

蕭遙思考了許多,反而冷靜了不少。

“老相公,請!”

獄卒們語氣恭敬,隨後便將牢門關上。

“恩師!”

“臭小子!殺得好!殺得秒!殺得那閹狗絕後,斷子絕孫!”

蕭遙本以為鍾澤前來,會責備自己行事衝動,誰知對方竟然比他還興奮!

“弟子衝動,一招不慎打死了蹇大宦的子侄,還請恩師懲罰!”

一招不慎?

鍾澤的嫌棄眼神,明顯在告訴蕭遙,你特娘還在老夫面前裝什麼?

“蹇適那閹狗,這些年一直蠱惑陛下!使得天子親小人而遠賢臣!”

“我大周郡守,不只有多少都被那閹狗換成了他的人!”

“你此番仗義救人,殺死那蹇適狗賊的侄兒,可謂是大快人心!”

蕭遙有些發懵,怎麼聽鍾澤的意思,他好像是立功的大英雄?

“咳咳!恩師,那弟子是有功無過了?”

“有功!但不一定無過!”

“恩師,此話怎講?”

“你讓蹇適斷子絕孫,對社稷有功!不過蹇適那狗賊畢竟是天子近侍,你變相得罪了天子!”

蕭遙險些一口老血噴出,得罪了皇帝老兒,那他還不是難逃一死?

“要麼,還是讓弟子死的痛快點,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蕭遙垂頭喪氣道:“弟子進天牢之前,身上還有三十兩銀子,煩請恩師交給我母親!”

“對了,恩師請上前,我有些話想要對恩師說!”

鍾澤聞言,上前敲打蕭遙道:“莫要灰心喪氣!明日朝政,為師定會為你翻案,保你性命!”

說罷,鍾澤直接告辭,只因鍾府已經匯聚了不少士人官員!

——

世人皆知,鍾老相公從不在朝中結黨營私。

不過今日為了蕭遙,鍾府第一次張燈結綵,門庭若市!

“諸位,如今呂相不在,有什麼話老夫就直說了。”

“閹宦子侄,當街調戲民女,老夫弟子仗義相助,一招不慎打死了人。”

“我等,是為老夫弟子翻案,還是坐視閹宦殘害忠良,諸位給個話吧!”

鍾澤虎目微睜,如今毒瘡被蕭遙醫治,大周太尉生龍活虎。

大周丞相不在,一眾士人官員,自然以鍾澤馬首是瞻。

其實當街調戲民女, 他們的子侄也沒少幹,美其名曰風流成性。

不過幹這事的是閹宦,那就是罪大惡極!

“鍾老相公的弟子,乃是任俠之舉,我等又豈能坐視不管?”

“明日我等只待老相公一聲令下,便會彈劾宦官!”

“閹宦禍害百姓,我等士人其能置身事外?”

“老相公放心,我等與閹宦不共戴天!”

鍾澤滿意點頭,不管這些人帶著什麼目的,至少能夠留下蕭遙與周老漢一家性命。

如今的老相公,越看蕭遙越喜歡。

那股子任俠之風,與他年輕時一樣。

不氣盛,還能叫年輕人麼?

“諸位,鍾澤在此謝過!我這關門弟子的性命,全賴諸位相助!”

“老相公放心,我等一定解救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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