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胥受傷的這幾日師雪妍放心不下總去看,一來二去兩人的傷勢都癒合的不好,南凌延月一氣之下便將二人各自關了禁閉,師雪妍自知理虧,便也收斂了性子老老實實在房中修養,每日只逗著米花玩一會,要不就和南凌延月遣來的小婢女說說話,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小婢女叫萍兒,團團的圓臉看著年齡不大的樣子,性子也很是活潑,跟在她身邊伺候了幾日,覺得她好說話便沒拘著,總會說些外面有趣的事給她聽。

師雪妍很是喜歡她,乾脆要了些筆墨來每日教她畫畫,見她短短時日便能有些模樣忍不住讚道:“你畫得倒比學了月餘的珺寧好些。”

珺寧?她微微愣然:“是姑娘家的下人嗎?”

師雪妍笑著搖頭道:“是我們祁國的公主殿下。”

萍兒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忙跪了下去怪自已口無遮攔。師雪妍將她扶了起來,心血來潮與她說起現世一些女強人的故事來,直將小姑娘唬的一愣愣的,怎麼也想不到女人還能這樣活。

講到最後師雪妍忽然想起了謝雲,她始終對謝雲有愧,心中也暗自下了決定,自已再不能像從前般任性,無論是孤衍氏亦或是長寧侯府,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師府與淮安王府,或許連蕭茵的安城將軍府也不能說置身事外。

這孤衍氏就算只剩寥寥數人也依舊能攪弄風雲,若不連根拔除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來。

她透過半敞的窗看向屋外,天空不知何時聚攏了烏雲,轟隆一聲雷響,下起了雨來,將兩人都嚇了一跳。小婢女忙去關窗戶,怕雨天的溼冷氣過病了師雪妍。

這頭剛收拾完畢,那頭便有人來敲門,幾名婢子捧著被褥、衣衫魚貫而入。師雪妍看著這些東西有些不解,這大夏天的為何要送床這麼厚的被子給她?還有這衣衫,看著也不像是夏日的衣裙。

她拉住最後離開的婢子問道:“是蓁將軍讓你們送來的?”

那婢子笑了笑,答道:“是瞿先生。”說完也不等師雪妍作反應便出去了。

瞿巖哪能送這些東西來給她?她忽然想到會不會是南凌延月,一時生出複雜情緒。

萍兒是個心直口快的,想也沒想便解釋道:“前幾日我聽府裡的嬤嬤說,這幾日天氣忽冷忽熱,淮安王殿下怕姑娘貪涼,便讓人準備了些春日的被褥和衣衫,還讓人在院中多植了些草木。”

師雪妍望向院中,她這幾日沒怎麼留意,現在看來還真是多了好些芙芋花,這花重瓣繁複,顏色也多,看著著實賞心悅目,她曾在南凌延月的面前提過幾句,沒曾想他居然記在了心裡。

萍兒拿出一件織錦披肩為師雪妍披上,笑道:“就連我們這些婢子,都是姑娘出入王府後才買進來了,殿下將奴撥過來時還特意囑咐了許多,什麼姑娘貪涼要注意盯著,姑娘不喜喝藥,故而在每次喝藥前都要準備蜜餞……姑娘夜裡不愛早睡,要催著些……”她捂嘴低聲笑道:“殿下對姑娘頗為上心呢,事事都記著。”

師雪妍眉頭一皺忽然轉過身去看著萍兒,萍兒見她面色驀地變了,也不知是自已哪句話沒對,忙哆嗦著退了兩步,低垂著頭喃喃問道:“姑娘……萍兒……萍兒多嘴……”

連萍兒這等眼力見兒不高的婢女都是如此看她與南凌延月,那其他人呢?只不過萍兒年紀小,是最後進來的一批婢女,還不清楚她與蓁胥的關係,但那些早便進來的年長些的能不知道嗎?她突然想起府中那位管灑掃的嬤嬤,以她的老道,怕是早便看出來了,所以那日才意有所指的告訴她南凌延月除了對那位,便是對她最為上心。

原來是在這裡點她……

師雪妍敲了敲自已的腦袋,回想起曾經的種種,才明白南凌延月對她已不似從前。

那他……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不不不……絕無可能……

南凌延月是誰啊,統領淮安王軍,祁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淮安王!這樣的人與她就不是一個頻道上的,怎會喜歡上她這種小姑娘?

她心中掙扎了一番之後得出了結論:庸人自擾!自作多情!她絕對是在胡思亂想。

她試圖與萍兒解釋南凌延月這一舉動的背後的原因:“萍兒,你切記,若要在殿下的府中當差應謹言慎行,殿下身份貴重,不過是與我父親、兄長稔熟,對我也只是照顧一二。”

萍兒跟了師雪妍幾日,知道她性子好,有些事連自已都能看明白,難道姑娘是不願意?她看了一眼師雪妍的面色,壯著膽子直言問道:“姑娘您……不喜歡淮安王嗎?”

師雪妍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丫頭問的如此直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先不說兩人的年齡差了些,再則他那樣的身份,她著實有些消受不起。或許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她壓根沒想過會與南凌延月走到一起,且他也未曾向蓁胥那般將所有話都擺在明面上,讓她想逃避也做不到。

待隔了半晌後才嘆了一聲:“或許是……不合適吧……”

“不合適?”小丫頭自是不明白這個詞的含意,在她看來,師雪妍是師太傅嫡女,放眼淮洛城中堪堪能與淮安王並肩之人便只有師雪妍,這思來想去,便是年紀了:“姑娘是覺淮安王年紀大了些?”

師雪妍搖搖頭,道:“殿下很好……”若說她還未見過南凌延月,她倒真編不出這人的幾樣好來,但熟悉了之後,她發現南凌延月此人一無親王架子,二無不良嗜好,且為人重情重義,待人更是溫潤而澤,她與之相處下來,有時竟會不自覺地忘了他是手握大軍,能在一念之間改朝換代、翻雲覆雨的淮安王。

她思及自已曾趁他睡著偷偷拿硃砂筆在他額間畫花鈿,被發現後也未曾與她發火,只不過罰她抄了兩頁書,還做了三日的菜而已。

可回憶越多,似乎有些東西便越是清晰。

她趕忙選擇停止,將自已的思緒拉回了正常頻道:“我這脾氣秉性是斷斷做不了王妃的。”

“姑娘的意思是……只是不想做王妃?而不是不喜歡淮安王?”

師雪妍:“……”

她倒是小看了這丫頭,萍兒抓的重點又準又狠,她不想把話點的太明,卻總是被萍兒拉來臺面上,像是定要將一切都說清才算滿意。

她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萍兒的額間,無奈笑道:“你這丫頭好大膽,主子的事也敢妄加猜測。”

“那姑娘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淮安王?”

正聽到關鍵處,常正突然走了過來,正要開口便被瞿巖一個眼神制止,示意他不要說話。也是這一番動作,門外的南凌延月沒有聽到他想聽的答案,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了。

待行了一段距離,一直跟在身後的老嬤嬤才上前垂首道:“殿下……是奴的失職。”

南凌延月知道她是指什麼,卻並未怪她,只淡淡回道:“無事。”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向常正道:“何事尋我?”

常正“啊”了一聲才回過神來,忙上前道:“韓夫人到了。”

南凌延月沉默少刻,抬頭衝瞿巖道:“不用跟著。”

瞿巖愣了一下才答道:“是。”

待南凌延月走了之後,老嬤嬤狠狠捶打瞿巖的胳膊,瞿巖忙不迭的躲,口中不住喊道:“嬤嬤!你這是做什麼?”

老嬤嬤狠狠打了幾下才算出了心中的氣,白了他一眼後便端起儀態來:“老奴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心裡倒還敞亮著,有些話遠不是萍兒這小丫頭膽敢問的,老奴倒是小看了瞿先生,什麼話都敢教,真以為殿下不會和你計較?”

瞿巖擺出一副知錯會改的無賴模樣,一面諂然地幫老嬤嬤捏了捏肩一面賠笑道:“殿下當然不會與我計較,我這是在幫殿下,若是他與師姑娘之間一直沒個結果,反倒難為了自已。”

老嬤嬤斜睨他一眼,冷道:“無論是殿下亦或是蓁將軍,皆是師姑娘自已的選擇,你又能做什麼?”老嬤嬤將男女之事看得通透,殿下不是糊塗人,他拿不定主意不是因他與師姑娘之間沒有定論,而是師姑娘與蓁將軍還沒個結果,心中難解的結太多,複雜著呢!又豈是旁人能插得上手的?

“你若是真心疼殿下,便應勸慰一二,有些話要開口才好,悶在心裡,兩頭都堵。”蓁胥不是痴傻之人,連她們這些做下人都能看明白的事,他會看不明白?只怕是因著身份揣著明白當糊塗,兩人又是上下級關係,一個處理不當三頭都討不了好。且蓁胥也是她看著長大的,自也心疼他,不想他在兒女之事上走錯了路子,與殿下落得個不合自斷前程。

瞿巖看著老嬤嬤離去的背影嘆了一聲:“我何嘗不想勸慰,殿下也聽不進啊!”

殿下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定不會奪人所愛,且蓁胥還是他的愛將,若是有些話他來說了,那意思就變了,他就是太明白才選擇不開口。

常正望著瞿巖的背影,撓了撓後腦勺,大家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夏日的闌風伏雨來去總是隨意,讓人捉摸不透,不過半刻便放晴了,只空氣中還夾雜著雨後的溼土氣息,混著花香略顯厚重,謝錦掩了掩口鼻,原本喜歡的芙芋花香已變得濃烈逼人,竟是再也聞不慣了。

京花苑的芙芋花開得極好,卻也掩不住紅葳的燦然之色,大朵的紅花墜滿了枝頭,謝錦一身素雅的長裙站在樹下,她的手指輕撫紅葳的花瓣,思緒恍然回到了多年前,兩人皆是韶華之期,未定親便走到了一起,少不了被一眾貴女百般刁難,也因此創下在淮洛城中‘舌戰群雄’的光輝戰績。

謝錦家世雖不好,脾氣卻頗為火辣,可不像淮洛城中的世家貴女般只會背後使壞,她有仇當場報,絕不留著過夜,故而南凌延月才會覺得她與一般閨秀不同,在將她從一堆打架的女娘中撈出來後將她牢牢記住。

之後……似乎是因為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便經常在淮安王府門前晃盪,藉機“偶遇”,死皮賴臉、死纏爛打了許久才引得南凌延月動了心,在之後,淮安王府便任由她來去自如。

可到底……他做不了誰的夫君……

她也未曾後悔過。

深吸一口氣,她回過身,見南凌延月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目光淡然,沒什麼情緒的起伏,好似在看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

“阿錦。”南凌延月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喚她。

不是韓夫人,而是阿錦。

謝錦心中一動,有些悵然之感,他果然還遵守著那個約定。

曾經的少年已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樣子雖因風霜而添了凌厲,卻依舊是腦海中那番模樣。

她微微伏了伏身子:“淮安王殿下。”

南凌延月示意她起身,向著她走近幾步,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後的紅葳樹上,謝錦也隨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悵然道:“我以為它不會開花了。”

“也不知為何,突然便開了。”

她與南凌延月分開的那一年,這棵紅葳便不開花了,他請了許多花匠,皆不得好。或許這便是命,他們親手種下的紅葳,卻在他們分開的那一年再也開不出花來。她將屬於兩人的回憶都埋在了這棵樹下,如今再來,花雖開了,過往卻再不能追。

她嘆了一聲,神色頗為平靜地問道:“阿雲呢?”

“我將她葬在了霽雲山。”

謝雲因婚配之事離開家數十載,她雖收到謝雲的書信,卻並未聽她提及過南凌延月的隻言片語,想來也知自已與他有過一段過往,不想引她傷懷。

“要移回祖籍安葬嗎?”

“不必……”謝錦苦笑一聲,心中難言的悲痛,嘆道:“阿雲與家中斷絕了關係,離開前曾坦言就算死也不願再回去。我這個做姐姐的,生前未能好好照顧她,死後定要遵循她心中所願。”

兩人沉默了許久,謝錦驀然開口:“殿下……阿雲為何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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