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拔苗助長的道德
好訊息是，胡玖和嶽仁淳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那條綠色的路。
壞訊息是，又有一個老人倒在路邊，只不過這次換成了老頭子。
幾人無奈的走過去：“老人家，需要去醫院麼？”
還是熟悉的調調。
輕鬆搞定！
三人正式踏上了綠色通道。
剛走了沒一會兒……
唰——
倒退！
“啥情況？”胡玖和嶽仁淳一頭霧水。
該做的好事都到位了，為什麼又會這樣？
“難道附近還有別的老登摔倒了，咱們沒有注意到？”嶽仁淳東張西望。
“看那邊！”
順著胡玖的聲音，嶽仁淳望過去。
一名青年男子騎著腳踏車路過，歪歪扭扭的貌似剛學會，馬上就要摔倒。
“這也要幫？”嶽仁淳低聲吐槽，但還是讓葉菘藍跑過去幫忙了。
送走了騎車男子，嶽仁淳心裡罵罵咧咧的前進。
唰——
倒退。
嶽仁淳大驚：“我就在心裡罵兩句，這也違反規則了？”
胡玖當即反駁：“不可能，我在心裡罵你無數次了，沒發生任何事。”
嶽仁淳翻了個白眼：“那這次又是為啥？”
筆直的道路上，根本沒有其他人，為什麼突然就倒退了？
三雙眼睛到處巡視，最終定格在了同一處。
地上，一枚早已不再流通的1分錢硬幣靜靜的躺著。
胡玖嘴角狠狠抽搐，馬路邊，一分錢，這可太經典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產生了一股非常羞恥的感覺。”
嶽仁淳深表贊同，手指一彈，葉菘藍跑過去，撿起硬幣，深呼吸，“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給警察叔叔……”
在小藍半死不活的歌聲中，幾人將硬幣送到了警局。
再次回到綠色通道時，天都要黑了。
之後他們又陸續因為地上的碎紙屑、受傷的流浪貓、迷路的老登等等，反覆倒退。
最終，他們確定，這條路根本走不通，前方似乎有數之不盡的麻煩在等待他們，情況之複雜遠超想象。
一個男子路過幾人身邊路過，走得太急, 沒有注意到路邊的小石子，不小心就被絆倒了。
男子痛苦的捂著腳踝, 目光中帶著懇求, 望向他們。
“明白。”
葉菘藍走了過去。
男子伸手抓向葉菘藍的胳膊。
啪——！
男子被推開，他的手機被葉菘藍拿到手裡，“我幫你叫救護車。”
男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難道不該直接扶起他嗎？為什麼要叫救護車？
差評！
葉菘藍一眼瞪過去，“擦破個皮而已，還想被人扶？我看你分明是想佔便宜！”
男子眼神再次變化，“不扶我是吧？那我就躺著不走了！只要我不動，你們也別想走！”
咔嚓咔嚓——
男子的一手一腳被打斷。
“哎呀，你受傷了，我幫你叫救護車。”葉菘藍面無表情的撥號。
“你完蛋了！敢故意傷人，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這裡！”男子大聲哀嚎，怒罵，直到精疲力盡。
胡玖緩緩走上前：“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沒事找事，阻攔我們離開？”
男子臉色微變：“你不要瞎說啊，我可是個大好人，分明是你們見死不救，還惡意打傷我……”
胡玖一臉淡定的示意葉菘藍：“繼續打，打到他願意說實話為止！”
男子表面驚慌失措，眼底卻不自覺的閃過一絲期待。
“慢著，還是讓我來吧！”嶽仁淳扒拉開了胡玖，掌心泛起豔麗的粉光。
男子的表情變來變去，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果然有問題！”嶽仁淳冷笑。之前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作為一個從小帥到大的美男子，他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可自從進了月照市，他就像是失去了魅力，曾經遇到的老太太、小蘿莉、陌生少婦，看他的眼神與看路人甲沒區別！
自戀歸自戀，卻也能說明這座城市的居民不正常！
桃花煞的被動魅惑可不是誰都能抵擋的，此刻嶽仁淳又催動了體內倀鬼的力量，眼前的男子竟也抵抗了幾秒，足以說明情況的嚴重性。
不消片刻，嶽仁淳就多了一個傀儡。
……
深夜，一個神秘的聊天群……
“今天來了兩夥新人，不知道他們能撐多久。”
立刻就有人回覆：“其中一夥已經快要淪陷了。”
“這麼快？他們做了什麼？”
“當街殺人！我就只是躲在路人背後吐槽了一句，誰知道他們那麼衝動，一下子就被激怒了，還殺錯了人。”
“你太冒險了。”醫院裡，一個老太太面帶微笑的擺弄著手機，“故意摔倒在路上就行，沒必要以身犯險，活著的人可不多了。”
“就是啊，扶老人這件事是無敵的，巨浪費時間精力，多折騰幾次就能把人搞崩潰。”
此話得到了無數誇讚，老人家只要在十字路口附近一躺，交通都會癱瘓掉！
“羨慕了，我也要去試試！。”
“你不行，太年輕了，不符合‘扶老人’這件事的最低標準，只能控制住一個人。”
還活在這座城市的居民們，早已摸透了部分規則，有些“好事”必須做，全員強制執行，有些卻不需要全員出動，一個人做就行。
不想被規則束縛也很簡單，把自己偽裝成急需幫助的弱勢群體，如此就可以綁架別人必須來幫助自己！
“大家都行動起來，不能放過他們！”
“來了就別想走！”
“月照市有進無出！”
在這熱火朝天的刷屏中，突然插入了一句：“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給外來者添麻煩，阻止他們離開？”
群裡沉默了一瞬，緊接著，有人義正辭嚴的回覆：“我們都是為了他們好！”
“我們是在幫助他們提高道德修養，成為思想境界高尚的聖人！”
此類話語淹沒了聊天介面。
另外一邊，胡玖和嶽仁淳都看到了以上對話，手機是剛才那個路人熱心提供的，很明顯，這座城市的居民就是在沒事找事。
“回答我，為什麼要故意給別人添麻煩？”嶽仁淳質問。
被他控制的男子木訥的回答：“幫助所有人提高道德修養，這是我應盡的義務。”
無論怎樣詢問，男子始終堅持這句話。
嶽仁淳遺憾的搖了搖頭：“他們的思維意志似乎都被汙染了。”
說罷，他拿出了脖子上的鬼打聽項鍊，即使傍晚光線暗淡，那顆寶石依舊折射出了妖異的藍色火彩。藍光的照耀下，路人男子臉上恢復了些許靈動。
“回答我，為什麼要故意找茬，阻止別人離開這座城市？”嶽仁淳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是我們非要刁難找茬，而是這條綠色通道自從出現的那天，就被人設定了無數的陷阱，從來沒有人能順利走出去！我們不知道是誰弄出了這條路，也不知道是誰設下的陷阱，反正所有人都會失敗，我們故意找茬，只是在這種必然的失敗中，找點樂子而已！”
男子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漸漸語無倫次：“我被困在這裡，永遠出不去了，憑什麼別人能離開，憑什麼他們能脫離苦海，而我只能在這裡苦苦掙扎，我不服！大家都是同胞，本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哈哈哈哈……”
嶽仁淳倒吸一口涼氣，人心崩壞了口牙！
作為一個反面人物，他倒是能理解這種心態，但他不理解的是，難道整座城市裡的所有人都持有同樣的心態？自己過不好，就要拉著別人一起沉淪？那些心胸寬廣的有識之士團結起來，總該有幾個能衝出這條路吧？
男子很快就解答了這個疑惑。
“違反規則的次數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脫胎換骨，變成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他們會成為毫無瑕疵的道德完人，再也無法離開。”
一聽這話，嶽仁淳瞪大了眼睛，瞬間就想到了之前在醫院裡遇到的醫生和護士。
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會說笑，會走路，會吃東西，普通人能做的事情，他們也都能做。但是，他們不是正常人，而是……npc。
完美的白衣天使，如同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
規則怪談並非沒有懲罰機制，而是懲罰來的悄無聲息，很容易被忽略。每個人能做的違反規則的事情是有上限的，達到上限就會成為npc。而且，每一次違反規則，大概會依據惡劣程度，扣除不同的上限。亂丟垃圾和殺人，總不能都算作違反一次規則吧？
綠色通道上的陷阱太多，一個不注意就會中招，還沒走到半路，人就已經廢了。
“靈異對人類而言，永遠都是有害的！”嶽仁淳忽然感嘆。
“月照市的規則怪談，明面上是有利於社會秩序的，我相信最初制定這些規則的人一定是抱著美好的期待。然而這是靈異力量造就的規則，受到靈異的影響，美好的心願只會以扭曲的形式降臨。”
“無所謂。”胡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冷冰冰的分析著目前的情況：“這座城市裡大概有三類人——徹底轉化為‘聖人’的npc、仍然保留部分自我意識，卻被靈異扭曲了人性的活人、以及我們幾個外來者。”
“如果月照市的行政機構裡全是npc，那就可以理解總部為什麼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普通人接觸不到總部，能與總部溝通的全都變成了規則的傀儡。”
“少數還活著的人，受到糟糕的現實與靈異力量的共同影響，導致他們都已經心理變態了，只想拉著別人一起受苦。”
用拔苗助長的方式提高道德水平，催生出了這兩類奇葩——失去自我的npc和利用道德為非作歹的惡人。
“源頭鬼會在哪裡？或者說……在幕後制定規則的馭鬼者藏在哪兒？”嶽仁淳認為，月照市的規則怪談大機率是人類弄出來的，沒有智慧的厲鬼不太可能搞出這類幼稚的規則。
“規則怪談剛開始出現時，最先出問題會是什麼？”胡玖忽然問道。
嶽仁淳思索了一下，斬釘截鐵的說：“罪犯！”
“規則降臨，正在犯罪的人當場就是違反規則，而且情節嚴重，恐怕很快就會達到某個臨界值，被轉化成npc。”
“所有罪犯短時間內全都‘改邪歸正’，警察應該會發現異常，理論上總部不該什麼訊息都沒收到。目前這種狀況，會不會那個幕後黑手最先對月照市的執法人員和行政人員動手了？”
胡玖點點頭：“或許吧。”
鬼書持續躁動著，兩塊厲鬼拼圖互相吸引，所以他並不是很著急，就算他不去找，那個鬼或馭鬼者也會自己送上門。
轟隆——
刺耳的爆炸聲從遠方傳來，鬼書在懷裡不安分的跳動。
“走，過去看看！”
胡玖一馬當先往爆炸的方向走。
唰——
倒退。
“忘了這兒還有個垃圾沒處理呢。”胡玖陰惻惻的看向斷了一手一腳的男子。
…………
漆黑隱秘的房間中，少女手持一根詭異的羽毛筆，在佈滿凌亂字跡的日記本上不停的書寫。
她的神情略顯木訥，膚色慘白無比，只有眼珠間或一輪，證明她還是個活人。
日記本上原本娟秀的字跡正在漸漸褪色消失，如同鬼畫符般的扭曲字跡逐漸覆蓋原本的那些……
“為什麼要做壞事？”
“為什麼不肯做個好人？”
“為什麼要欺負老實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少女的呢喃聲在房間裡迴盪著，羽毛筆顫顫巍巍的，似乎想要掙脫她的掌控，可最終還是被少女緊緊握在手中。
“你怎麼了？”她輕聲問道。
羽毛筆拖著她的手，在日記本上寫了一行字。
少女讀完，笑了：“原來是這樣啊，你要補全自身，完整的你能真正做到言出法隨，制定永不消逝的規則。”
她嘴角的弧度愈發誇張，“我要得到它，到時候我就能將救贖帶去更廣闊的天地，我可以將規則寫滿全國乃至全球！”
“我要創造一個只有好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