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袖躲在若煙房裡休息了幾天,傷勢也好了七七八八。
終日悶在屋裡憋的難受,她便將窗戶開了條小縫,觀望外面的景色。
走廊下迎面走來一名少年,玄色長袍襯托出修長的身姿,黑髮高高束起馬尾,頭戴銀冠,腰間懸掛玉珏,矜貴傲人,意氣風發。
“他是裴恆?”
那日她躲在帳幔內,呼吸都放輕了幾分,根本沒機會見到他的面容。
若煙偏頭望向走廊下逐漸走遠的少年,搖頭否認。
“這是西炎三皇子,寒宮錦落,此次隨裴恆出征,幽州失守可全因他和裴恆。”
容袖不禁想起楚禾那紈絝不化的模樣,不由蹙眉,同樣是皇子,怎就是這樣的天壤之別。
“你對他了解多少?”
若煙略思索後道:“臨危不懼,勇冠三軍,論身手謀略,不在裴恆之下,就是,心太軟。”
容袖聞言唇邊帶出一抹淡笑:“你對他與裴恆評價頗高。”
若煙怔愣了下,雖然容袖並沒有因為她誇讚敵人而氣憤,卻莫名感到心虛,眼前的人畢竟是北宣王朝的半個主子,她不敢懈怠。
“青王殿下雖不如容老將軍,卻也是驍勇,一般人奈何不了他。”
若煙語氣含蓄,容袖自然能聽出來。她不是什麼喜怒無常的人,不會因為一兩句話不中聽就遷怒於人,何況她說的是事實,明眼人自能分辨。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能在這裡有得一席之地的。”
若煙抿了唇道:“半年前,我潛入西炎國打探情報,不慎暴露,被敵軍追殺,因傷勢慘重我暈倒在了幽州郊外,是裴恆救了我。
之後我便一直跟在他身邊,直到幽州失守,我方回了趟京城,卻沒有遇到公主,我便將一切告知了晉公子,他推測,陛下可能會讓公主出征,要我回來等待訊息,或許能幫到公主。”
容袖清澈的雙眼中現出幾分柔和,晉離當真事事想的周到,總能為她提前鋪路,若非他安排若煙防患於未然,自己此刻只怕還在地牢中。
“真是辛苦你了,自父親失蹤後,府裡事務繁忙,長久不見你來訊息,也沒能想到你會遇險。”
“為公主盡忠是若煙的職責,公主不必有心理負擔。”
若煙雖只是暗探,身邊危機並不比戰場殺敵的將士少,稍有差池,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她身為女子自然深有體會,更能理解現下容袖的不易,自然不會去計較容袖因繁忙而忽略了自己,她們都是容家的一份子,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一縷涼風從窗外灌進來,容袖不禁打了個哆嗦,側過身子去合上那開了條縫的窗欞。
屋外傳來隱隱的腳步聲,二人對視一眼,容袖便心裡明瞭,她迅速起身躲進了裡間的雕破圖風後。
果然,隨之而來的便是敲門聲。若煙從桌案邊起身前去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張剛毅的俊臉。
“裴將軍,有事?”
裴恆身穿灰白色衣袍,身軀凜凜,劍眉高鼻,眼中帶著柔情,唇邊是點點笑意。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我可以進去喝杯茶嗎?”
若煙見他言笑吟吟倒是不好拒絕了,何況她這幾天總窩在屋子裡,屬實反常,若是將他趕走反倒讓他懷疑。
“無妨,你進來便是。”
她本就四處循走江湖,沒有大家閨秀那樣的矜持嬌羞,比平常女子多幾分爽朗,不會太顧慮男女距離。
裴恆也不客氣,自行踱到容袖方才的位置坐下,見窗戶關著就覺得有些悶,便伸手將窗戶開啟,屋內頓時一片明亮。
若煙也不阻止,回到桌邊坐下,順手給他倒了杯熱茶,遞茶給他時卻突然發現,方才容袖用過的杯子還在桌上沒收拾。
裴恆接過她遞來的茶水,也發現了桌上還有餘溫的茶杯。
“方才是有人來過嗎?”
若煙扯出一抹淡笑,不以為然:“沒有,那也是我的杯子,無事,獨自對飲罷了。”
裴恆聞言也不好說什麼,若煙平日裡本就喜歡獨來獨往,不喜與人交談,有此一舉也不奇怪。
“這幾天見你不怎麼出門,房門也時常緊閉,是有什麼事嗎?”
若煙淡淡一笑:“沒什麼,就是不想出門。”
裴恆看著對面淡然飲茶的女子,一身紅衣豔麗卻不顯俗氣,美豔無雙。
他常年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不怎麼與女子打交道,面對若煙這樣清冷傲人的女子,更是束手無策。
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精緻漂亮的四方銀盒,放在桌案上輕推到若煙面前。
“前幾日看園子裡的牡丹花開得正好,便用些做了盒胭脂來討你歡心。”
若煙不由痴愣,情緒複雜地拿起桌上銀盒開啟細看,是她最喜歡的胭脂紅,有些不可思議。
“將軍還會這個。”
“前段時間恰巧遇到個會做胭脂的夥計,便隨口瞭解些,跟著他說的,照樣做了份,看著似乎是成功了,你可還喜歡。”
在這戰亂不斷的戍邊城中,哪裡能輕易遇到會做胭脂的人,女人用的東西本就製作複雜,哪裡會像他說的那樣輕鬆製作而成,怕是費了不少心思。
“將軍日理萬機,竟還會想著討我開心,若煙不缺這些東西的,即使將軍要送,出去買一盒便是,何必如此費心。”
“對比若煙姑娘一直以來的照顧,這些不值一提,現下幽州戰事安寧,我也是得了清閒。”
若煙為感謝裴恆的救命之恩,這半年來跟著他多次出入軍營,親自為他洗衣做飯,陪他看病療傷。
做這些是為了方便了解軍情,也是因為對他心中有愧,才會想方設法的去彌補他,不料卻讓他陷入痴情。
裴恆心思縝密,雖對她懷有心思,可也沒有透露過任何軍情,全靠她自己四處查探。
“裴將軍有心了,胭脂我就收下了,只是我現在有些困,想休息會兒,將軍能否先回去。”
裴恆心下一沉,眼裡是藏不住的落寞,主人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死皮賴臉地賴在這裡,只好不緊不慢地起了身。
“那改日我請你喝茶,幽州城內有家茶館,名為一葉春,他家的招牌茶水也叫一葉春,入口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若煙對上他真摯的雙眼,點了下頭。她是見過裴恆戰場上的英勇,那時的他就如同一頭嗜血的猛獸,而眼下他卻溫柔到像個白面書生。
“那,將軍慢走。”
裴恆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在桌案上放著的三隻茶杯,片刻後他收回目光望了若煙一眼便朝門口走去。
若煙不知為何莫名感到不安,目光緊緊跟隨他。
裴恆略走了幾步卻突然折回,他也沒有說什麼,徑直快步奔向了裡間的雕破圖風後。
若煙想攔已經為時已晚,只得趕緊去將方才未關上的房門還有窗戶合上,以免引來更多的人。
容袖見裴恆闖了進來,已然暴露無疑。二人半句話沒說就打了起來。
打鬥期間身旁的屏風被無意碰到偏向一邊倒去,容袖立即伸手穩住,怕弄出聲響被人發現。
因為分心,裴恆趁機抓住她的肩膀,容袖也不甘示弱,抬腳就踢過去。
若煙見二人打的火熱,也不幹等著也跟著打了起來。
容袖獨自對付裴恆是不佔上風,可加上若煙卻順手了不少,加上她們全力以赴,很快就將裴恆拿下,找了根繩子給五花大綁起來。
容袖擔心他會亂叫,隨便在床上抄了塊什麼東西就塞進了他嘴裡。
“公主,那是我的,,,東西。”
聞言,容袖也忽然感覺不對,見裴恆嘴裡含著的竟是一件紅色的貼身小衣。
若煙與容袖那兩張美人臉霎時間充血,一片通紅,裴恆見狀已然知道怎麼回事,眼裡分不清是無奈還是氣憤。
若煙自己去找了塊絲帕堵住了裴恆的嘴,將那被咬得皺皺巴巴的小衣不知塞進了何處。
容袖滿眼無奈,臉色是未褪去的餘紅:“你這亂放東西的毛病怎麼還改不了啊。”
若煙倒是難得會臉紅,她平日在裴恆面前維持的冰山美人角色,現在可是崩塌的一塌糊塗。
“我這不尋思方便嗎,你知道我的,沒那麼多講究。”
容袖嘆了口氣,這事說到底還真不怪她,也是自己心急,也沒看是什麼就往人家嘴裡塞。
她轉而看向被她們捆綁在床上的裴恆,怎麼一種強迫良家美男的愧疚感。
“裴將軍,久仰大名,我乃北宣公主,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