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朝九媚點了點頭。
“有勞前輩。”
九媚只是手指勾了勾，穆雲面前的那塊血石就緩緩飄到了上空。
“這個術最早是模仿道術的尋根溯源，只要在物品上遺留下氣息的人和物品處於一定範圍內，就可以顯現出具象的聯絡。”
九媚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番，隨著她手印的變換，血石散發的紅芒出現了變化。
幾道顏色不一的流光突然自血石上散發出來，悄然連線到了在血石上留下過氣息痕跡的幾人身上。
明黃色，代表雷屬性的光線連線到了伯雷身上。
漆黑又泛著寒意的特殊冰屬性光芒，連線到了沈冰雲的身上。
灰色，代表後天武者的光，緩慢地連線上了穆恆言。
淡黃色，與先天真氣極為相似的光，則連線在了穆雲身上。
最後，還有一道如暗影般濃郁的陰屬性流光，連線在了吳方景身上！
吳方景渾身一震，面如死灰。
漸漸的，他的身體顫抖起來，眼睛裡迅速爬滿了血絲，聲線顫抖，聲音也變得淒厲起來！
“你……你們，是一夥的！這是妖術！是障眼法！你們都想害我！”
眼看他又要陷入自我偏執當中，穆雲突然起身，當頭棒喝。
“吳方景！”
吳方景被他的氣勢吼得整個人一抖，幾近瘋狂的神色又變得有些迷茫。
穆雲大聲地道：“你還要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嗎？你要為了替別人守護秘密去死嗎？”
穆雲十分清楚，吳方景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
果然，聽到“死”字，吳方景又渾身顫抖起來，像是極為恐懼。
“死……我不想死……我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穆雲繼續向吳方景投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沉聲道。
“如果你不想死，供出幕後主使是你唯一的機會！”
“你應該知道，你這次做的事，後果有多嚴重！”
吳方景看著連在自己胸口的漆黑光線，抱著自己的腦袋，涕淚橫流。
穆子箐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不然只要吳方景開口供出穆熙風，他們就徹底沒戲唱了！
可她還能說什麼來改變形勢？
穆雲準備得太過充分，如今他證人、證物都不缺，只差被指使的吳方景的指認！
慌了神的穆子箐忍不住看向了三長老的方向，卻見此時三長老、二長老和穆子樺三人都是冷汗津津，六神無主的模樣！
如果今天他們逼迫穆雲讓位失敗了，他們都不敢想得了大勢的穆雲會怎麼對付自己！
穆子箐暗自咬牙，心裡罵了聲。
這些豬隊友，關鍵時刻沒有一個靠譜的！
轉頭看向一旁狀態不對勁的吳方景時，穆子箐突然靈機一動，趕忙開口道。
“大少爺……我看這吳方景的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作為關鍵證人，他的證詞很重要，所以我們今天的會議要不就先開到這兒？”
“等吳方景的情況好轉一些，能正常溝通之後，我們再來……”
穆雲冷笑，這個時候想休戰？
哪有那麼容易！
穆雲看向又哭又笑的吳方景，語氣冷冷地道。
“精神狀態不穩定？呵……吳方景，看來有人還是挺認可你的演技的。”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打算要裝到什麼時候！？”
聽了穆雲的話，周圍眾人一時神色驚異。
就吳方景哭得直冒鼻涕泡這個痴樣兒，居然是裝的？
不像啊！
然而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隨著穆雲的話音落下，原本還渾身顫抖，痛哭流涕的吳方景，卻突然陷入了一種絕對的靜止！
他依然抱著自己的頭站在那裡，良久後才開口說道。
“沒想到，連我自己都快要信了，卻還是騙不過你。”
他的聲線穩定，語氣也十分平靜。
議事堂內又一次炸開了鍋！
他居然是裝的！？看起來那樣真實的恐懼、瘋狂，居然是裝出來的！？
重點是，這都被穆雲給拆穿了？
這眼力也太牛批了點兒吧！
穆雲其實也不完全肯定吳方景是在演戲。
他只是知道，吳方景這人有多麼的陰險且難纏。
吳萬鈞死後，吳方景就一直很缺少安全感，這的確讓他的精神極不穩定。
再加上地位一落千丈後，以前他做過的孽有不少都報應在了他的身上，這些都讓吳方景幾乎是整日都活在惶恐不安當中。
所以當他發現，裝瘋賣傻能讓他逃過一些惡意和傷害的時候，他就下意識那麼做了。
這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
直到被穆雲抓走之前，他都做的非常好，他有些失心瘋的訊息傳出去後，家族裡找他麻煩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而他之所以能演得那麼好，是因為他所有的反應，都是真實的，是他在觸發自我保護時，爆發的本能。
他害怕的顫抖痛哭是真的，不穩定的精神狀態是真的，瘋狂時那種陰暗的恨，也是真的。
在這些誇張的表現當中，他的內心，卻一直可以保持著某種程度的平靜。
他也有想過會被看穿，但他沒想到，穆雲會那麼篤定。
他知道，在穆雲的步步緊逼下，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許久之前，吳家截殺金越失敗，只留吳方景獨活的時候，穆雲並沒有選擇殺掉吳方景。
那時他就是想看看，吳方景會怎麼選。
然而吳方景最後的選擇是頂著不比死亡小多少的壓力，回去拖累整個吳家。
從那時起，穆雲就知道。
吳方景很怕死，非常怕死。
而越是怕死的人，在真的要死的時候，求生意志反而越強！
吳方景背叛了整個翎淵城，這件事只要坐實，等待吳方景的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能找到活下去的路，裝瘋賣傻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穆雲和吳方景接觸時的核心思路其實很簡單。
就是懷疑。
保持對一切事物的懷疑。
如今看來，他的思路是正確的。
“我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吳方景。”
“說出事情的真相！”
吳方景抬起滿是鼻涕眼淚的那張臉，瞪著眼睛死死盯著穆雲說道。
“讓我說出來也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
穆雲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形勢，以目前的證據，足以證明你犯下的過錯，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吳方景突然走到桌前，雙掌猛然向桌上一拍，發出巨大的響聲。
“嘭！”
“但是你需要‘真相’啊……你需要那個只有我知道的‘真相’！”
“你想知道，就要來換！”
穆雲緩緩坐回了椅子上，擺出一副淡漠的姿態。
“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查出真相。”
吳方景漸漸激動起來。
“不！你需要我！你一定需要我！”
“只有我說出口的‘真相’才能被認可！畢竟我可是……”
他又突然平靜下來，和剛剛的強烈反差顯得特別詭異。
“親手埋下了這顆石頭啊……”
穆雲眯了眯眼：“很好。指使你做這一切的是誰？”
吳方景也眯起了眼，像是吐信的毒蛇。
“你知道的穆雲，你知道的……”
“你知道他是誰，但如果你不答應保住我的命，我便不會告訴你他的名字。”
穆雲嗤笑：“如果你不肯說，就要自己扛下所有的罪名，到時候你也是一個死字！”
吳方景眼神震動了一下，但還是堅持道。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承諾，我寧可帶著這個秘密去死，也不會幫你的！”
穆雲看著他，失望地搖了搖頭。
“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形勢。”
“你老實交代，幫助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只有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才是你有可能保住性命的唯一辦法！”
說完，穆雲也不再追問他，而是轉頭看向成軒說道。
“軒哥，把目前的這些證據材料，分別給其他幾個世家送去一份，然後把吳方景押入城主府的大牢。”
吳方景身子一抖。
把他秘密關押在穆府的地牢裡，和將他所做的事情公佈後，關押在城主府的大牢裡，這性質可完全不一樣！
那代表著他很快就要進入到審判階段了！
當成軒與軀體僵硬的吳方景擦肩而過時，吳方景終於扛不住巨大的壓力，高聲道。
“等等！”
成軒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看著他。
吳方景額頭流下冷汗，嘴裡喃喃道。
“我說、我說……”
“給我這塊石頭的人……是穆熙風。”
整個議事堂內寂靜了一瞬。
“譁——”
圍觀的一眾管事，突然發出巨大的譁然聲，無比沸騰的氣勢，像是要把頭頂的房蓋兒都給掀開！
雖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很多人都已經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是穆雲說的那樣。
但吳方景的指認，無疑是為整個事件蓋棺定論，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穆雲對面的穆子箐面色蒼白如紙，坐在椅子上的身體都有些發軟。
完了，全都完了！
剛才吳方景改口的瞬間，她甚至都想要直接出手，一掌將其拍成肉泥！
但她還是忍住了，因為那樣就和認罪了沒什麼區別！
但吳方景接下來的話，卻讓身子剛軟下去的穆子箐，腰桿兒猛地又挺了起來！
只聽吳方景說道。
“大比前一日上午，有人寫信約我去城西的一處偏僻茶肆喝茶，我本來不想搭理，但那人在信中說……有幫我報復所有人的辦法。”
“大約巳時三刻，我到達茶肆時，見到的正是穆熙風……”
“我問他為什麼要背叛穆家，他沒有回答，只是給了我這顆石頭，告訴我只要在當晚將石頭埋入前哨站附近，我的期望就可以實現。”
“說完之後他就走了。當天晚上我就去前哨站埋下了石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穆熙風。”
吳方景說完，最先有反應的卻是穆子箐。
她像是大大鬆了口氣，臉上也又有了笑容，不過卻是譏諷的笑。
“原來，你也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