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躺著都中槍
姚長暮說完，低垂著眼睛不再作聲。
這些事情過去了很多年，今日故地重遊，他沒忍住又想起來。
古意一字一句的聽著，沒由來的感覺到心口發慌。
過了一會，姚長暮又接著說。
“後來我醒時天已黑了，兄長離我有些遠，蜷縮著睡在床沿。我怕吵醒他，留著別人放下床之後就趕緊出了屋子。”
“接著剛將父親的信送過去，季姨院裡就派人過來，說兄長沒氣去了。”
“我嚇壞了，又用勁跑回兄長的屋裡去。”
“一進去就看見下人們圍在他身邊忙手忙腳的給他套衣裳，但他的身體已經硬了，壽衣不好穿。”
“尤其是右手，還還舉在臉上摁了只帕子緊緊蓋著，任憑下人怎麼用力都放不下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中毒而亡的人死相大多悽慘，大都還會七竅流血。”
姚長暮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涼。
“他怕嚇到我。”
古意喉頭一緊，眼眶發澀。
姚長暮輕輕的又說了句。
“先出去吧。”
姚長暮邊說邊將那隻裝著長命鎖的盒子放入古意手中：
“代我交給她。”
“好。”
季搖情的院子荒廢了好些年，此時荒草叢生，破敗不堪。
因常年無人修繕，推開門時吱咯吱咯的響聲聽的古意還以為它要掉下來。
兩人剛出去，就有一班浩浩蕩蕩的人群過來。
為首的女人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年紀，渾身金飾叮叮噹噹的隨著她的動作不停的響，暗紫色的夜裙讓本就臘黃的臉色看上去氣血更差。
古意看見這陣仗，悄悄在女人還沒走過來前用胳膊肘戳了戳姚長暮，小聲道：
“這又是哪位？”
姚長暮的臉上竟然也少有的有些呆愣。
“我也不太記得清了，好像是姚季合很久之前納的一個妾……她來幹什麼？”
姚長暮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這女人幾年前意外流產的時候。
王月芳在姚長暮面前站定。
古意靠近了打量這個女人。
才發現她不僅面色蠟黃，連眼下都是烏青一片，唇瓣乾裂破口，雙眼無神發紅。
這神態擱現代，是會被緝毒大隊直接帶走的程度。
“姚長暮。”那女人在臺階下看著他們兩個開口，“多年前被老爺休棄的趙玉蘭於今早在被人發現死在了煙柳巷的巷口——和你有沒有關係？”
話題轉變的實在太快，姚長暮和古意都沒反應過來。
到底還是姚長暮見慣了大場面，在空氣凝滯了幾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王月芳前半句話的巨大資訊。
“什麼？”
“我說，”王月芳你十分配合的重新複述一遍，“多年前被老爺休棄的趙玉蘭於今早在被人發現死在了煙柳巷的巷口——和你有沒有關係？”
“換句話說——是你動的手嗎？”
王月芳這回把話說的明白。
可姚長暮卻沒理她。
自顧自的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連聲音都是抖的。
“我阿孃……死了？”
姚長暮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的皮毛都發麻，大腦彷彿一瞬間凝固，腦子裡全是王月芳那句話。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模糊的視線之中有人在他耳邊驚呼。
“趙玉蘭死了？！”
姚長暮反應過來，艱難的轉了轉眼珠。
一顆豆大的淚珠砸在手背上，還發著燙。
灼的姚長暮心口發慌。
他沒由來的覺得嗓子堵，還有些反胃。
顧不上聲音裡誇張的哽咽，姚長暮眉頭緊皺，雙唇顫抖著又問王月芳一遍。
“我阿孃死了……？”
王月芳神情呈現出一種極為冷淡的冷靜，她瞟了姚長暮一眼。
“二公子倒也不用擺出如此姿態，兔死狐悲。那趙氏自出府以後就一直苟活在煙柳巷裡，大理寺找遍了她身邊所有有可能下此殺手的人，但都一一擺脫了嫌疑。”
“這種情況，不是你還能是誰？”
王臘眼神高琚，語氣篤定。
古意光在邊上聽著，都被她這七拐八繞無比荒唐的邏輯思維給驚到。
姚長暮用了好大力氣才用力剋制住了情緒、他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根本沒功夫和王月芳糾纏。
深吸一口氣，扯著古意往外走。
“王姨娘恕不奉陪。我要去大理寺找我孃的屍首。”
“姚長暮你站住！”
王月芳尖銳的嗓音攔住他。
“我是奉了老爺的意思過來把你帶到正堂去的！趙氏當年再怎麼不是，也終歸是你母親！”
“幹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還不趕緊跟我到老爺面前磕頭認罪？！說不定老爺還可看在往日的父子情面上到官府那邊替你開脫一二！！”
姚長暮此時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古意在邊上，卻無端覺得他眼裡從前那副天所謂的情緒全都被一種惶然悲慼的神色替代。
她還有點憂心，害怕姚長暮是不是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結果下一秒，右手還扯著她胳膊肘的男人卻霎然間暴怒，一把將的在他身後步步緊逼的王月芳摔倒在地，聲音歇斯底里。
“趙玉蘭死與不死與你們有何關係？！都給我滾開！！”
話一出，不管在場的人如何呆愣，姚長暮自己都整個人凝固了。
然後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推倒王月芳的右手。
縱使他在爬上來的日子如何努力裝作事事泰然處之，如何故作淡然，也改變不了一個愈來愈強烈的事實。
姚長慕在細微之處暴露出的情緒碎片和為人處事，越來越像趙玉蘭。
可能和孟殊柏足夠相熟，即便是偶爾有那麼兩次本性畢露，姚長暮也會自己忽視掉。
就比如剛才在他的臥室。
可這次不一樣。
這次他在王月芳這個極其需要虛與歷蛇的人面前都露出了馬腳。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王月芳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先氣急的朝後面的家僕大喊：“把這大逆不道的東西押到老爺面前！”
“別動我！想見我，讓姚季合自己過來！！”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還有這跟在姚長暮邊上的丫鬟！也給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