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的笑是有些僵硬了,可她素來是個清高不爭的性子,哪裡能把不快寫在臉上,也就微微點頭,移開話題了。

那些要說不說的話,月蘭都憋在心裡呢。

隔天,淳祁帝就來了雲暉宮。

便是人不在淳祁帝面前也罷,一在淳祁帝面前現,又時隔許久,淳祁帝那點子勁就被銷雪勾起了。

就想聽聽她那小嘴叭叭,瞧瞧她那嬌氣模樣。

果如淳祁帝所料,方入殿呢,低頭瞧這請安的小嬪妃,這紅唇可是微微撅著,都不抬眼瞧人的。

淳祈帝壓著笑意,把手遞過去,叫人免禮。

小嬪妃就是一記斜眼,輕哼一聲,還是把手抓了上去:“難為陛下倒還記著妾,妾看陛下賞著滿園的花,折都折不過來呢。”

話沒說完,人已經起身,起了身,就扭過去,走向羅漢榻,只給淳祈帝留了個帶著香氣的婀娜背影了。

淳祈帝麼,跟著人身後呢,畢竟那纖纖玉指勾著他腰封。

那勾的哪裡是腰封,分明是他的魂。

待銷雪坐下,淳祈帝站在人面前,捏抬起銷雪下巴,迫著人轉不了頭,只能擺出一個委屈又難看的表情。

“嘖,朕瞧著那些花兒比不得希兒親自在院子裡種下的。”

銷雪嬌哼一聲,努唇道:“陛下慣會哄妾了。”

淳祈帝好笑,分明是這小嬪妃最會哄他,這話,如今竟換成他說。

也是風水輪流轉了。

“朕哄你做甚?”

“陛下就是瞧著妾喜歡您,您勾勾手妾就巴巴湊上去。”

這話便是揭露淳祈帝心思了,但銷雪這說話藝術,淳祈帝也不能說不愛聽。

反倒被講得有點臊。

指腹用了點勁:“胡說,分明是朕稀罕雲暉宮,朕不來愛妃可不會尋朕。”

這說辭,也不知是淳祈帝心裡話,還是急中生智了。

“哼,若叫妾尋,妾一日能尋個八回十回,沒事也要找點事,妾這是壓抑剋制著,不敢放飛,陛下倒怪起妾來。”

說不過,這淳祈帝如何能說過?

頂著牙,只想把人好生一通教訓。

“陛下好容易來一回,淨提些叫妾傷心的事。”

這便是銷雪轉移話題的服軟訊號了。

淳祈帝也不多說了,主要他也說不出什麼。

就坐到銷雪身旁,攬著人:“朕想著希兒愛吃櫻桃,這回三州說是送來了最後一批,朕特給希兒留著,已著人午後送來。”

銷雪摳著手指:“就不知是其他姐妹也有,還是獨獨妾這一份了。”

按理說,不該問的,真論起來,那這姐姐妹妹間可道不盡。

但銷雪不是個貪嘴的,就算她偶有口腹之慾,也不缺這一口。

故而,銷雪只不過學學林妹妹罷了。

淳祁帝一怔,發笑:“朕可虧得愛妃了去。”

銷雪嘟嘴,不說話了,徑自給自已倒了杯茶,

次日請安,銷雪被皇后單獨留下了。

漫修給銷雪換了杯盞,重新泡了壺茶。

“安寧,嚐嚐本宮這兒的困鹿普洱,寧州方送來,正新鮮著。若是喜歡,一會從鳳儀宮帶些回去。”

銷雪呷了一口,笑道:“芳香馥郁,留有回甘,這樣好的茶,也只有皇后娘娘這裡有了。”

皇后笑出聲來,彎了眼:“還是屬安寧說的話最叫本宮愛聽。漫修啊,給安寧裝上,就用新打的檀木盒子。”

漫修應聲。

銷雪雙手捧著茶盞:“哪裡省得?都是安寧不好,嘴饞,反倒叫皇后娘娘破費了。”

恍惚話都說出口,萬沒有叫皇后收回的道理,但銷雪這推脫的態度也得擺明嘍。

就說這嘴饞一說,皇后能不曉得銷雪是不是真的饞?就說流水一般的好東西都往雲暉宮去,林氏可不曉得嚼了多少回舌根了。

如此,不過是這充儀樂意捧著她,表白了尊敬態度,皇后聽著自是滿意。

更何況,皇后叫銷雪留步,也不是為了苛難銷雪。

“說來趕巧,去年此時,本宮正風風火火為興宜出嫁一事張羅,本宮清楚記得盛京城鼓樂齊鳴之景,未曾想一轉眼竟也將近一年。”

說到風揚一事,銷雪心下也有了猜測。

“花開花落又一春,逝者如斯了無痕。可妾看這皇城中事事如新人如舊。”

說到這,銷雪忽而展顏笑說:“說來,妾瞧娘娘比之初見更雍容也更親切,想來該是歲月不敗美人故。”

銷雪倒不是諂媚,概是宮裡的女人多了起來,皇后的位置楚氏坐得愈發純熟。

皇后年紀不過雙十出頭,殘留的一點少女稚氣在皇后的氣度裡恰到好處,不得不讚一聲風韻。

女子是最懂女子的美的。

楚皇后訥然了一瞬,沒能壓下不經意輕抬的唇角幅度。

瞧見銷雪的眼睛是一如以往明亮,似未摻雜別的情緒。

恰一抹斜陽移入室內,暖了半邊月季。

皇后的面色愈發柔和,帶著護甲的食指抬起,朝著銷雪遠遠地輕點了一下,“滑頭,本宮留安寧可不是為著聽些趣話。”

銷雪只是笑,皇后聲音放穩了些:“霽初和錦書的婚事定在八月底,本宮是覺得倉促了些,畢竟霽初方回盛京不多日,但霽初的意思是定下婚約至如今也有一年,該準備的都備著。更何況陛下賜婚,豈敢怠慢縣主去?”

皇后細細觀察著銷雪面色:“本是好事,哪有多磨的理?”

雖說錦書是銷雪血脈相連的親姐姐,但就個人情感而論,錦書的份量並不比興宜重。

銷雪聽得這訊息,總算是不用惦著日子,想來也該快些,只怕楚霽初準備了可不止一年。

可笑的是,這事兒竟然又是透過皇后的口告知於她。

她那好了差不多的姐姐,能上花轎,卻不能遞一個入宮的玉蝶。

誠然,縣主的身份不夠高,她充儀的身份也不夠高,宮中面親本就並非易事,便是李夫人都屬難得,但銷雪仍有些不是滋味。

銷雪喝了口茶:“這倒是好大的喜事,妾回去可得在庫房裡尋摸尋摸,給姐姐備一份薄禮。楚家家大業大,姐姐畢竟初來乍到,妾還指望皇后娘娘多多關照姐姐一二。”

銷雪說這話時是眼巴巴看著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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