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服毒
幾人進了門，林望舒自然也招待了他們一頓香氣撲鼻的紅燒牛肉麵，或許是小時候的一次經歷，他對於穿著軍裝的這些人，一向有種莫名的崇拜。
霍奕謹看著林望舒眼神晶亮的盯著這些人……身上的軍裝，眼睛微眯。
……喜歡軍裝嗎？霍奕謹在心中盤算著。
來的有九人，還是好久沒有吃到這麼美味的人，他們簡直就像一頭頭眼冒綠光的餓狼。
灶上的水已經加了三次，這些人進食的速度才慢下來，林望舒看著高壓鍋中所剩不多的肉臊子，心想還好之前做的多。
鐵鍋裡還剩下不少沒有放進高壓鍋燉煮的，足夠他和霍哥吃不少時間的。
吃完飯，這些人哪裡敢讓強大的異能者收拾東西，一個個都自發的將手中的碗沖洗乾淨。
他們說明來意，霍奕謹自然沒有拒絕參加這次慶祝晚宴。
兩人答應了明天會準時到達。
翌日，林望舒修煉入了定，直接一下修煉到了傍晚。
眼看著時間已經開始了，林望舒草草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便和霍奕謹一道開車去了軍區總部。
軍區總部這個名字，對於災變之前的普通人來說，神秘而強大，但是在災變之後的現在，這樣的神秘感已經消去了許多。
他們分別建立在基地的各個角落，以方便各邊的人進行換防，許多小攤販也瞧準時機，直接在這些地方的門口擺攤。
儼然變成了一副大學城的模樣，但是人們還是有個共識，那就是能進出這裡的人，都是一些不同凡響的人。
因此，當一輛不屬於軍用的路虎車開進去的時候，外面的小攤販都在猜測是否是這次獸潮的終結者也來參加了。
訊息像是長了翅膀的鳥兒，從中心軍區飛速的擴散到外面。路上的人傳播著這個近來在基地中炙手可熱的的訊息。
許多人都聽到訊息都呼朋引伴的走到中心軍區，期望一個可以得見的機會。
今天的雪停了，街上的人較之往日更加多了，雖然都穿得灰撲撲的，但是大家臉上都有了更多的活氣。
對於大多數普通民眾來說，因為之前被打退的獸潮，和傳聞中強大異能者的庇護，讓他們覺得未來不再那樣迷茫。
在他們不知不覺之中，霍奕謹與林望舒二人的做的事，為身處在這樣困境中的人帶去了莫大的勇氣。
“你們聽說了嗎？那兩位拯救了整個基地的英雄，今天去參加了軍區舉辦的聚會，我聽我那在軍區門口擺攤的小叔子說的，絕對是真的！你們要去看看嗎？”說話的大娘姓於，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人稱於大嬸。
外圍，一個穿著黑色棉襖，手臂上繫著白布條的女人聞言，毫無光彩的眼睛裡漸漸浮現出一縷仇恨的神采。
身旁的人一呼百應，她趕緊低下頭，再抬起時，臉上已經浮現出勉強的笑容。
“各，各位嬸子。”她的聲音嘶啞難聽，直到她磕磕絆絆的說了第二次，人群中的人才發現她。
“五娘，你有什麼事嗎？儘管說出來，能幫的我們這些街坊鄰居一定幫。”於大嬸說道。
被稱作五孃的年輕女人聞言，臉上勉強扯起的笑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見狀，於大嬸直接來到她的身邊勸慰。“得志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小希望，他還小，還需要你這個當孃的，現在這世道，你再不立起來，可不行！”
“我想跟著你們去看看基地的……大英雄”她說著，接著補充道：“小希已經睡著了，於大嬸，我想去看看。”
幾個一起說話的人聞言，都有些為難：“可是你現在還在守孝，那裡難免人多嘈雜，你這……”
“我就遠遠的看一眼就回來，何況，如果不是他們，基地裡像得志一樣犧牲的，恐怕就更多了”她笑的比之前顯得真切，眾人都以為她確實是這樣想的，都紛紛讚揚她明事理，也就同意了。
她轉身緩緩關上房門，房間裡，孩子已經睡著了，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她眼中已經乾澀，再流不出半滴眼淚。
握緊兜裡的藥瓶，她跟著幾人一起去到中央軍區。
林望舒跟著霍奕謹出來的時候，喝了些酒，被他們灌得暈乎乎的，只是神志依然清醒。
聽到團長的警衛員過來說，外面聚集了許多民眾，是來看他們的。
只說他們都十分感激他和霍奕謹之前所做的壯舉，林望舒原本想回家睡覺，但是這下也沒辦法，應了團長的邀請，一起去了外面。
趙長軍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此舉不但可以振奮民眾，不久之後，軍團還需要招人補充之前的空缺，得讓他們知道，當守衛兵，不是必然送死的壞事。
這可是有兩個能退獸潮的高階異能者是跟他們站在一邊的。
霍奕謹扶著林望舒走幾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林望舒慢慢將霍奕謹箍在他腰上的手解開。
他才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被霍哥摟著，那樣真的太過羞恥，霍奕謹聽著他滴滴咕咕的話，也便順從了他的意思。
霍奕謹和趙長軍一起，一邊走著，一邊說話。走在他的身後霍奕謹餘光一直盯著林望舒走的有些搖晃的背影，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將自己摔出個好歹。
人群中，五娘感受著腹中的絞痛，臉上卻揚起一絲解脫般的笑，她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越來越接近的，少年模樣的人。
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趙長軍，她斷定這就是那個打退了獸潮，被所有人稱頌的異能者。
她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少年的外貌，只覺得周圍都是一張張凍得紫紅的臉龐，只有少年是雪白無暇的。
但是……
憑什麼？
她一下子摔出人群，林望舒遲鈍的歪著頭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是一個人。
一個摔倒的人
林望舒下意識的想要上前扶起她。
霍奕謹卻是神色一冷，直接抬手，那個女人周圍一下子像是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牢籠。
周圍的人要去扶，但是都被這異能彈開，看著被彈出幾米遠的人，原本還在說著感激的人群，漸漸變得安靜。
林望舒摸著已經化作實體的霍奕謹的精神力。
他疑惑的轉頭，看著已經快步走到他身後的霍奕謹。
“你想做什麼”霍奕謹冷聲道。
女人這才費力的抬起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恨，她口中已經吐出不少白沫。
“我，咯咯”她渾身不自覺的抽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恨——你們！”她瞪著一雙原本就大的眼睛，面色發青，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厲鬼。
周圍人聞言，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向林望舒兩人。
一個五官英俊，一個精緻得不像真人，想不到會做出讓人絕望到尋死的事。
林望舒一驚，身體中的異能迅速的自動運轉，酒意散去不少。
他看著這個瘦弱的女人：“我沒有見過你？為什麼要恨我們。”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她神情絕望。
“你，為什麼，不早點，殺死，異獸，為什麼要等，要等，這麼多人都死掉才出手！”這句話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出來。
如果他們早點出手，她的丈夫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她好不容易才從地獄中掙脫出來，看到生活的希望，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直接奪走她的一切。
既然她不好過，那就全部都不要好過了！
什麼大英雄，什麼萬人擁護，都是狗屁！
……
現場的眾人都沉默了。
林望舒一愣，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看著女人不斷抽搐的模樣，他下意識的將異能放出來，就要上前醫治。
什麼事情，都等她活過來再說。他可以解釋，那段時間他吸收了有問題的晶核，總之不是故意等到現在才去殺變異獸的。
但是他被霍奕謹拉住了手臂。
“她已經沒救了。”霍奕謹道。他的精神力早在女人倒下的時候就發現，她的內臟已經大部分都不可逆的損壞了，現在最多隻能活幾息時間。
這個女人說的雖然不太對，但是卻說出了眾人心中隱隱的疑問。
“五娘，你怎麼這麼傻”終於擠到前排的街坊於大嬸，看著地上的人，好半天才回神。
她上前抱住女人抽搐的身體，眼淚直流：“我還不知道你心中這麼多怨恨，但是這次，你真的恨錯了人。”
“得志是外面的那群畜生殺得，你怎麼恨上了幫我們的人，啊”大嬸老淚縱橫。
聞言，周圍因為女人說話所產生的怨恨情緒的眾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還有，外面那些看不到邊的獸群，誰能保證自己一定不會死，其中的兇險，我只是個普通女人，但是也知道，人家那也是豁出命來做這件事。咱們不能因為人家做成了，就認為這事簡單。”
像是被驚醒似的，女人愣了半天，她嘴唇顫抖，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是還是費力的朝著林望舒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對，不，起”
說完，她乾澀得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眼中流出兩行血淚：“我，只是，不想，再過以，以前的生活，嬸子，你，幫我嗬，照顧希……”
話音未落，她抽搐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力道。
“五娘！你怎麼敢這麼幹，你讓希望怎麼活，他才剛滿月啊！”
眾人聞言，都心情沉重，幾人上前扶起了哭的厲害的大嬸，看著已經死去的女人。
天上還在不斷往下飄雪，細雪飄然而下，落在女人已經慘白髮黑的臉上，落在這現場的每個人心底。
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但是生在這樣的世道，女人的今天，也許，就是他們的明日，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變異獸的圍攻下活下來，一時間，在場的眾人默然了。
“……孩子，在哪裡”逝者已矣，林望舒定定看了眼已經死去的女人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了，只能儘量照顧生者。
他感覺自己嗓子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用盡全力才說出這幾個字。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沉重，讓他心口彷彿掉入了一個深淵。
他眼眶發紅，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微微顫抖的身體被霍奕謹抱在懷中安慰：“這個世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活著的，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別人的生死不該成為他肩上的責任，那太沉重，霍奕謹希望少年能成長，能堅強。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幾人來到五孃的家中，還沒走進，裡面就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這讓外面同來的人心中更不是滋味。
推門進去，裡面是一居室的小屋，什麼東西都一覽無餘。
有被綁起來的小凳子，掉了漆的桌子，竹竿上支起的男士外套，……以及木床上的孩子。
床上的孩子見到有人過來，漸漸停止了哭泣。
林望舒腳步沉重的上前抱起嬰孩，這個年齡的孩子，眼睛似乎格外純淨。
他睜開一雙被淚水濡溼的黑色眼睛，愣愣的看著抱著他的林望舒。
沒過多久便揚起一抹天真的笑，他還沒有長牙，牙齦上光禿禿的，笑起來像一個小天使，簡直能讓心腸最狠毒的殺手都放下手中的刀。
林望舒伸手擦去孩子臉上的淚痕，柔軟無骨的觸感讓他的心都軟成一灘水。
他喜歡孩子，但是也清楚知道自己跟霍哥一直要在外面獵殺變異獸，根本就無法照顧孩子。
現場的幾人也十分難受，這麼小的孩子，便沒有了爹孃，在這個世道，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不少人起了惻隱之心，街坊大嬸見狀，剛想站出來，說自己收養這個孩子，卻被自己丈夫拉住了。
他們兩口子一個去城外修城牆，一個在基地內掃雪，微薄的報酬將夠兩人的生活，更多的，卻是沒有辦法的。
這個孩子不是他不想養，而是根本養不活。
大嬸如何不知道這點，但是想起五娘之前的囑託，她怎麼能放下不管。
最好就是這兩個強大的異能者收養這幾個孩子，但是，孩子孃的怨恨和做出的事，讓於大嬸想要勸說的話根本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