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嬸孃離開,江春和又數了一遍自己的小金庫,已存有一百兩整。

這一筆銀子夠在江陽縣立女戶了,但現在她打算暫時擱置這一計劃,將這筆錢留作洛京的盤纏。

路上花不了這麼多,她要省著些,等到了洛京,還得租一間小屋。

她聽進小飯館吃飯的行腳商提過洛京,都說皇城腳下寸土寸金,還不知道她這點小金庫夠吃幾頓呢。

別的都可以沒有,落腳之地必須得有,到時出去擺食攤,就可以繼續賺生活費。

只要她到了洛京,總能找到機會接近衒機司吧?

她琢磨著,衒機司應該和衙門差不離,會招廚娘什麼的?就算不招,那她也可以努力在洛京再開一間小飯館,總能引來一些食客。

比如那位盧僉事,似乎就是個老饕!

江春和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內裡是全然與樣貌不符的虎了吧唧。

恩公暫時是很難用美食“拿下”了,先努力“拿下”恩公的下屬吧!

她嘀嘀咕咕一陣,風風火火的收起行李,又從錢罐子底下拿出一張地契——是有間小飯館的。

她估計自己短時間內是不會回江陽縣的,這些年嬸孃一家對她十分照顧,她無以為報,就將小飯館留給嬸孃吧。

做完這些,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即將遠離家鄉的恐懼,心頭反而有些異樣的雀躍。

她從沒去過洛京,卻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那裡等著自己,就如阿爹莫名的消失一般,直覺告訴她,她須如此。

她知道自己不是頂聰明的人,但她有著敏銳的直覺,若繼續留在這裡,恐怕並不安全,說不定還會連累他人。

……

離開前,江春和去了一趟隔壁寶雞縣。

她不明白灰衣人為何追殺阿爹,也不明白李家為何會被灰衣人殺害。那些灰衣人應當是一夥的,可他們兩家除了都在幽州待過,可以稱得上是毫無交集。

因李家如今情形,她也沒空手去,做了一屜素包和祭餅,一盤整素鴨。除了一部分用作祭李家亡魂,剩下是特地帶給李公子的。

蒸素鴨雖佔了個鴨字,食材卻與“鴨”毫無關係,是一道口感清甜水嫩的素齋。

選一隻瓠瓜搓淨外皮,對半切開,在瓜瓤上刻十字花,深至瓜肉三分之二處,大火蒸煮約一炷香時間,待瓜肉變得晶瑩剔透,便可直接用湯勺挖出食用。

蒸熟的瓠瓜口感綿軟多汁,咬上一口,清涼又香甜,加上一碟特製的蘸醬,便是完整的蒸素鴨。醬汁濃稠微鹹,用蔥油及酒拌炒,再加醋,椒油白糖少許,熬成濃汁。瓜肉吸收了醬汁,絲毫不比葷菜差,既有如鴨肉一般的油香盈潤,又有瓜果的清香,口感豐富回甘。

揭開食盒時菜還溫熱,江春和用幾隻瓷碗裝著祭品,霎時間堂屋內清香四溢,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但李文德卻彷彿失去了知覺似的,雙目放空,呆滯地凝視著長案上緩緩燃燒的檀香。

江春和記得李公子前不久還是意氣風發的秀才公子,如今瞧著面色蠟黃,個人就像被抽空了生氣一般,雙眸腫脹,臉頰瘦的凹陷。

再看著堂屋,四下空落落的,人也不多,只有幾位遠房叔父和舅家,顯得淒涼冷清。

她聽周圍的鄰里提過幾嘴,似乎李家值錢的東西大多被來弔唁的隔房親戚搬走了。李老夫人雖清醒過來,但身子虧損不少,如今仍要臥床靜養,這個家裡如今能做主的也只有李公子一人,他過於傷心,不吃不喝,無心顧及那些事。

來之前,江春和想試著問問他關於灰衣人之事,現在看到他這模樣,可以肯定他也不清楚灰衣人為何行兇。

許是想到阿爹“被害”之初,自己迷茫無助過的那些時日,她坐到李文德身旁,自顧自道:

“李公子,我要去洛京了。”

“聽說兇手被押到了洛京的衒機司,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看著他償命的!”

她說這些,並沒有要等李文德回答,很快又繼續念道:“別灰心,你這樣不僅報不了仇,反而讓兇手得逞呢!如果連你也頹廢下去,那你祖母怎麼辦?李老夫人如今只剩下你了。

人命寶貴啊,等將來你成了舉人老爺做了官,才能買更好的補品給李老夫人溫養身體!難道你要放任李老夫人不管了?”

李文德呆滯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想到仍臥病在床,自幼最疼愛自己的祖母,他喉頭苦澀,聲如蚊吶道:

“你覺得我還能考中嗎?”

“當然能啊!”

江春和圓溜溜的鳳眸瞅著他,聲音清脆篤定,“你學業那麼好,將來一定能考中舉人,說不定還有機會親自報仇呢!”

說罷,她抿唇笑了笑,沒再多言,只將食盒裡剩下的碟子取出,很快就拎著食盒離開了。

待她走後,李文德才轉向那兩隻瓷碟。

他沒想過江春和會來探望,更沒想過她會這般鼓勵自己。

本來二人就相看失敗,又因出了這樁命案,她們都被連累帶到縣牢審問,他還以為她們也會和那些便落井下石的人一樣,再也瞧不起他。

先前他不就因她是廚娘而瞧不起她麼……如今才知道,從前的字跡是多麼目光寸短,不識人心,虧得他還自詡讀書人,瞧不起這瞧不起那,自命清高。

論心智,便是他讀再多的書,都比不上江春和開闊堅定。

而如今,李家遭此厄運,他深陷哀慟不可拔,是她點醒了自己。

瓷碟傳來的菜餚香彷彿為他注入新的生機,李文德感到腹中飢餓,用力咬了一大口,霎時被鹹香濃厚又清香回甘的瓠瓜征服。

他愣了片刻,眼眶酸澀,而後更加大口的吃著,胸口漸漸湧上暖流,雙眸也漸漸變得堅定。

……

千里之外的沈郅尚不知自己被人“惦記”了。

天光乍現時,他才從陰暗地牢中走出,一襲如火般緋紅的蟒袍亦遮不住眼底蒼白清冷。

帶回來的那名灰衣人十分嘴硬,除了 知道他叫雀七,同之前追殺章氏的是一夥人,什麼有用的都沒透露,亦不能證明與霍相有關。

與先前在章氏流放途中捉到的其中一名灰衣人一樣,這些皆是被馴養出的死士,背後勢力不明。

不過那一個捉住時就已身負重傷,沒多久便死了。這雀七沒受什麼傷,倒是可以慢慢“撬開”他的嘴。

沈郅獨身前往皇宮覆命,在朱雀街前被一輛熟悉的馬車攔下。

車簾緊閉,一道冷肅低沉的聲音自內傳出——

“審問的如何?”

話落,四周靜默了片刻,沈郅才淡淡道了聲“舅舅”。

“我正要向陛下覆命。”

留下這句,他便再度勒馬向前,繞過這架馬車。

對於他的冷淡與戒備,霍亦年沒說什麼,坐在簾後等了會,亦緩緩去往皇宮。

……

紫宸殿內。

蕭勖原本略有惺忪的桃花眼越聽越精神,聽到最後,已是火星子直冒。

“沈誨舟,朕讓你去找罪證,你倒好,又替霍相證明清白?你可是朕親自挑選的衒機司指揮使,怎麼每每涉及霍相就辦不好!你是不是存心與朕作對?”

這兩年來,太傅與幾名大學士屢屢提醒他小心沈郅,不可重用,是他這少帝力排眾議,結果呢!好不容易抓住一個霍相的把柄,卻又與霍相無關。

他怒視著沈郅,但後者始終是那張厭倦塵世的冷臉,一言不發,不論多大的怒氣,在這人面前,最後都似泥牛入海,熄的一乾二淨。

還能怎麼辦?除非真把沈誨舟宰了。

暴躁的少帝在心中安撫自己,這人還是挺好用的,還沒到宰的時候,朕自己選的人,不能偏聽偏信,再給一次機會罷。

蕭勖連喝了兩碗茶,心情才平復了些。

如今這些灰衣死士背後勢力不明,即便現在與霍相無關,可一日未查清,就一日不能徹底洗清嫌疑。

遂又道:“朕聽聞,這夥死士逃到廣陵郡後,又在一座小縣城血洗一門無辜百姓,可有此事?”

“是。”沈郅不曾遲疑,順勢將寶雞縣李家滅門一案道來。

“沈誨舟,你覺得刺客為何要殘害無辜百姓?其背後,可還有隱情?”

“雀七絕口不提,臣不知。”

沈郅依然如實道來,不在其中加諸任何有他個人情感色彩的看法。

聞言,蕭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此事須得問個明白,朕不能讓那些百姓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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