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蘇玫正在姜老夫人院兒裡,她和抱著姐兒的採雲一起來看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自中風後消停不少,就算她不消停又能如何,渾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哪兒都動不得。還有隻會流涎水和唔唔啊啊,大概只有馬嬤嬤能猜到她說的是什麼。

這屋子裡的窗戶時常透著風,空氣裡依舊有些淡淡的涎水腥氣,採雲抱著姐兒走到榻前向姜老夫人請了安。

姜老夫人眨了眨眼,算是知禮。

蘇玫親自替姜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忍著難聞的涎水腥氣問了候了兩句,然後就拉著馬嬤嬤朝外間去,詢問她這兩日睡得安不安穩,進得香不香。在旁人看來,蘇玫對婆母也算是體貼入微,是盡了孝的。

“我看著阿孃眼角有淚痕,可是因著什麼事哭過了?”

蘇玫料想她肯定是思念自己的兒子,畢竟沈重霖過年都沒回來,甘寧縣那種偏僻之地,風沙大不說,還極冷,人在那裡有得苦吃呢。

結果不是。

馬嬤嬤說,“適才陪老夫人閒話家常,老奴說了幾句寬慰老夫人的話,勸她放心,大爺雖然人沒回來,但過年不也送了年禮回來的嗎?可是老夫人還是一直啊啊啊不停,老奴這才猜想老夫人是不是不是因為擔心大爺,就試著問她是不是想二爺,結果話才出口,老夫人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這是想沈重德了?

要不是馬嬤嬤提及,蘇玫都快忘了這個人了,想來也有快兩年沒這個人的訊息了吧,乍一聽說,竟讓她感到很陌生。

“勞煩您時常勸勸,二叔如今下落不明,大爺在京時其實是有派人去找過的,只是一直不知其下落,婆母既是擔心,我這就派人到下河縣去打聽,若是二叔一家沒地方去,總還是會回去的。”

馬嬤嬤也是這個意思,恭恭敬敬將蘇玫送出門。

蘇玫從採雲懷裡接過姐兒,邊走邊說,“以後讓你身邊的女使照顧孩子,你肚子裡還懷著夫君的小子呢,萬一有什麼閃失,他一回來還不得剝了我的皮。”

這話說得采雲十分惶恐,她是妾,真讓夫君因為她的緣故剝了正房的皮,她還不得以死謝罪?“夫人言重了,奴婢知道了,往後小心就是。”

蘇玫抱著姐兒往前走,像是忘了之前對採雲的敲打似的,一派平和的聊起天來,“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麼又想起沈重德那個禍害了?”

這話採雲不可瞎接,只中肯的說道:“許是老夫人久不見二爺,到底是她生的,想也在情理之中。”

採雲的話沒錯處,可也沒說到蘇玫心坎兒裡去。她是打心眼子裡瞧不上沈重德一家的,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哪天就又灰溜溜的出現,然後吃她大房的肉,喝她大房的血。他要是有骨氣才好,老死不相往來。但以沈重德的德性夠嗆,所以最好是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才好。

門房匆匆跑過來,打了個千兒,“夫人,下河縣老家來人了?”

蘇玫聞聲,腦袋裡的一根弦瞬間繃緊,“誰來了?”

“像是老太太和親家老爺太太都來了,好多人呢。”

年前沈重霖離開前,有意無意提示她將蘇家的人接來京裡,然後利用老太太長輩的身份拿捏蘇家大房一家,從而達到能讓他回京述職的目的。她雖心裡不恥這樣的行徑,但她與沈重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無選擇。

於是在沈重霖離京後她便修書一封去了下河縣,將沈家目前的情況告訴了陳太太,至於沈重霖的期許她沒敢說,只說是她的主意想讓祖母進京幫忙,畢竟沈重霖是男人,他需要這份不被戳破的體面。

阿爹阿孃外加一個祖母,能有多少人?怎麼聽著門房的話像是整個下河縣老家全搬來了似的。

等蘇玫站在沈府門口看到浩浩蕩蕩的一隊車馬時,才驚覺自己大意了,想得太簡單了。有誰來告訴她為何阿爹的侍妾文氏和庶兄蘇懷禮也跟著來了?

但她並未在沈府門口發作起來,而是先阿爹阿孃接下馬車,然後一起去扶著蘇家老太太徐老太太下馬車。

徐老太太頭髮花白,紮了個墜雲髻。一雙眼看上去精明勢利,身材清瘦,臉上顴骨讓一層皮包著,看誰都像欠她百八十吊錢似的,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老太太。

她站在沈府門口,抬眼看了看高闊的門庭,微微點頭,尚算滿意。

“坐了這些天的馬車,我這身子骨都快抖散架了,渾身抖得很毫無力氣,玫姐兒,先扶我進去歇會兒了。”

還沒進門,徐老太太就開始頤指氣使。好在從前蘇玫在這徐老太太跟前還得寵,也應付得來,“好好好,孫女兒這就扶您進去歇著。”

一行人進了沈府大門,蘇玫因沈重霖的事要靠徐老太太,與她說話時聲音特甜,“孫女總算把祖母您給盼來了,院子我都差人收拾好了,只等祖母一到安心住下便是。”

徐老太太難掩臉上的讚賞之意,“還是玫姐兒懂事,孝順。”轉頭又對陳太太夫婦兩個道:“這都是你們教養得好的緣故。”

陳太太心裡樂開花,她教養得好,不就說明有些人教養得不好嗎?

蘇玫給徐老太太安排的院子是之前沈重德夫妻兩個住過的,然後又給了採雲的,現在採雲搬到她院子裡的西廂,這裡騰出來就直接給徐老太太和陳太太夫妻兩個住。

徐老太太自然是住主屋,蘇家二老爺蘇宗明兩口子住東廂。

徐老太太一進院兒,本來是挺滿意的,但一聽說要與兒子兒媳同住一個院子時,臉色就有些不虞了。在下河縣她都是居住獨立的院子,怎麼一進京就要跟兒子兒媳拼院兒住?又想到京城是個寸土寸金之地,比不得下河縣鄉下地方,玫姐兒能在京城站穩腳跟,已經算不錯的了。再者,她又不止一個兒子在京城,難道還能在這蝸居一輩子不成?

這樣一想,徐老太太臉上的表情多雲轉晴。

陳氏和何氏為在徐老太太面前得臉,沒少動心思耍手段。蘇玫耳濡目染,自然也清楚徐老太太有那些脾性和喜好。如今這屋裡的佈置都是按徐老太太的心頭好佈置的,蘇玫忍痛花了大價錢,包管徐老太太滿心滿意。

徐老太太看著水曲柳的桌椅,牆上掛的儒雅字畫,垂地的薄紗青幔等等一應家居用品,比下河縣不知強了多少倍,還全是她中意的款式和顏色,立即笑得眼角的皺眉擠成一堆。

“你這孩子,我進京來本就是麻煩你,還讓你這樣操持,我老婆子有福氣哦,沒白疼你。”

“玫姐兒歷來孝順,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陳太太將徐老太太扶著坐下,“您老人家長命百歲,後頭還有大福要享呢。”

蘇宗明的侍妾文氏附和打趣,“太太說得不錯哩,妾身這要好好服侍老太太,求您把福氣分點兒給妾身吧,也好讓妾身沾沾福氣。”

這恭維話說得徐老太太很是受用,她笑得合不攏嘴。

蘇玫趁機道:“祖母,孫女兒這就安排人侍候您洗洗,然後好好歇歇,晚上孫女兒給您接風洗塵。”

一番熱忱的話說得徐老太太心裡十分燙熨,連連應道:“好好好。”

蘇宗明夫婦安排在了東廂,突然竄出來的文氏母子兩個該如何安置?蘇玫想了想,將文氏安排住西廂,蘇懷禮住到沈重霖的書房去。

蘇宗明和陳氏只安排了人收拾箱籠,二人去了蘇玫的院子。

進了自己的院子,蘇玫臉上的笑頓時斂下,也懶得再裝,語氣裡更帶著質問的語氣,“阿爹,阿孃,下河縣老家不用人看屋子嗎?怎麼文氏母子兩也跟著進京了?祖母進京還有些用處,他們母子兩個進京幹什麼?”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陳氏心裡也一肚子火,她恨恨的瞪了一眼蘇宗明。

“還不是你阿爹乾的好事,我說不讓他們母子進京,你阿爹非得讓跟著。找了一大堆理由,還鬧到了你祖母跟前去,我能有什麼法子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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