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話應在段正淳的身上,相當合適。

一大早,這人就踹開了小院的大門,當頭就喊:“起床了!”

郭友就相當的懵。

是前晚的酒過期了,大清早遇上個傻子?還是說我這院門與他有仇,大早上的捱了一腳?

段正淳大馬金刀的坐下,手裡把玩著一件白玉把件,口裡笑呵呵說道:“崑崙玉,漢武帝窮兵黷武發兵西域,也不過是為了本王手中的一顆美玉。而本王,有兩顆!”

郭友忍住捂臉的衝動,向他翻了個白眼,實不忍心告訴他,自己手裡有更多。

大傻子把玉件向郭友炫耀,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全方位展示,口中猶是得意說道:“怎麼樣,漂不漂亮?”

郭友無語點頭。

段正淳更得意了,笑著說:“我親親乖女兒送的,你沒有吧!羨慕不羨慕?”

郭友後槽牙在用力。

這人屬實欠揍滴很!郭友心想:這麼多日不見,捶他一頓好不好?

段正淳好的不得了,多日未見這小子,自己吃嘛嘛香,一口氣上五樓,氣不喘,腿不痛,腰不酸。啊!多麼美妙的日子。

望著郭友眼神漸漸變的不友好,段正淳決定見好就收。

他施施然坐好,拂了拂衣襬,懶懶的問了一聲:“小子,這陣子去哪瘋了?”

郭友淡淡說道:“去崑崙採玉了。”

段正淳“哈”的一聲笑起來,又笑聲漸小,面色變幻,澀聲說道:“去崑崙…採…玉?”

郭友點頭道:“嗯呢。”

段正淳一把收起白玉說道:“告辭!”起身便走,兩三步便要出了院子,郭友喊他:“回來。”

段正淳蔫蔫走了回來。

郭友給他倒了杯茶水,問他:“大清早的,你沒事幹呀?我院子的門又沒得罪你。”

段正淳訕訕道:“這不是太開心了嘛!”

郭友搖了搖頭對他說:“我房裡有一些于闐玉,品相也是極好的,你喜歡的話等會帶些走唄!對了,我表姨母呢?你不用陪著她們的嗎?”

段正淳笑道:“朱兒陪著她們在正廳。託你的福,我現在才明白了一件事。”

郭友奇道:“與我有關?說說!”

段正淳這一陣子可謂春風得意,困擾了他近二十年的難題正一步步解決,幾個女人和和氣氣的,他的心裡難免歡喜。便聽他說道:“我才明白,原來女人也怕男人流淚!”

“呵!”

郭友鄙視的看著這個賤人,懟道:“那是因為別人在乎你、心疼你,如此而已!”

段正淳說道:“那也是因為我有人心疼,阿蘿以前都為我茶飯不思。”

郭友嗤道:“這世上不吃飯的女人或許是有一些,但不吃醋的女人卻一個都沒有。你別忘了老家還有個更厲害的,等你搞定了再得意吧!”

呃!

段正淳啞然,是哦,在這兒太過快活,連老家都差些忘了。

“唉!”段正淳嘆息道:“這可怎麼辦呢!”

郭友剝了個紅桔,曼聲說道:“過中秋過傻了你,回去繼承皇位不就好了。”

大理保定帝尚在位,頗有手段,將國家治理得甚好,段正淳才有空閒拈花惹草,不然早被摁在皇宮裡日夜聽宣呼叫了。

所以段正淳便說:“我大哥尚能做個幾十年,我不行,別像商紂王似的亡了國。”

哈!說起這個可不困了。

郭友“嘿”的笑問:“老段啊!問你個問題哈,你說紂王是怎麼亡國的?”

段正淳奇怪的瞟一眼他,說:“你這書都讀哪去了?史書有記啊!天下公認的事實。”

郭友搖頭道:“《論語-子張》裡子貢說過一句。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人家都明明白白的說了道聽途說要不得,上位者若是沒了權勢地位,天下人都可以厭惡憎恨他,潑他髒水、說他壞話。所以,你還要說是天下公認嗎?”

段正淳一下被問住了。他苦苦思索了一番,略有動搖的說:“這個也不能說明什麼啊!”

郭友坐躺椅上坐起,雙手交叉對他說:“好吧!那這樣,《史記》裡頭說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這是說他聰明、靈變、機敏。然後《史記》又說-而用費中為政。費中善諛,好利,殷人弗親。”

郭友兩手一攤,問他:“你看,矛盾的地方來了。紂王這麼聰明,為什麼會任用費仲這個媚上欺下、貪財而殷人厭惡的小人為政務官呢?”

段正淳皺眉道:“這不正好證明了紂王不施仁政、親小人而遠君子嗎?”

“呸!”郭友罵道:“得虧你還是大理鎮南王呢!你的這個鎮字簡直是白瞎了。”

段正淳也怒道:“本王的封號如何就白瞎了?你給我講清楚了!”

郭友道:“商朝時候,國內成員分為諸侯-祭司-貴族-平民-奴隸五類。而到了紂王繼位後,祭司沒了,也是自紂王起,往後一千年,神州再無代表上天而凌駕於皇帝頭上的祭司。老段,你說有人對你大哥說,他是天上派來的,皇帝你要聽他的,他說皇帝不好要廢除皇帝。你猜你大哥是聽從還是不聽從?”

不待段正淳說話,郭友接著說:“國家要發展,像你說的要德政兼修。德政嘛,無非就是農桑、賦稅、百官、軍隊這些了。國家有軍隊,就要有錢糧來養,錢糧從哪來?從賦稅中來。”

“那麼,老段,你說這麼聰明的帝王,為什麼會任用一個貪財的小人來做官呢?”

段正淳吃驚的看著郭友,心裡思潮洶洶泛起,他吃吃的說道:“這,這會不會是,因為要建鹿臺和酒池肉林缺錢呢?”

郭友哈哈笑道:“你果然夠幼稚!一個人能貪的天下人盡皆知、天下人盡皆厭憎,你說得是貪了多少錢?錢又去了哪兒?鹿臺有奴隸做工建告,不費幾個錢,缺人就抓俘虜;酒池肉林更可笑,兩千多年前的人釀酒,你知道要耗費多少糧食才得一桶酒嗎?”

段正淳也攤手道:“兩千多年前的事兒我哪曉得!”

郭友說:“《竹書紀年》有載。四年,大蒐於黎。《左傳》裡也說紂為黎之菟而東夷叛。說明他登基第四年的時候,東夷人叛亂,他陣兵演練威嚇。但凡軍隊出動,糧草少不了,糧草從哪來?商朝國都在殷地,出兵去恐嚇東夷人。東夷人是哪裡人?不就是江南江東這一帶嗎?這麼一說,老段,你說費仲這種人是為了什麼被紂王任用呢?”

段正淳無奈道:“照你這麼講,還非用不可啦?”

郭友微微笑道:“哈!當時商朝內亂叢生,方國諸侯常有叛亂,比如西伯侯姬昌。姬昌反叛,起兵攻打商軍,慘敗。《竹書紀年》裡記載二十二年冬,大蒐於渭。二十三年,囚西伯於羑里。但是,注意啊老段。”

郭友笑得甚是怪異,他說:“關於西伯侯被囚一事,我們看看《史記》是如何講的哈!”

說著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的誦道:“西伯昌聞之,竊嘆。崇侯虎知之,以告紂,紂囚西伯羑里。”

他向段正淳擠了擠眼,挑著眉頭說:“老段啊!你看,一個是由晉、魏兩國史官記載的從三皇五帝到戰國七雄時代的史書;一個是由個人透過走訪編撰的史書,你會相信哪一個呢?”

段正淳徹底迷茫了,他搖頭不語,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郭友就說:“我相信前者多於後者!”

他繼續說道:“所以,姬昌是個亂臣賊子,而非後世人所傳頌的天定英雄!而這位逆臣叛亂失敗的下場也僅是被囚而已,世人所言的紂王殘暴一說不攻自破!”

說罷,郭友又問他:“那麼老段,請問西伯侯為什麼要反叛呢?”

段正淳苦笑道:“我不知,你講!”

“因為紂王要變法呀!”

郭友起身說道:“他摒棄了舊典,推翻神祗,任用底層平民甚至釋放奴隸收為百姓,對宗族內驕奢無度者或驅逐或流放或下獄,對諸侯削減權利,對外敵用兵,遠交近攻,所以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囚箕子、逐微子。”

“微子不甘失敗,但又爭不過強勢的帝辛,因此不惜賣國以求榮,《竹書紀年》裡說微子啟,膠鬲與周盟。太史公的《史記》裡也說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牛,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

“你聽聽,多無恥無義之人吶!”

“這些心向西伯侯的王公貴族被剔除,紂王又任用有才但出身不好的下層百姓,又整頓軍隊,清理百官,使國家煥然一新、生機重開。”

“然而諸侯卻受到了損害,而東夷又生變,紂王發兵攻打了快一年才平滅叛亂,軍隊減員嚴重,不得已之下將俘虜和奴隸充入軍中。”

“西伯侯瞅準了時機,在丞相呂尚(姜尚)的建議下籠絡了八百方國大小諸侯結盟,正式宣誓傳檄伐商。”

“這其中,一方面是商朝軍隊兵卒不全,奴隸和俘虜居多,嚴重拖累了戰鬥力;一方面是姬昌有八百大小諸侯結盟,從兵力人數對比上便不難想象,商軍必敗了。”

郭友踱步說完這一大翻話,對驚愕的段正淳說:“所以,姬昌不是前人所講的先賢高士,而是真真切切的小人、逆賊、亂臣。而人人憎惡的紂王,他聰明、愛才、善任、銳意進取、能征善戰。自紂王在位的三十餘年內,由其所統領的軍隊所向披靡、無一敗績。所以啊老段,你以後可千萬別拿自已與紂王相比了。”

郭友望著段正淳,笑道:“說真的,你還真比不上人家。”

段正淳白眼以對,抱怨道:“我也只是踢了你的院門一腳,你這已經把我的心給蹂躪了幾百遍了吧!”

郭友哈哈笑道:“叫你大清早踢我門,以後還敢不!”

段正淳不服氣,暗道:我也算讀了萬卷書的人了,居然被他問的啞口無言,不行,得叫他也為難,不能只讓我丟臉。

想罷便對郭友說:“你這麼熟悉古史的樣子,難道秦始皇也是好皇帝?”

郭友就惋嘆道:“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千年來,什麼漢武光武、唐太宗唐明皇,他們在始皇面前,永不敢稱雄!雄霸如項羽,也只敢在始皇薨後才敢起兵。始皇若在,哪個敢吱聲?”

又白了一眼段正淳說:“匈奴人厲害吧?一道長誠,一個蒙恬,終其一生不得放馬南下;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哪個今人不受益?秦發徭役,工錢三十刀幣,遲到超六十日,罰一盾牌,遇天災阻路,不罰,哪個皇帝有這政策?一生未立皇后,一生痴愛阿房,哪個皇帝做得到?無殺功臣一人,無昧兵卒一功,哪個朝廷有做到?論焚書,漢代獨尊儒術,誰人有罵?為何獨罵始皇?論求仙,唐太宗服金丹煉五石,誰人有罵?為何眾人皆罵始皇?”

“老段啊!因為始皇的功績太大太重,後世皇帝望之項背不及啊!不罵一下始皇,萬一手下人說你這個沒始皇帝做的好,那個也沒始皇帝做的好,那你還要不要做這皇帝了?還怎麼統率百官萬民?”

“所以盡信書,不如無書。讀書若不能叫你明是非,你還讀它幹甚麼?趁早焚了它!”

段正淳嘆氣道:“道理都被你講盡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哈哈!”

郭友笑著說:“所以我笑你說的做不好皇帝,有什麼做不好的?學劉秀便是。”

段正淳鬱郁的說道:“你說的好簡單的樣子,你能做好?”

“好皇帝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牛多。”郭友一口接下說道:“壞皇帝更簡單,吃喝女票貝者樣樣精樣樣不少,就正事不幹,除了廢腰子。”

最後總結道:“皇帝,狗都不做。”

“感覺有被冒犯到。”段正淳鬱悶的說:“總結的很好,以後別再說了。謝謝!”

院子外,王語嫣挽著王夫人走了進來,郭友好奇道:“表姨母可是許久沒來我這小院了,今日怎有閒暇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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