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祈帝是在次日午後來的雲玉殿。

彼時,銷雪躺在美人榻上曬太陽。

聽聞太監唱和,忙不迭拄著魚尾起身,只單腳著地,顫巍巍要同淳祈帝請安。

銷雪微微曲身,淳祈帝就好笑擺手:“愛妃免禮,朕見愛妃閒情雅緻,倒是白叫朕憂心。”

銷雪便不想多費力氣,就站著不動,眼見淳祈帝緩步而來,抿唇好生委屈:“妾這是苦中作樂,難不成要陛下見妾哭哭啼啼?您就知道尋妾的趣兒,也不關心妾身,妾現下要掩面而泣才好。”

淳祈帝捏住銷雪下巴,抬起,仔仔細細看著銷雪小臉。

許是淳祈帝的目光太過直白專注,銷雪呼吸都放緩放重,面色悄然泛紅。

銷雪眼眸微垂,似羞似惱,隱約聽見帝王低啞的笑,才不服氣般抬眼,直愣愣看向淳祈帝。

淳祈帝嘆了一口氣,拇指在下巴輕輕摩挲,輕柔溫潤,但玉扳指清冷,觸感微涼。

銷雪對上淳祈帝的目光,恰到好處的光線似乎格外眷戀淳祈帝俊美的臉龐,細細的絨毛泛著金光,原本黑亮的眼瞳也成脈脈含情的淺褐色。

他只說了兩個字,瘦了。

卻如微風一般在銷雪胸腔蕩起輕柔漣漪。

事實卻是小廚房方方建好,雲玉殿伙食太好,身量長了,肉可沒下去。

但銷雪腿疾未愈,又未施粉黛,憔悴些也是正常。

聞言,銷雪總算給淳祈帝一個好臉色,就被擁著入座。

“愛妃不是自言是個心量小的,如今倒是心善,以身救人,還叫明妃好生誇讚你純善?太醫怎樣說的?”

銷雪就曉得淳祈帝來必然要問個到底,一番說辭早就翻來覆去。

順勢便倚在帝王身側:“救與不救不過是在妾一念之間,那時手既伸了過去,便是摔著也是妾自討苦吃。”

頓了頓,又慢悠悠道:“說實在的,妾自問不是個無私的,雖說明妃與妾走得近些,但到底是您的妃妾,腹中也並非妾的骨肉,於妾而言又算什麼?”

“但,妾也是存了私心……”

淳祈帝聞及此,實未料到,挑眉好奇問:“私心?此話怎講?”

銷雪笑笑:“要妾說,陛下可勿怪妾小氣。吶,闔宮上下有目共睹自西疆使臣入京,陛下去玉棠宮的次數真是久居不下,引得多少妃妾眼紅。但自明妃有孕後,陛下分給六宮的日子可算多了起來。”

淳祈帝真是不知說什麼好,縱使他心明眼亮,也繞不過女子心裡彎彎繞繞。

這還沒完,銷雪語氣就略帶幽怨:“雖說也波及不到妾,畢竟陛下來雲玉殿的日子都得掰扯過一雙手才好。但共侍一夫哪裡能波瀾不驚,即便是妾與興宜骨血牽連,少時也少不得在外祖父母跟前耍爭寵把戲。若您獨寵著明妃,妾還同明妃親如姐妹,妾可真是想象不出那畫面,只怕會對其避之不及。”

淳祈帝低咳兩聲,擁著銷雪的手都有些不是滋味,不曉得該松該緊,嘴上卻幽幽道:“你倒是實誠。”

銷雪也不願思慮淳祈帝是什麼想法,她說的都經得住考量,伺候皇帝,說話那是真也不行,假也不行。

銷雪面不改色嗯了一聲:“妾說過不騙您。再者,那日妾已知前頭有宮妃摔作一團,更是想著小心腳下,對明妃也多加幾分關切,若不然也來不及拉她一把。呵,這恐怕也算明哲保身?”

“太醫說多的是瘀傷,未傷及內裡,也就腳踝處傷了筋骨嚴重些,需好生將養。疼是真疼,若您現在問妾是否後悔拉明妃一把,妾竟也不知如何回答您。”

“妾事後想來,不論結果如何,拉明妃一把屬實不虧。但事情既已發生,妾又何必糾結那一刻的事兒。縱然妾並非真純善,亦心有盤算,但也算無愧於心。”

“吶,這下妾可真是把話說清,什麼彎彎繞雖難以啟齒仍拋露與您,剩下的……妾也做不了主。”

銷雪低垂著腦袋,語氣都帶了幾分懨懨。

淳祈帝頗為複雜地看著小嬪妃慵懶的髮髻,如白玉般的耳垂墜著小珍珠,更顯精緻。

人非聖賢,誰沒幾分陰暗齷齪的心思。

難的是即使我心知肚明我所想非世間標榜的正道,說出口恐會失顏面失寵愛,但仍抽絲剝繭全盤托出,任您評說。

這才是真坦蕩,又或是僅守諾而已。

銷雪不是第一次同淳祈帝言她肚量小,她心思壞,但說到底小嬪妃入宮數月循規蹈矩,從未逾矩,更未做出真害人之事,真真假假的嬪妃還說她赤子之心。

若說君子論跡不論心,這小嬪妃卻同他論心不論跡,也不怕壞話說多了他厭惡小嬪妃去。

她是真一點不想騙淳祈帝,還是聰明到把這些都算計進去?

淳祈帝不想計較太多,到這份上足矣。

淳祈帝捏了捏銷雪細腰,也不知是第幾回對銷雪嘆氣:“朕曉得了,也難為你小小年紀心思倒是活絡。”

淳祈帝的話聽不出喜怒,銷雪低著頭也沒看著淳祈帝神色,心是猛然一提,一口氣喘得小心翼翼。

淳祈帝也是個壞心眼,頓了片刻,才說:“可別有下回了,我秦承的郡主金枝玉葉,沒必要傷著自個。”

銷雪可算鬆了口氣,腳腕乏力,稍微試探著動動就酸得不行。

銷雪這才抬頭,唇微微抿著,水盈盈的眼眸一片傾慕之情。看得淳祈帝是心頭微軟,喉結微動,語氣又放柔幾分。

“安寧只求無愧於心,勿對無辜者做汙糟事,你都口口聲聲說朕賢明,朕哪裡會看不清?”

要淳祈帝說這話真是難得,細究也算是承諾了,帝王一諾值千金。

但你要問銷雪是否當真?聽聽便是,當不得真。

但僅為淳祈帝這片刻的溫情,銷雪還是彎了眉眼,甜蜜蜜應聲。

見小嬪妃一派乖巧模樣,淳祈帝更是滿意,好心情地飲口茶,接著說:“司天監的監正算過了,廿二是個好日子,宜嫁娶,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屆時朕自世子府鋪上萬裡紅妝,叫興宜風風光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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