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南宮明押著石瑩走上前道:“稟告殿下,我們抓住了她。”

鶴青望了石瑩一眼,她神色一凜,連呼吸都閉住了,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為了將功補過,她都交代了,人也是她帶我們去找的。”南宮明說。

“啊啊啊啊啊啊!”玄燁大吼一聲。

“賤人!賤人!”他似乎喪失最後一點理智,一邊鬼吼鬼叫,一邊竟站了起來,身子極盡扭曲,雙腿發顫,像那剛出生還站不穩的馬兒似的。

我吃了一驚,都這樣了還能動?

莫不是鬼魂也有迴光返照?

“玄燁,夠了!”洛梓弈用岑纓指著他:“跟我回去,跟我回冥界。”

“這怕是不妥吧。”沒等鶴青說什麼,慕楓先一步上前擋住洛梓弈的去路。

他為人耿直,說道:“絕陰鬼主玄燁殘害眾生,罪惡滔天,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他在人間犯下的這種種罪狀,一樁樁一件件都證據確鑿,必須受到懲罰,鬼王殿下要把他帶走,敢問將如何處置他?”

洛梓弈不答,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鬼王殿下是打算包庇縱容了?”慕楓步步緊逼。

洛梓弈勾了勾嘴角,面露不善:“冥界有冥界的規矩,不用閣下教我做事。”

慕楓並不退讓:“殿下乃是冥界之主,自然可以掌管萬千鬼眾,不過上有皇天,下有厚土,天不變,道亦不變,冥界也不例外...”

洛梓弈側目凝視,眼中似有殺意。

“他的魂魄被我毀去一半,已不可能再掀起風浪,就這樣,天庭還不肯放過他嗎?”

洛梓弈與慕楓針鋒相對,衝突一觸即發,連鶴青都不好多說什麼,幫慕楓吧,畢竟這一路與洛梓弈並肩作戰,也算得上是過過命了,如此好像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幫洛梓弈吧,又確實於理不合,玄燁若是交由遣雲宮審判,大概是逃不過被法滅的命運的。

“凡界這場人間浩劫,天庭也脫不了干係吧?”洛梓弈把目光移向石瑩,威勢逼人,帶著十足的震懾。

看來他這是鐵了心要保玄燁了,怪不得之前不肯讓我們插手。

不過洛梓弈沒有開打,強行把人帶走,而是從中斡旋,軟硬兼施,已經屬於很給面子。

我捏了把汗,正想著怎麼勸架,這時不遠處銀光一閃,一把刀“咻”得向我射來。

這把刀的刀柄很特別,乃是玉鑲金所制,做成玉豕的模樣,尾端彎起,刀身比一般的刀要略寬一些,顯得又霸氣又精巧,本不適合做暗器投擲,扔它的人一定花了很大力氣。

此刀在冥界的混沌時期,曾斬殺惡鬼兇靈無數,號“百鬼斬”,曾讓那些邪靈聞風喪膽,“斷魄”之名因此而來。

事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躲閃,刀已至眼前,洛梓弈眼疾手快,一個迴旋轉身,揮刀抵擋,只聽“呯”地一下,那斷魄刀竟被鬼刃岑纓劈成兩截,斷落在地。

下一刻,玄燁忽然衝過來,洛梓弈以為他還要對我下手,沒有收刀,沒想到玄燁自己直挺挺地撞在岑纓的尖刃上!

“呲拉”一聲,岑纓刺入玄燁的身體,直沒至柄,從他的後背穿出。

他看著洛梓弈,大口大口地嘔血,眼中含淚,悽然道:“我不欠你什麼了...”

這一刻玄燁恢復了原來的面目,不再猙獰,不再醜惡極端,不再瘋狂而不擇手段,而是變回了那個玄衣黑袍,沉默寡言的俊秀公子,他如同洛梓弈身後的影子,永遠只注視著他,清冷的目光中偶爾透露一絲悲慼。

“玄燁...”洛梓弈眼眶微紅,聲音顫抖。

“我不欠你什麼了...”玄燁反覆呢喃,好像只會說這句話似的:“我不欠你什麼了,我們兩不相欠...”

玄燁的身子開始消散,卻並不像其他鬼魂一樣化成塵煙,而是散成一顆顆透明的藍色水柱,想清晨的朝露那般見不得陽光,只要朝陽一出,沒過一會兒就徹底蒸騰,無影無蹤了。

下凡前,蕊芝曾對我說,塵世間情感糾葛,愛恨難了,既入紅塵,必生因果,我既有神職在身,讓我只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切不可招惹是非。

在她看來,人間那些凡塵俗事,無非是你虧欠了我多少,我又虧欠了你多少,而這當中牽扯的恩怨太多了,誰又說得清呢?

現在看來她的話是對的,卻也是很難做到的。

好在一切終是塵歸塵,土歸土,雖不圓滿,卻也完了了。

玄燁魂飛魄散後,一棵瑩白的玉石掉落在地。

根據書籍記載,陰玉乃是月神舒望與蒼梧山發掘的,由她煉製成法器,煉成之日,取名月魂。

據說舒望生前極其喜愛月魂,經常隨身攜帶,一是覺得它狀似滿月,一如她千萬年來兢兢業業守護著的黑夜上鑲嵌的那顆明珠,二是舒望當年豔冠六界,說她“眸凝秋水,眉似新月,冰肌玉骨,梳雲掠月,風姿綽約,儀態萬千”,總之是有著讓人不敢直視的美貌,任何簪釵環佩,珠花玉飾在她身上都失了顏色,不但不能襯托她的美,反顯得豔俗而多餘,唯有月魂不顯山不露水,恰如其分地為她增添顏色,多一分矯揉造作,少一分寡淡無味。

千百年來月魂汲取了月神的修為,蘊含無窮神力,可是因為在神魔大戰中,月神以陰玉之力救助了受傷的魔族士兵,並以陰玉作為陣眼,開啟日月星辰大陣,抵擋天兵進攻從此天寶被認作是魔器,後幾經輾轉落入邪惡之人手中,竟慢慢應驗,真的變成了被壞人利用的邪物。

洛梓弈撿起陰玉,摩挲端詳,若有所思,眉宇間似有隱怒,彷彿玄燁鑄成大錯,都是此物誘使的。

可法寶何辜,那不過是死物,錯的是用它做壞事的人,說到底都是貪念和偏執作祟罷了。

“這本是天界之物,鬼王殿下不可帶走。”慕楓見狀說道。

這一次洛梓弈沒再客氣,直接抬手,用魂力將慕楓打飛。

慕楓撞到牆上,摔落在地,一臉錯愕,似乎是對自己面對鬼王的進攻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感到驚訝。

“玄燁是因它而死的,此物從此歸冥界所有,我必須帶走它。”洛梓弈對鶴青說。

鬼王打傷慕楓,言語又如此專橫,引起了在場天兵的不滿。

為了避免雙方再起齟齬,鶴青大踏步上前擋在洛梓弈面前,阻止他再出手,也不讓天兵們有所動作,他沉吟半晌,終於說道:“可以,但鬼王殿下要向我保證,要妥善保管月魂,絕不可讓此物再現世。”

洛梓弈雙眸黯淡,緩慢開闔,算是答應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不就一塊破玉嘛,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掀起一番血雨腥風,晦氣得很,有什麼可爭的。

藏屍洞外的不遠處便是懸崖峭壁,對面白骨山的主峰淹沒在一片迷霧之中,山峰並不算高,峽谷倒是很深,一眼望不到底。

迷霧中透出一個橙黃色的圓,那是太陽散發的光芒,預示著大霧即將散去,光明重回大地。

“說說吧,你們是何時瞞著我串通好的?”我笑眯眯地問鶴青與洛梓弈。

洛梓弈不做聲,面向懸崖,負手而立,我只好看向鶴青。

“其實就是去看燈會那晚,陰玉失竊,留守的慕楓發現玄燁行蹤詭秘,舉止異常,像是在隱瞞什麼,於是他暗中調查了玄燁的過往,我聽聞他曾與鬼王一起剷除地獄之主神無的勢力,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鶴青說:“你生得晚所以不知道,當年神無極其黨羽,在整個六界都是一個極為讓人頭疼的存在,介於冥界的特殊性,天庭不好發兵剿滅,是以雖然神無勢力難以向外擴充套件,但也很難剷除,若不是鬼王橫空出世,只怕世間難享安寧。”

我歪著頭問:“所以你猜到什麼了。”

鶴青說:“我只是想到當年誅殺封印神無和他培養的一眾惡鬼,過程一定極為艱難,難免失了本心,玄燁本是煉獄刑官,因不肯聽從神無爪牙的命令,對無辜亡魂用刑而受到懲罰,神無因此殺了他數位同僚,並以殘忍的手段折磨他們,是以玄燁決心復仇,可他勢單力薄,想要挑戰地獄之主談何容易,自然是頻頻受挫,直到鬼王殿下出現,形勢才有所逆轉。”

“我相信最初玄燁確實是一心一意追隨鬼王的,但神無乃是創世之初無數惡念冤魂孕育出來的怪物,要對付他並不是那麼容易,甚至於時至今日都沒有有效的方式將之徹底消滅,只能封印在地獄底層,與怪物戰鬥,就要用非常手段,以暴制暴,以惡懲惡,尤其是要贏的話,很難獨善其身,很多時候自己也難免變成怪物。”

“當然,我不是說...”鶴青看著洛梓弈的背影,想解釋,又不知道應該怎樣解釋。

不過洛梓弈顯然並不在意,他從不把他人對他的譭譽放在心上,心境宛如一潭死水,也許這世上,只有那個叫君瑤的女子可以在他的心裡泛起一絲漣漪。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為了緩解氣氛,故意高聲說道:“那就是說二位殿下都已經謀劃好了,反倒是我太沖動,差點壞了二位的大事咯?”

鶴青抿著嘴,輕淺一笑,跳過剛才的話題繼續說道:“結合你們這一行遇到的種種事情,我想我猜得應該是八九不離十,所以就找到鬼王殿下當面陳述,沒想到殿下早已察覺。”

我沒好氣地問洛梓弈:“所以你就假裝被玄燁抓走,你知不知道當時那個情況多嚇人,我真以為你要死了。”

洛梓弈始終一言不發,此刻轉過身來看著我,目光沉甸甸的,緩緩吐出一句:“若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我頓時愣住了,我身邊的鶴青也愣住了。

“我...我...”我既不想引起誤會,又不想顯得太無情無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自然是不想你死的。”

洛梓弈眉頭舒展,如濃墨般化不開的眼眸顯出些許明澈。

這時,那末橙黃的光終於衝破迷霧,暈染天際,金燦燦一片,煞是好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伸了個大大的攔腰,高興道:“哎呀,今天天氣可真好,終於可以回去咯。”

“你看那邊,那是天橋嗎?”我指著天上的一處雲彩道。

鶴青笑道:“這麼想回去嗎?”

“那當然了,”我說:“我都好久沒有吃蕊芝做的糯米糕了,還有刑廉,分宮大典匆匆一別,我就在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的手好得怎麼樣了。”

“他好得很,”這時,南宮明走過來,笑容滿面,爽朗地說道:“我見過他幾次,他在廣成宮當差,廣成君殿下溫和有禮,平易近人,又白雅潔照拂,你就放心吧。”

此番我獨自下凡,成天和死人鬼魂打交道,難得遇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自然倍感親切。

“好啊,你小子不守南天門,怎麼跑這裡來了。”我重重地垂了南宮明一拳,笑道。

“唉,”南宮明洩氣道:“我那不是躲我大哥呢麼,聽慕楓將軍要整編隊伍下凡,我第一個參加,能躲一刻是一刻嘛。”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很自然地與南宮明勾肩搭背,誇張地說道:“哦...我在凡間經歷千難萬險,九死一生,讓你守個門你還不樂意了,”我看似抱怨實則吹噓:“我跟你說,這次下凡,我可神勇了我,我一路斬妖除魔,拯救蒼生,厲害得不行,現在的你,可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哦?是嗎?”南宮明也笑:“那改日我們可要比劃比劃。”

“哈,那不是我吹牛,你打過骷髏怪嘛,哇,那玩意兒站起來能有三個人這麼高,都打散架了還能重新拼合起來...”我繼續自吹自擂,只是話說到一半,笑容忽然僵住了。

因為我感到身後有兩道熾熱的目光射向我們。

我立刻尷尬地鬆開手,交握於身前,老實地站著,一邊還同南宮明擠眉弄眼。

鶴青微笑道:“對了,我記得你二人是同屆學友,沒想到你們關係這麼好。”

不知為何他的笑讓我有些發窘,難為情地搓著衣袖。

這時,懸崖的另一頭忽然飄來一陣青色薄煙,山風變得有些陰冷,峰巒之上的太陽蒙上一層霧氣,周圍的氣氛急轉直下。

只見幢幢黑影出現在懸崖盡頭,霧氣越發濃重,迷霧中只看到一隊一隊身穿盔甲的武士朝我們行徑,卻分不清是人是鬼。

第一個從霧中走出來的,是一個腳踩木屐,身上穿著紅綠綢裙,臉塗得煞白,頭頂上盤著繁複髮髻的女子,接著迷霧中又走出幾人影,不,準確地來說是飄出幾個人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全都面色灰沉,打扮奇特,形容古怪,鬼氣沖天。

我倒吸一口冷氣,心想,今天算是開眼界了,終於見識到真正的陰兵過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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