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聽了穆雲的話後觀察了一番，片刻後神色有些瞭然。
聚於此地的這些人，臉上都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而對應眾人這種期待的，顯然不會是一顆天賦出色的“明珠”。
六伯爺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三人的猜想。
“沒錯，這穆恆言，可以說是穆家近百年來資質最差的人了。”
穆雲已經皺起了眉。
雖然他一直以來都被冠以天才之名，但他從不會因此去藐視那些天賦不好的人。
而眼前這些人的行徑，讓他覺得有些不快。
一旁穆雨的表情也有些憤慨，追問道。
“能有多差，讓這些人這麼看笑話？”
六伯爺聞言也是有些唏噓地說道。
“他今年十七了，兩年前突破聚靈境的時候，只覺醒了一個木屬性，但親和度卻只有八品。這兩年裡，他共進入藏寶閣二十七次，每次借出的靈術都是在期限的最後一天才來歸還，而且測試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沒有修習成功。”
聽完六伯爺的話，即使是心中為其打抱不平的穆雲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提出追問的穆雨更是直接噎住。
資質差到了這個地步，委實也是有些驚人。
只有八品木屬性的親和度，這個人基本就告別靈脩這條路了，除非機緣之下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把品級提一提還有機會。
但是聽六伯爺的描述，這個穆恆言顯然沒有這種改天換地的機緣。
穆雲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再次確認道。
“照您這麼說，他總共修習了二十七種低階靈術，卻沒有一種修習成功？”
八九品這種低階的靈術，資質好的修士只要修習幾天便能成功施展，稍差些的一個月也已足夠，而且這個品階也有很多靈術對修士的屬性是沒有要求的。
這就跟屬性親和度之類的無關了，完全是修士自身的悟性，以及對靈氣的運用程度的問題。
六伯爺也明白穆雲的想法，但他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表示這是真的。
這個穆恆言，的確是一種靈術都修不成。
穆雲一時無語凝噎。
資質、悟性都不行，這人確實當得起百年來最差的資質這個判定。
一般這種資質的，都已經不能稱之為修士了，只能算是普通人，不出意外的話，他十八歲及冠後就會被安排到家族的生意當中參與一些普通的經營工作，這輩子都與修煉無緣了。
所以穆雲也能理解，這個穆恆言為什麼明明修不成也要一次次的嘗試。
無非是不甘心。
生在穆家這種盛產修士的世家，不能修煉的族人只會是最底端的存在，從周圍這些人的態度也能想到這個穆恆言平日裡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嘲笑。
而且他這種情況也很難轉修武道，因為在穆家，個人資質的判定是直接影響修行資源的配額的。
如果對方的資質真的差到這個地步，很可能每個月都領不到什麼配額。
沒有修煉資源，就算他想轉修武道都不是那麼容易，畢竟武修雖然是出了名的不吃資源，但也不是一點都不要。
初入武道需要不斷地打熬體魄，說白了就是透過某種形式上的“自虐”，來提高身體的綜合強度。
如果沒有相應的藥物進行泡浴，在這個過程中身體就會不斷地累積暗傷，初期可能看不出什麼影響，但這輩子的武道上限也可以算是一眼望到頭了。
但對於這個世界上很多沒有背景的普通人來說，這也是唯一一條可以改變命運的路了，有許許多多的普通人寧可拼著體內暗傷淤積也要習武，然後投身行伍，只為了博一個軍功可以餘生富足。
不過這個穆恆言能堅持兩年，即使失敗二十七次也沒有放棄，穆雲覺得這個人的心性還挺適合修習武道的。
穆雲正想詢問這個穆恆言有沒有習武，打算看看能不能幫襯一下，就聽到周圍的人群突然喧譁起來。
“來了來了！他來了！”
三人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從另一邊緩緩走了過來。
少年身高八尺，身材卻消瘦的有些可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麻桿一樣。由於過分的消瘦，少年的顴骨看上去異常突出，雙眼深陷，漆黑的眸光有些麻木。
似乎是知道自己接下來將要面對什麼樣的難堪情景，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雙唇緊緊地抿著，帶著一抹倔強和不安。
少年身上穿著的布衫看起來不是很合身，袖口很短，露出了一截膚色蒼白的手腕，手中握著一卷木棕色的卷軸。看得出他將手中的卷軸握得越來越緊，待他走到六伯爺的桌前時，穆雲已經能看清他手上繃起的青筋。
這時人群中有人喊。
“穆恆言，你這次又挑了什麼垃圾靈術，說出來我們大家練給你看看，你好觀摩學習一下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甚至有人接茬叫道。
“對啊，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不會還是九品的吧！”
“還是下級的！”
“哈哈哈……”
穆恆言沒有回應這些人，甚至目光都沒有向人群的方向有絲毫的偏移。
他只是微低著頭，將雙唇抿得更緊了。
穆雲覺得他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一道又一道的巨浪朝他拍下，他挺過了一次，又挺過一次，但彷彿下一次，他就會被傾覆。
那些肆無忌憚的笑聲越發刺耳，穆雲突然感到出離的憤怒，正欲開口喝止，卻聽身邊響起一聲嬌叱。
“笑什麼笑，吵死了！”
穆雲看向身邊，甄月正在衝一臉怒容的穆雨肯定地點頭。
圍觀的那些人一看喊話的是穆雨，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只是低低的竊笑聲一多，聽在耳中便讓人感覺更加沉重。
這時，一直沒有反應的穆恆言抬起頭，看了穆雨一眼，那眼神很冷漠，像是冷血的蛇。
穆雲皺眉，感覺到他剛才看向穆雨的目光中有一股清晰的敵意。
這讓他暫時壓下了心中聲援對方的衝動。
穆恆言將手中的卷軸放到了六伯爺的桌上。
“我來還這卷靈術。”
聲音很乾澀，語氣也很僵硬，給人感覺像是不常開口說話。
就在旁邊的穆雲看了一眼卷軸，上面寫著：碎巖指。
九品下級的一門指法靈術，可以強化手指力量，分金開石。
六伯爺點點頭，將卷軸拿在了手裡，展開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後提筆在面前的簿子上寫了些什麼，隨後將卷軸收入了長桌的抽屜裡。
“穆恆言，你歸還的是靈術‘碎巖指’，接下來我將對你的修習成果進行測試，測試方式為擊破十公斤重的岩石，你可準備好了？”
六伯爺已經把話說得儘量小聲，卻還是被一旁刻意探聽的人聽了去。
“噗……哈哈哈，碎巖指。果然還是九品下級的靈術，我的媽呀不行……哈哈哈笑死我了。”
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了轟然的笑聲，而且更加肆無忌憚，難以自抑。
六伯爺有些歉然地看了穆恆言一眼，後者臉上卻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
“準備好了。”
六伯爺從椅子上起身，隨後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光滑的圓石，蒼老的手掌輕輕地在圓石表面摩挲了下。
有一抹乳白色的光澤在圓石上掠過，然後六伯爺的手上便多出了一塊臉盆大小的灰色石頭。
將石頭放在了一旁的石臺上，六伯爺將那塊圓石小心地揣回了懷裡。
這可是他花了不少代價才弄到的一塊容靈石原石的邊角料，雖然能容納的空間很小，但對他來說已經是極珍貴的東西了。
六伯爺看向穆恆言的神色有些複雜。
“你來吧。”
他已經儘量去幫助這個少年了，原本碎巖指測試成功的條件是將岩石粉碎，而他方才卻說只要擊破就可以，這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大關照了。
人群的聲音隨著穆恆言走向岩石的步伐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可以預見若穆恆言失敗，迎接他的將是眾人何等誇張激烈的反應。
穆恆言站到了石臺前，背對著眾人，沒有人知道，他的臉上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