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血液從洛梓弈手心滴落,柳父一驚,握著的劍立時脫手。

“殿下!”玄燁一個箭步上前,見洛梓弈捂著手腕,流血不止,便要對柳父出手。

“住手!”洛梓弈斷喝。

“殿下!”玄燁痛心疾首。

“柳大人,”鶴青拱手道:“昨夜乞巧燈會,我們與柳小姐在街上偶遇,有幸同遊,我們與柳小姐不過萍水相逢,初次相見,為什麼要加害她呢?”

“這...”柳父雙手顫抖,茫然不知所措。

“實在是見她一個年輕女子半夜獨自回家不安全,這才送她回家的,誰曾想半路遇襲...”鶴青又說道

“別說了,”洛梓弈平日裡一言不發,這會子忽然開口道:“是我,是我害了她,那些人魈是衝我來的,若不是我,她也不會這樣。”

我恨不能捂上他的嘴。

柳父見洛梓弈認罪,心中大慟,扯著他喊:“好啊,你看,他承認了,他承認了。”

我脊背發涼,汗津津的,洛梓弈堂堂鬼王,怕是幾千年來都沒人敢扯著他的領子同他說話了吧?他本就性子古怪,陰晴不定的,我真怕他一怒之下把柳父給嘎了,一直試圖將他倆分開,拉拉扯扯,你推我搡,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柳大人你冷靜一點,”我吃力地說道:“您怎麼說也是個讀書人,一大把年紀了,注意身份啊。”

柳父道:“我女兒危在旦夕,我懲戒兇手,要注意什麼身份?!”

“你沒聽見嗎?”我抬高了聲音:“是人魈,是人魈害了你的女兒,不是他!”

“什麼人魈?那不過是奇聞怪談,世上怎麼可能真有那種東西!”柳父聲嘶力竭道。

“各位都住手!”還是皇甫軍師鎮得住場面:“柳大人,他們說的話未必是假的。”

“你說什麼?軍師是瘋了不成?為了替這幾個人開脫,竟然編出這種瞎話。”柳父指著軍師,氣得渾身發抖。

“仗著自己有權有勢,身份顯赫,就來欺壓我們這些下官,顛倒是非黑白,這種做法與皇后一黨有什麼分別!”柳父罵道。

皇甫軍師看柳父在悲痛之下都開始口不擇言了,如此下去非要釀成大禍不可,於是屏退了金陵府的官差,耐心勸解道:“不若先聽聽這幾位小友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一下。”

我把昨晚燈會上發生的事完完整整敘述了一遍,提到夢槐對洛梓弈的愛慕之情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來了,否則我怕柳父不相信自己知書達理的女兒,會跟著幾個陌生人到處亂跑。

“柳大人,您的女兒個性坦蕩,至純至真,雖是初次相識,但我已把她當成是朋友了,她...”說到這裡,我哽咽了一下:“她如今這樣,我們都很難過,這一路從慶安到彭澤再到金陵,多少陰謀都有不屬於凡間的妖邪參與,這一點三皇子可以作證,三皇子麾下的沈將軍也可以作證,我們也想查出罪魁禍首,為柳姑娘報仇。”

鶴青見我悲傷,輕撫我的肩膀表示安慰。

皇甫軍師沉吟半晌說道:“我原來也是不信的,可三皇子來信,說他曾親眼所見那些怪物,所謂‘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生逢亂世也並非沒有可能,幾位小友說得十分誠懇,不像是假的,柳大人您說呢?”

柳父老淚縱橫,無法言語。

“去,在柳小姐的床邊放把椅子,扶柳大人躺著去,”皇甫軍師吩咐道:“現在這種情況,柳大人還是陪在女兒身邊為好,我會派人去柳府找兩個得力的下人來照顧,翰林院那邊我也會派人去替柳大人告假。”

柳父沒再言語,佝僂著背,顫巍巍地進屋看望女兒去了。

“諸位剛剛說,天師觀收容的流民失蹤了?”皇甫軍師又問道。

“沒錯,”我說:“不知軍師是否願意幫忙尋找?”

“那是自然,身為大黎官員理應保護大黎子民。”皇甫軍師道。

我抱拳道:“對手身份特殊,軍師小心。”

皇甫軍師點點頭,帶著金戈軍離開。

鬧騰一番,日頭不早了,我和洛梓弈抬起棺槨,慕楓和玄燁在後面搭手,為齊嬸出殯。

我們沒有用任何法術,一步一步將棺抬到了後山。

不知為何,我覺得齊嬸的棺似乎比剛剛重了一些。

鬼王抬棺這樣的名景可不多見,千闕閣主親自為一個凡人下葬,此事若讓凡人知曉,不知會被演繹成一段怎樣的神話。

林中山風蕭瑟,樹木隨風搖曳,簌簌作響,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瀰漫,山野間落英紛紛,落葉踩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腳步聲重疊,似乎遮蓋了樹枝斷裂的聲音。

我們一行都嗅到了危險的訊號,來人亦步亦趨,十分小心,我們也假裝不知,繼續邁步向前,來到事先定好的地方。

這裡背靠樹蔭,正對著後山,是一處風水寶地。

希望齊嬸能在此安歇,她幫了我們良多,如此方不負相識一場的緣分。

只是棺槨剛一落地,無數裹著黑衣,頭戴斗笠的人魈從樹上跳下來,我早就預料到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頭都沒回,伸手向後橫劈過去。

對方也太心急了,都不等下葬,誤了時辰怎麼辦?

鶴青與洛梓弈也紛紛亮出法器,人魈一茬一茬地上來送死,前赴後繼。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這一批人魈似乎又比之前“長進”了不少,過於託大,草率應對討不到好,只得打起精神來,全神貫注地對付這些“臭老鼠”。

從藏屍洞開始,陰玉的持有者似乎就在做一種嘗試,我們遇到的人魈一次比一次難對付,竟連天界武神與冥界鬼王聯手都難以速戰速決,甚至由於人魈數量之多,逼得兩位得力副手慕楓和玄燁連連後退。

“玄燁,你的斷魄刀呢?”洛梓弈問。

“掉了,可能是掉在十里坡了。”玄燁一邊艱難對敵,一邊說道。

洛梓弈從身後拔出一把刀刃,扔給他:“先用這個。”

“這怎麼可以,這可是鬼刃岑纓,是殿下的第一魂器啊。”玄燁道

“別廢話了。”

慕楓一杆子銀槍舞得霍霍生風,人魈倒是難以近身。

“殿下,你怎麼樣了?”慕楓一路殺出重圍,來到鶴青身邊。

“我沒事,”鶴青說:“保護阿善。”

人魈噴湧而來,源源不絕,越殺越多,不斷從四面八方奔襲,數量之巨,連地面微微顫動,饒是鶴青、洛梓弈再怎麼神勇無敵,這樣下去終歸不是辦法。

這些人魈不但邪力暴漲,用之不竭,而且配合得越發默契,就好像...

就好像操控他們的人就在附近。

鶴青似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可是在哪裡...幕後之人會藏在哪裡?

若還無法有所發現,只怕我們是要被人海戰術淹沒了。

這時,殺紅了眼的洛梓弈忽然停下手,定洋洋地看向棺槨擺放的位置。

他在看什麼?

一人魈衝到棺槨邊,莫名其妙對著空氣砍了一刀。

“不要!”洛梓弈伸手大喊,接著看向棺槨的另一邊,似乎安心了一些。

我越發看不懂了,他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還是他能看到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你要走了嗎?”洛梓弈不自覺地上前幾步,人魈都殺到跟前了他都不在乎,幸好有玄燁一力抵擋,才護住他。

洛梓弈一運功,魂力大振,頓時將擋他去路的人魈都擊飛了。

“對不起,你多保重。”

“來世...別等我了,來世希望你能遇到一個真心對你的人。”洛梓弈自言自語。

我忽然明白了。

莫非他看到的,是柳夢槐的魂魄?

她終究是沒能撐過去。

洛梓弈低下頭,黯然神傷,接著,他忽然一掌推開棺材蓋。

“你幹什麼?”我上前阻止,目光卻被齊嬸的遺容吸引了。

她安詳地躺在棺內,臉上還掛著一個微笑。

確實是過於安詳了,若不是躺在棺材裡,還以為她不是死了,只是睡著了。

好幾日過去了,齊嬸的屍體不僵不腐,甚至臉色比她日夜辛勞的生前還好。

“是柳夢槐告訴你,齊嬸的屍首有異?”我低聲問洛梓弈。

洛梓弈說:“她只是指了指棺材。”

“她...走了?”我又問。

“嗯...”洛梓弈低下頭。

我心中唏噓,一面仔細檢查了齊嬸的屍體。

她是我親手入殮的,照理不會有什麼問題,我上下檢索,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最後輕輕掰開齊嬸的嘴。

一塊溫潤瑩白的玉展現在我們眼前。

是陰玉!

怎麼會這樣,遺失的陰玉怎麼會出現在齊嬸嘴裡。

雖然有些擔心齊嬸屍變,我還是大著膽子把手指伸入她的口中,將陰玉取了出來。

陰玉在此,怪不得人魈如此猖狂,大肆殺將過來。

這時,齊嬸忽然坐了起來,一把掐住了我。

“咳咳咳...”我大為吃驚,來不及反應,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齊,齊嬸...咳咳咳...你放,放開...“

洛梓弈上來就要掰斷齊嬸的手。

“等等,不要...“我說。

齊嬸一掌將我拍開,從棺材裡爬了出來,衝向人魈。

但失了陰玉的她卻沒能支撐多久,跑了十來步,便化成灰燼,消散了。

“這是...”玄燁與人魈激鬥正酣,忽見一個殭屍衝過來,有些意外。

洛梓弈接過陰玉說:“有人把這個放入她口中,藉此引來人魈,並增強他們的力量,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現在我要煉化這塊陰玉,消除前任使用者的影響,興許能讓它為我所用。”洛梓弈道。

這是眼前唯一可行的辦法,而且也只有冥界之主能做到。

“我們為你護法。”鶴青立刻說。

人魈的包圍圈縮得越來越小,雙拳終究難敵四手,我們已無處可逃,唯有背水一戰。

洛梓弈盤坐在一個土包上,凝神煉化,我與鶴青、慕楓殺退人魈,玄燁則貼身保護他。

殺得太久了,我已經有些力竭了,鶴青將我護在身後,我回頭見洛梓弈滿頭大汗,表情越來越嚴肅。

看來饒是不可一世的鬼王,也遇上難題了。

我朝他喊:“別擔心,你專心煉化!若是你搞不定陰玉,我們今天才真的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洛梓弈雙目緊閉,臉色稍緩。

但緊接著,洛梓弈忽然被一把利刃破膛而出!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到了。

我抬頭一看,玄燁站在洛梓弈身後,滿面猙獰。

是他...

沒錯,從頭到尾都是他!

他用洛梓弈給他的岑纓對他下手。

我內心震盪。

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早該想到的。

剛剛齊嬸並不是想對我怎麼樣,她是想借著僅存的一點殘破的意識向她的仇人報復,甚至不惜化成灰燼。

洛梓弈吐出一口血來,但未睜開眼。

“你要幹什麼...”我感到手腳發麻。

玄燁一把搶過陰玉,大喊:“去死吧!”隨即拔出岑纓。

“洛梓弈!”我呼喊。

盤坐的洛梓弈臥倒在地上,血濺了玄燁一身,人魈大軍停止了進攻。

他扯了扯嘴角,揚起陰鬱的笑,細長的眼角帶著幾分狠厲,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精巧的陰玉,本就略顯病態的神色此刻更加乖張了。

“我說得很清楚啊,讓人間變成第二個鬼蜮,而我就是一統冥界和人界的新任鬼王,這個主意聽起來怎麼樣?”玄燁仰天大笑:“‘幽明紛雜亂,人鬼更相殘’,如此,豈不有趣?”

我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洛梓弈這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背叛他?”

這可是絕陰鬼玄燁,鬼王洛梓弈的左膀右臂,從他踏足冥界以來一直相伴左右,最忠心的部下,與他並肩作戰,直到打敗神無所有手下,大破地獄陰軍,一路扶持洛梓弈坐上鬼王之位的玄燁。

絕陰鬼的名號在六界幾乎與鬼王同樣響亮,在冥界,玄燁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即使是這樣,他還不滿足嗎?

聽我提及洛梓弈,玄燁立刻沉了臉:“他?”

他低下頭,眯起狹長的雙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洛梓弈,居然朝他的腹部猛踢一腳。

“住手!”要不是鶴青攔著,我就衝上去了。

“他就是個蠢貨,”玄燁冷笑:“明明大權在握,卻整天為一個女人鬱鬱寡歡,終日只知道飲酒買醉,這也就罷了,我可以代勞啊,可偏偏他還要指手畫腳,說什麼要建立冥界新秩序,定下規矩,不許鬼魂私入凡間,凡是傷人者,必下煉獄受刀山火海油煎冰凍之刑,若是害人性命者則處以魂飛魄散的極刑,他培養了不少朝生使者,到處抓捕惡鬼兇靈,還設定冥府八司,說是還清罪孽後才能清清白白地投胎...”

“可若不是怨念太深,誰會在冥界那個鬼地方逗留,神無說得沒錯啊,鬼就是應該吸食凡人精氣,找替身還陽,變惡作祟的,不然當什麼鬼,投胎做人去好了!”

玄燁的臉上泛起幽幽綠光,瞪大了眼睛,狀似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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