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

洛京城郊外十幾裡處,一輛印著宋字的馬車自官道上行駛。

駕車的小廝一身褐色短打,衣著雖簡單,卻用著舒適的布料,面色精神紅潤,腰間掛著一枚印章,瞧著出自富貴人家。

馬車精緻古樸,十分寬敞,車頂墜著碧色流朱串兒,顯然是專為女子準備的。

而車廂內,一名約莫十六七歲,身著藕荷留仙裙的姑娘正懨懨得靠著迎枕,清秀的臉微皺,雙眸緊閉,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宋嘉在腦子裡回想著各種酸梅山楂,試圖“畫梅止暈”,讓自己努力不在這晃動不停的馬車裡吐出來。

突然間,馬車不知壓著了什麼,猛地一顛,車軲轆好巧不巧陷進了泥潭,馬兒試圖向前跑,卻沒能拉起馬車,四隻蹄兒原地跺了跺,很快也踩進泥地。

可苦了車裡的宋嘉,腦袋砰一聲撞上車壁,這下她更想吐了。

胡媽媽哎唷一聲,趕緊捧過小姐的臉檢視,見沒有大礙,這才掀開車簾,衝趕車的小廝斥道: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停下了?”

小廝連忙告罪,下車檢視情況,發現剛才那一顛,讓車軲轆陷進了泥地中。

他試著推了推,發現馬車紋絲不動,只好回頭請示:“二小姐,胡媽媽,馬車陷進泥裡了,小的準備馭馬出來,還請您們暫下馬車。”

胡媽媽面色難看,向外看了看,顯然是不想讓二小姐乾站在這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若是被人瞧見,有損臉面。

“沒事的胡媽媽。”宋嘉拍了拍她的手,趁機吸了口車窗外清新的空氣,故意作出虛弱狀,“在車裡坐得太久,我胸悶得很,就讓小云扶我去那邊涼亭歇一歇吧。”

涼亭距此處約莫五十來步,倒不是很遠,胡媽媽只好答應,囑咐小云小彩兩個伺候好二小姐,切莫讓旁人接近,自己留下盯著小廝。

小云與小彩一左一右,捧了一塊軟墊小心墊在涼亭的石墩上,才扶著二小姐坐下,又擺上一套茶具,貼心地斟茶。

宋嘉昏沉的腦袋在郊外清爽的氣息中漸漸明朗,人也舒適許多,她看了看兩隻勤勞的“小蜜蜂”,伸手一隻拍一下。

“雲啊彩啊,別忙了啊,坐下吧,讓小姐我好好欣賞一下郊外風光。”

兩個小丫鬟互看一眼,胡媽媽不在,她們是拗不過小姐的,遂乖乖立在一旁。

沒了遮擋,宋嘉深呼吸幾下,沐浴著初秋疏朗的日光,興致昂揚地打量四周。

雖然這兒沒什麼美景,只有一片片栗子林,土屋零星而立,但於她而言,總比呆在馬車裡好。

“不錯,確實是其容清明,天高日晶。”

兩個丫鬟得胡媽媽教導,不過只幾個字,便吹捧起來:“二小姐才情洋溢,出口成章,比起大小姐一點都不不差。”

聞言,宋嘉沒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那雙剪水秋瞳裡滿是她們看不懂的古怪愁緒。

主僕三人坐了約莫一炷香功夫,馬車那邊似乎還沒處理好。

就在宋嘉琢磨著讓小云帶話去時,馬車後出現一個騎著毛驢的身影。

那身影瞧著是個姑娘,對方見小廝與胡媽媽一籌莫展,怎麼也推不動那車軲轆,忽然跳下毛驢。

不知幾人說了什麼,就見那姑娘擼起袖子,就那麼將兩個男人都推不動的車軲轆從泥地裡推了出去。

宋嘉百無聊賴地雙眸霎時亮了起來,再看這一人一驢,莫不是遇見什麼單騎走江湖的俠女了吧?

她噌一下起身,連忙向那邊走去。

“二小姐!您要去哪兒?胡媽媽讓您不要亂跑,您等等奴婢啊!”

兩個小丫鬟忙不迭收起茶具軟墊,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她們柔弱的小姐已走出去十幾步了。

“多謝女俠幫忙,我是這馬車的主人,敢問女俠尊姓大名,可要同行?”

宋嘉揚聲衝著女俠的背影詢問,而那身影在聽到聲音後,也順勢轉身,呆呆地啊了聲。

“啊?你說我麼?我不是女俠。”

一道脆生生的應答後,“女俠”的面容也完全顯露出來,赫然是一小姑娘,明媚可愛,臉蛋還稚嫩著,瞧著比宋嘉還小呢!

江春和下意識想撓撓臉,發現自己一手泥,遂放下手,笑眯眯道:“姑娘不必客氣,也是我途經此地,順手幫個忙罷了。”

此處距洛京城郊只剩十幾裡,錢叔的商隊將她送到幾里外的小鎮,她見接近目的地,便沿著官道向前,碰巧遇到了這輛馬車。

她說的十分客氣,宋嘉卻對這位偶然碰見的小姑娘十分有好感,瞧了瞧對方沾了泥土的衣襬和手,順勢道:

“姑娘可是也往洛京去?承蒙襄助,不若與我們同行吧,正好前方有家驛站,我請你歇息一晚,也好洗淨衣裳。”

胡媽媽聞言,似是覺得不妥,但宋嘉很快又朝她笑了笑,“宋氏一門書香門第,最講禮儀,這位姑娘為了幫我們髒了衣衫,我身為主人,理應款待謝之。”

這話說服了胡媽媽,江春和見狀,也不再推辭,在一旁的小溪裡洗淨了手,便隨她們一道。

她摸了摸小毛驢,覺得自己運氣不錯,這下就更不擔心迷路啦!

……

黃昏時分,一行人抵達驛站。

江春和借了驛站的熱水將自己與髒衣裳都搓洗乾淨,換了身衣裳,就見那位宋姑娘身邊的小云過來,喚自己一道去隔壁吃茶點。

她與宋嘉在路上互道了姓名,大約知道對方是洛京城書香世家的小姐,而宋姑娘聽說她是廚娘後,似乎對她更加熱情了。

思及此,她從行囊裡抓出一隻糕點匣子,又挑了點前幾日借小鎮客棧廚房做好的零嘴兒,隨小云去往隔壁。

宋嘉見江春和進來,雙眸便是一亮,她可太喜歡這張瓷娃娃一般的臉了,明明這麼萌,卻是個怪力小可愛,好想捏。

在見到對方揭開食盒後,宋嘉更喜歡她了。

“這是我自己做的間道廣寒糕和零嘴兒,晚膳還早,宋姑娘若不嫌棄,可以嘗一嘗。”

初秋時節,有些桂花開的早,江春和途中遇到無主,便採摘了些。桂花去除青色花蒂,灑上甘草水後,和米一起舂成粉,蒸熟後花香輕盈,米香甜蜜。

因著廣寒糕是留著路上吃的,沒辦法趁熱吃,江春和稍稍加了些糯米,又在廣寒糕肚裡添了自己喜歡的餡兒,有山楂、桂花糖心、芝麻等,這些餡的顏色透過粉白的米糕露出花紋,便稱作間道廣寒糕。

加入糯米的廣寒糕冷卻後更添了一絲軟糯細膩,一口咬下,米香濃郁,彷彿置身於一片稻田,微微的糯感糅在唇齒間,花香與甜糯恰如其分,各色的餡彌補了廣寒糕的單一口味,清涼甜蜜,每一口都充滿了驚喜。

宋嘉眼巴巴望著食盒和油紙包,她鼻子靈,一嗅這香氣,就知道比外祖家那些糕點更好吃。

胡媽媽立在身後,見半路遇到的姑娘拿出這些吃食,立刻板起臉,滿臉不贊同道:“二小姐,出門在外莫要隨意用食,您身子弱,萬一有什麼不妥——”

胡媽媽十足戒備,但她不知宋嘉實在憋得太久,對江春和更是有種莫名的喜愛,不等說完,就托起一塊廣寒糕,啊嗚便是一口。

只第一口,她就驚為天人,柔弱似水的杏眸都瞪圓了,嚥下一塊後,便立刻又咬一口,兩口……眨眼間就解決了四塊,速度之快,胡媽媽都來不及阻攔。

眼見二小姐吃的儀態都不顧了,胡媽媽終於醒過神來,伸手闔上食盒,一把沒收了。

“小姐,還有晚膳呢,您莫要吃得太多,容易積食!”

一邊說,一邊瞪了對面一眼,都怪這個小廚娘,作什麼勾她們小姐!

宋嘉依依不捨的看著食盒,到底沒和胡媽媽多爭辯,待把她支走,方不好意思道:

“對不住啊江姑娘,胡媽媽就是這個嚴厲性子,都怪我嘴饞。你做的糕點太香了,我實在沒忍住,害得你都沒吃上,要不我買下來?”

“沒事呀宋姑娘,你都請我在驛站歇息了,吃幾塊糕點而已,這不算什麼。”

江春和看出那位胡媽媽對自己懷著警惕,但她對話的是宋嘉姑娘,並沒受什麼影響,又將油紙包往前推了推。

“你喜歡的話,還有些肉乾與荔枝膏送你做零嘴兒,路上無聊的話解解饞。”

江春和別的不多,就是吃的多,這些年她跟著阿爹學了無數美食,路上的花花草草都能拿來做成食物,根本不愁沒吃的,她喜歡別人對自己手藝的肯定與喜愛。

“好好好。”宋嘉連連點頭,直接忽略了“路上解饞”,當即拿過油紙包,讓小云舀些荔枝膏泡茶水。

肉乾是熏製的,上頭撒了些白芝麻,入口有著微微地麻辣,肉質細膩彈牙,還能嚐到淺淺的肉汁,可見火候把控得極好,鎖住了將肉的鮮嫩,咬起來也不費勁,配上解膩的荔枝膏,整個人都彷彿飄在雲端。

宋嘉靠著椅背,她許久沒吃這些零嘴了,唇舌與胃的空前滿足令她微微晃神,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另一處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天地,去往洛京這一路上的焦慮緊張都緩解不少。

很快,她就支起身,握住江春和的雙手,滿目亮晶晶:“江姑娘,不,江妹妹!你有沒有考慮過在洛京開一家食肆?”

“如果嘗不到你的手藝,我的一些,就是說我的容貌、我的嫁妝、我的一切美好的品德包括靈魂都會消失!”

“啊?”江春和覺得這些字分開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她眨了眨眼,在宋嘉寫滿了渴望的目光下,乖巧地抿了抿唇,道:“如果有機會,我會開食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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