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說辭並沒有嚇住上官凌桀,後者是天生的心比天地寬,想讓他感到擔憂屬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看到上官凌桀還笑得出來的時候,年輕的道士以為他還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硬是撐著虛弱的身體,盯著上官凌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爛海成牆,百里漂櫓’,你明白嗎?”
為了不因洩露天機而遭至天譴,道士給人算命,往往都不會直接說出算到的內容,而是會說一段卦辭,讓求卦者自已去解。
但年輕道士給上官凌桀的這八個字已經算是很明確了。
爛海成牆,百里漂櫓。
這描述的是屍體在海上堆積成牆,鮮血染紅百里,甚至商船被打碎,殘骸飄在海面上的場景。
聽起來確實是一場很嚴重的災難。
上官凌桀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另一邊穆雲的神情卻變得嚴肅了些。
為了保護航路的安全,翎淵城在每一艘商船上都配備了一正一副兩名船主,和二十名羽王境之上的船員,以及四十名基層船員。
商船的兩位船主,實力都不會低於通神境,二十名羽王境之上的修士可以保證在海上作戰的制空權,四十名基層船員配合船上裝配的武器,也足夠應對海上的絕大部分危險。
除了人員配置之外,每一艘商船本身也造價不菲,除了船身採用高強度的材料進行打造之外,內部還雕刻了許多的陣法,啟用後商船就會變成海上堡壘一般的存在。
除了這些,商船上還存在一股力量。
那就是船上的乘客們。
雖然商船上的乘客以普通商人居多,但行走在外,不差錢的富商們多多少少都會僱傭修士來為自已保駕護航。
這些人的實力或許不算頂尖,紀律性也不如船上的船員,但在危急時刻,毫無疑問他們也會為了保護商船而努力奮戰。
如果在具備這些力量的情況下,事情最後還是發展成了道士口中所說的那樣,穆雲一時有些難以想象,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股力量。
難不成是至尊出手?
可修煉界有自已的潛規則,像至尊那樣的存在,通常是不會為這些俗事大動干戈的。
否則今天我屠你一支商隊,明天你打沉我一艘貨船,那大家都不用發展經濟了,成天就打打殺殺,死到只剩最後一個人好了。
世界不是養蠱,你不想好過,也會有其他人逼著你老實下來。
再者說,堂堂至尊,大家也都是要臉皮的。
若是對一群無仇無怨,實力還在至尊之下的“弱者”出手,這種行為不光要揹負莫大的因果,萬一被發現了,還要受世人恥笑。
那樣以後在尊者圈子裡都抬不起頭不說,死後還會留名史書,遺臭萬年。
綜上所述,穆雲並不認為他們會遭遇至尊級別的力量。
可如果不是至尊出手,又會是什麼呢?
他們目前正在走的這條航線,開闢至今已經使用了兩百餘年。
這麼多年間,除了人為,船隊只遭遇到過兩三次來自大海的意外。
但無論是百年難遇的暴風雨,還是比陸上更為恐怖的海獸潮,船隊最終都挺了過去。
想要製造出年輕道士口中的慘烈景象,還是人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顧馳為年輕道士的身份做背書,穆雲已經相信了他在卜算方面的本事。
所以他決定和莫修元提前通個氣兒。
穆雲起身,出去找身為副船主的莫修元了。
房間裡只剩下上官凌桀和年輕的道士,兩個人大眼兒瞪小眼兒。
“既然你都算到了大結局,那有沒有算到我會怎麼樣?”
上官凌桀單手握拳,大拇指指著自已,笑著問道。
道士掀了掀眼皮,沉默了一會兒。
“鱗者分身,天牝大眠。”
上官凌桀勾了勾唇角。
“那還真慘啊……”
————
澄空海秘境深處。
遊曳在深海中的白蛟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它已經往下游了數日,在身上還有傷的情況下,差不多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深海里一片漆黑,即使和其他生物擦身而過都可能不會察覺。
即使是它,其實都不願意潛到這麼深的地方來。
在這裡把口中的人類丟出來的話……他一定會死的吧。
口中殘留的血腥味道讓白蛟蠢蠢欲動,可一想到賜名的誘惑,他還是按下了殺戮的衝動。
小心地繼續向前遊了一會兒,白蛟停止了動作。
下一刻,盤膝坐在白蛟口中的玄玉就聽到了一個悶雷般的聲音。
“到了。”
一直在閉目調息的玄玉睜開了雙眼。
經過了數日的調整,他的狀態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雖然還有幾處傷勢較為嚴重,沒能痊癒,但已經不影響活動。
白蛟感覺到渺小的人類在自已嘴裡站了起來,不禁在內心嗤笑。
在深海里,你又能做什麼?
只怕是出來的瞬間,就會被壓成肉餅了。
“張口。”
白蛟暴虐的眼裡難得露出了一絲茫然的情緒。
他在說什麼?
他不怕深海的水壓嗎!?
冰冷的嗓音又重複了一遍。
“張口。”
命令般的語氣讓白蛟的眼裡閃過一絲惱怒。
既然你自已找死,可就別怪我了!
白蛟把心一橫,直接張開了嘴巴。
冰冷的海水瞬間灌注到了白蛟的口中,再透過頸部的腮被排出去,站在白蛟口中的玄玉相當於直面特大洪水的衝擊!
可接下來,玄玉的表現讓白蛟更加的震驚。
只見已經將全身衣物褪去的玄玉赤著身體,在水流灌進來的瞬間,便抬手打出了一道雷霆!
湛藍的雷光撕破湍急的水流,為玄玉創造了一個短暫且狹小的空隙。
緊接著,玄玉就如同一條游魚,快速地跟在雷霆後面,從白蛟的嘴巴里遊了出去。
藉助蓄勢已久的雷霆之威,玄玉避過了水流的衝擊,離開白蛟口中的範圍後,周圍的壓力也變得相對均勻了起來。
稍稍適應了一下,玄玉便開始在這深海當中遊曳了起來。
也不見他雙臂如何擺動,赤裸的身形卻能如入水的蒼龍一般,在深海中自由來去,毫無阻滯。
這一幕將白蛟看傻了眼,在內心吶喊出了那句熟悉的疑問。
咱倆你是蛟龍還是我是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