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雪移開話題:“今兒是姐姐大喜的日子,休叫雪兒同祖母夜話傷心事。“

寧昭冷笑一聲,風揚戲謔道:“原也急不得,此去山高路遠,今日之妝發不過顧及不拂秦承之面,行程狼狽,待抵西疆,還得重新梳洗挽發,才不好叫西疆王嗤笑。”

“比之這些功夫,我還巴不得咱祖孫三人暢聊。雪兒啊雪兒,管得了你的祖母來了,休把姐姐放跟前避禍得了。”

風揚笑得眼都彎彎,銷雪氣急,大聲嘟囔:“哪有這樣的事?虧得我滿腔情意,如今姐姐就過河拆橋,真是要傷透了我的心。”

兩人擱著你推我搡,好不熱鬧,銷雪卻幾乎不敢偷看祖母一眼。

寧昭大長公主終於發話:“得了,少時這般,如今也這般,似乎唱唸做打一番孤就全不計較。”

寧昭接過夏嬤嬤手中玉梳,待風揚坐正,才慢悠悠動手:“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三梳已畢,寧昭的動作卻沒停:“尋常人家吉祥話祖母不願缺了風揚,但到底風揚比之尋常婚事有異。西疆王世女眷比之秦承清明許多,西疆王既有魄力嫁公主為妃,終身囚於宮中。西疆王無子,又娶秦承宗室女為正妃,便已然思及下任儲君或有秦承血脈,是打定主意結秦承為盟。”

“風揚孤身入西疆,不若先探探西疆王虛實。若其是個驍勇忠善之輩,風揚既擔西疆國母之責,不能忘造福一方,夫妻有共同的目標,才能走得長遠。若與其在相處之中互生情愫,風揚亦可坦蕩一番,或真能結一生所愛,但愛人先愛己,再如何都不能迷失心性。”

“最差的結果便是西疆王奸佞,打著不可言說的主意,若如此,風揚如何都要傳信至祖母。蕭氏一族空留風揚、銷雪與錦書,且都有去處。若祖父母得幸守著北地到天年,最多又一二十年。此年間,誰有事祖父母都可拼了一條命去。而若待祖父母崩逝,一二十年你們三人還不能穩了腳跟,勿同地下哭訴,汙我蕭氏秦承門楣。”

“祖父母在,便有退路,有歸途,任由你們去哪兒飛翔。可祖父母終究在身後不在身前,屬於你們的人生堪過十多年,再有的,也得靠你們自己去了。祖父母能給你們的,都給。你們天生就在富貴窟,全不缺身外之物。幸而你們懂事,未因權勢金錢汙耳目,習教化之禮比之盛京貴女誰也不遜,而這些才是你們的立身之本。”

“風揚勿嫌祖母多言,祖母也再無更多的話了,聚散本無常,誰人都是赤條條來去,祖父母不給你們身後之憂,你們也休得常常思念北地。”

風揚的長髮已然頗為順暢,寧昭這才停手,叫夏嬤嬤盤髮髻。

風揚轉過身來,眉間似蹙非蹙,燭火氤氳下看不見泛紅眼尾:“祖母之言字字珠璣,風揚銘記於心,仍嫌不夠哪會生厭。”

銷雪悄悄挪來兩把矮凳,叫祖母坐下歇歇。

“那些不吉的話祖母再不可說,身前哪想身後事,祖父母皆有福之人,要長長久久才好。孫女同西越王交道算多,可窺得西疆子民雖開化不及秦承,但好在質樸純善。雖民風粗曠強悍,但到底為生活所迫。”

“若風揚有幸攜秦承文理造福一方,也是不枉此行,比之齟齬內宅幸甚。待西疆內政穩定,同秦承互通有無,哪怕短短數十年,風揚也算不辱家風。縱然子嗣改名換姓,也不算絕蕭氏血脈。”

寧昭大長公主總算給了笑臉:“只要風揚無愧於心就好,到這份上,祖父母非迂腐之人,不消風揚憂心蕭家。風揚不願齟齬內宅談情鎖愛,可有人偏要砸那紅牆,也不知是被什麼蒙了心去。”

這一番禍水終究還是引到銷雪身上。

銷雪攥著手,幾乎求救般看了眼風揚。

風揚低咳一聲:“我原沒想著雪兒會來,如此想來陛下對雪兒倒是有幾分真心。”

銷雪:“陛下早先便答應了,但竟不曾……”

銷雪猛然抬頭,想到她這祖父母也是個頑劣性子:“祖母,您來,陛下可是知曉?”

寧昭點了點銷雪額頭:“可不消得你操心,孤的人早先領了那公公吃茶去。此番便衣就是皇帝主意,既不亂北地局勢,也不攪盛京風雲,純當全一番孤之愛孫之情。”

風揚打趣:“竟不曉得陛下有這般玲瓏心。”

寧昭面色不變:“早先你離開北地前,孤便問你是否執意?你說懷璧其罪,也該擔責。孤便仔細打點,要你闖了南牆再尋退路。可你呢?完整整一個人來盛京,現下三番兩次傷了去。不叫孤看見也罷,偏要刺孤的心。你自出生一月起,孤皆置你於心,僅皮肉挫傷都不捨,那深宮宅院哪裡好去?你不要說那勞神子愛不愛的話,就這點出息?孤不信。”

寧昭目光如炬,風揚都不敢多說一句。

祖母言辭犀利卻難掩憂心,銷雪哪裡還敢賣弄:“是,祖母從來護著銷雪,可要銷雪逃避,萬萬不得。是,祖母有萬全之策保雪兒一生無憂,可那要叫銷雪隱姓埋名,要用祖父母豁出代價或掣肘於權柄,銷雪哪裡願意?”

“是,他是皇天貴胄一言堂,就要亂了所有人軌跡。蕭家無子,雲氏無子,人丁稀薄又盛寵不衰,蕭家雲氏女哪兒都去得,最討人歡心,就有這般好事叫全部性命捨己為人?略施恩惠就合該感恩戴德去?”

“祖父母鶼鰈情深,世子夫妻伉儷情深,就連我那父親不也是拗於情愛一雙人?就是見多了情深不許,才曉得情愛磨人殺人,更不會為一時溫情眯了眼去。雪兒是一意孤行,可又何錯之有?”

“是,祖母愛民愛民,百姓百姓,什麼勞神子明君賢相,耳都起了繭去。雪兒理解卻非聖賢,蕭氏雲氏為天下黎庶做得還不夠多?就連雪兒也要搭上不成?在宮中偏安一隅了此殘生?在北地隱姓埋名再浪跡天涯?”

“是,或許前半生安逸,可待祖父母、舅舅父親全去,獨留我,叫雪兒如何甘心?後半生沒了念想是化紅顏枯骨,或沒了依仗後輩誰都可期,憑什麼?”

“手握權柄者總是自大,操縱人心者亦可被人操縱。女子又如何,宮牆又如何?兒女情長不也要命!我總要看看這顆心,會不會為我低頭,為我匍匐,也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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