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樂十四年,春末夏初時。

江陽縣位於揚州廣陵郡東,每逢此時,總有幾場下不完的雨。

媒婆花嬸子就在這變幻無常的天裡,好不容易尋摸到個晴朗天,一大早便穿戴齊全,簪了吉祥紅花去牽線。

小縣城講究不多,她急著促成好事,同兩方長輩一合計,就選了一處茶樓,預備今兒就讓兩人相看一番。

二樓雅間內,花嬸子正喋喋不休向李文盛說道江春和的好。

“江姑娘年底便及笄了,別看她年紀小,模樣可是一等一的好,雖說如今家裡就她一個,可她有祖產,也有本事,那飯館就是縣裡的招牌,連縣令老爺都時常光顧。”

李文盛一聽,秀氣的眉頓時擰成個疙瘩。

他可不喜歡什麼廚娘!

整日煙熏火燎的女子,哪裡懂紅袖添香,要不是祖母總唸叨這江姑娘好,催著他,他根本不想來!

想他李文盛十四歲中童生,十八歲中秀才,整個廣陵郡也找不出幾個比他年紀小的秀才。

不說配個知書達理的小姐,怎麼也得配個溫柔小意的女子吧,怎能便宜一個廚娘!

李文盛滿腦子都是各式樣掄大鍋顛大勺,油頭垢面的潑婦形象,越想越膽寒,壓根沒仔細聽花嬸說。

直到門扉吱吖一聲,一道婉約輕柔的聲音傳來——

“花嬸子等久了吧?我家小妹收拾得晚了些,還望二位莫怪。”

李文盛赫然直起腰,卻發現進來的是個年輕婦人,不由得失望萬分,眼珠子隨意往後頭一瞥,迅速打起婉拒的腹稿。

可這一瞥,卻教他滿肚子的“不成不成”瞬間化作“成成成,可太成了”。

那小姑娘著一襲銀紅襖裙,身上無一絲煙燻味兒,反而有淡淡地薄荷清香。

不僅面上無油,更是膚色白皙清透,烏髮如雲。柳眉秀麗,櫻唇瓊鼻,尤是一雙瑞鳳眼靈動可愛,澄澈如湖光,圓溜溜的墨瞳映著圓潤的臉頰,微一抿唇,便有兩隻酒窩。

雖然瞧著比同齡姑娘圓潤些,可她眉心生了一顆小小紅痣,襯得整個人如觀音座下小仙女一般,嬌憨可愛。

李文盛看呆的同時,江春和也在打量他。

——太瘦了,太弱了,估計只夠她打一拳。

鄰座的張家嫂子趕緊推了推她。

被張嫂子盯著,江春和只好收回肉乎乎的拳頭,乖巧地彎起唇角,脆生生一笑:

“初次相見,李公子安好。”

李文盛被她這笑晃得眼花,趕緊低頭,靦腆地推去一盞茶。

“江姑娘好,這家茶樓的碧螺春甚好,你嚐嚐?”

他不敢一直盯著對方瞧,心道花嬸子莫不是誆他?哪兒有這般品貌的廚娘,說是誰家嬌嬌女也不為過。

李文盛心頭火熱,完全無視了江春和捧著茶盞,牛嚼牡丹一口悶,雙手不聽使喚的又給她添了一杯。

江春和看著對面那個李秀才羞澀的神情,心說這人不說是十八歲的秀才,聰明的很麼?怎麼看起來腦袋瓜不太靈的樣子?

如是想著,她舉起自己手裡的茶盞,實誠道:“茶很好喝,但是你添錯杯了。”

“啊?”李文盛下意識輕呼一聲,火熱的視線上移,對上一朵碩大的紅花。

花嬸子舉起自己面前滿滿的茶盞,腦袋上那朵紅花也跟著顫了顫,不住地安慰自己:

李秀才這是中意的不行才犯傻,是好事!

不過此舉也提醒了花嬸子,她與張氏不能一直杵在這兒,總得給兩人獨處一會。

也許等會就能成好事兒了不是?反正這是在外頭相看,也不算不合規矩。

花嬸子與張嫂子眼神一碰,聯袂起身,藉口下樓小解,給二人留了一炷香的功夫。

臨走時,張嫂子特地捏了捏江春和,示意她待會兒要按教的說,而後體貼地闔上了門。

雅間少了兩個人,李文盛卻越發羞澀起來,飛快地瞧了江春和一眼,又低下頭,故作鎮定地挺了挺腰。

“江姑娘,小生祖籍幽州,今歲十八,前幾年一直在縣書院讀書,今歲有幸中了秀才,家裡打算待成親後,再去揚州州府求學,為來年春闈備考。”

“小生不敢說才學出眾,春闈也是有把握的,必不會讓江姑娘失望。”

聽到祖籍幽州,江春和眼瞳動了動,落在李文盛眼裡,那就是起了心思,一張臉漲的通紅,順著話頭繼續道:

“不知江姑娘平日在家,可有什麼喜好?”

他想的很簡單,很快自己就會與江姑娘定親,得了解未婚妻的喜好。卻忘了他住在隔壁寶雞縣,平素幾乎都在書院讀書,又以讀書人自居,不好口腹之慾,還真就沒去過小飯館。

這會子完全把江春和同飯館分開,幻想著她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

“知書達理”的江春和眨了眨眼,這個話題張嫂子教過她,說若是問起,就說平時在家侍弄花草,逗弄小寵,主持中饋。

她彎了彎唇,笑得老實又誠懇,歡快道:“我沒讀過書,這些年就跟著阿爹學菜譜,平日在家種種田,養養豬,開飯館賺大錢。”

“啊?”

春心亂動的李文盛又輕呼一聲,懷疑自己聽錯了,小仙女怎麼會養豬呢?

會養豬的小仙女點點頭,細緻地說了說自己種田養豬的二三事:

“我家祖產有一座山頭,那山腳土地好,我種了不少菜,飯館的食材都是從那兒摘得~家裡如今只有一隻小豬仔了,不過我殺豬很厲害,張嫂家裡那隻兩百多斤的豬,就是我一個人按住了殺的。”

說完,似是怕他不信,江春和將腦後那唯一一根銀簪拔下,笑眯眯地與李文盛對視,雙手一掰,就將那銀簪從中對摺掰彎了。

見對方的神色果然從驚豔變成了驚恐,她滿意地把銀簪遞過去。

李文盛呆呆接過,掰了掰,銀簪紋絲不動。

江春和拿回銀簪,跟鋪紙似的,就這麼又給捋直了,簪回腦後的小圓髻。

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到了,她乖巧起身,還不忘宣傳一下自家小飯館。

“春日菜鮮,歡迎李公子來有間小飯館,到時我多給你添點菜。”

推開門,是花嬸子瞪大的眼,還有張嫂子絕望地捂臉,江春和照單全收。

——真好,又嚇跑一個呢~

待回到家中,已是午後。

江春和照例為爹孃的牌位上了香,而後鑽進屋內抱著自己的寶貝錢罐子。

阿孃在她七歲那年便病逝了,其後她隨阿爹回到祖地。父女倆守著“有間小飯館”,雖然辛苦,日子卻過的很紅火。

可兩年前,阿爹卻遇害了。

官府說是流寇害了阿爹,可那日她看到的身影,根本不像流寇。那人似乎與阿爹說了什麼,但那日大雨,她什麼也沒聽見。

江春和一邊數錢,一邊在心裡同自己嘀咕。

獨立女戶的錢就快攢夠了,她不想嫁人,等將來她有更多的錢,一定會去找到那個殺害阿爹的兇手。

她拍了拍錢罐子,寶貝地鎖進衣櫃,這才拐到後廚,給自己煮了碗麵。

屋後籬笆牆裡又長出一茬菜,鮮嫩的筍也從竹林裡冒出頭來,江春和點了點數,十分滿足。

“好多筍啊,明日可以多做些小餛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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