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條鐵錚錚的漢子,蘇瑜暗歎,若此事能成,定是苗二姐高攀,“那他可有中意的姑娘?”

“我倒是碰到過府裡的女使向他表達愛慕的,但他似乎從不接受。”宣祈想到某日有個女使將青藍請到連廊角落裡,遞出自己繡的帕子,青藍又推回去的情形,“今日他沒跟來,不然可當面問問他的意思。是你那個女使,採玉?夏蓮?”

“都不是。”蘇瑜搖頭,“是廚房裡的苗二姐,做得一手好菜,讓阿晗讚不絕口的那個。”

宣祈印象不深,在梧桐山莊跟在蘇瑜身邊侍候的就屬採玉和夏蓮還有袁嬤嬤居多,他那時的注意力多半在蘇瑜身上,連帶著侍候她的女使也都記了個熟臉。

“改日我將青藍一併帶來,這種事情我不好開口,還是你問問他吧。”

也是,只要宣祈開口,青藍就會當種責任去履行,對於小兒小女的親事,實在不妥得很。

誤會解釋清楚,蘇瑜再坐在宣祈懷裡顯得很是侷促。

裝作去倒茶,才從他的桎梏裡出來。

今夜的緊張不比白日裡來得輕鬆,雪嬌進來問用不用夜宵,蘇瑜看向宣祈,想著他會在什麼時候離去?難道要守她整夜?堂堂一朝攝政王,有這麼閒麼?

“不用。”

不用,是很快就要走的意思麼?

蘇瑜心頭的情緒很複雜,既盼著宣祈離去,離去後又忍不住失落。

她抿著杯中茶香,有些食不知味。

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門外的方向,突然聽著宣祈說,“範大夫不是普通的大夫,封致也不是普通的女醫官,這二人在一起定不會有事。”

夜很漫長,蘇瑜儘量不去想正在鬼門關外徘徊的孫妤。

“我見封娘已是姑子打扮,這是她因遁世而掩藏的身份還是看破紅塵真有心出家?”

“封致家世代女醫官,若她皈依便是讓她家世襲的杏林手段滅絕。”宣祈半斂著遂目,看不出情緒,“此人醫膽頗大,只要是婦人身上的病症什麼都敢試試,能醫就醫,醫不了就長經驗。”

蘇瑜長嘆一聲,“這世上總有人挑釁‘驚世駭俗’,不過我倒很敬佩她。”

過了子時,芙蓉樓外仍然一片寂靜,蘇瑜不敢掉以輕心,強打精神支撐。

“你睡會,有事我叫你。”

蘇瑜搖頭,有宣祈在她哪裡能睡得安穩?就算是假寐,宣祈盯著她看,不知怎的,她就知道宣祈會盯著她看,她會更窘迫,還是不睡得好。

正要提議不若下棋好了,窗外響起輕輕釦響。

就見宣祈眉色一擰,“何事?”

“王爺,人被逼進了樹林裡。”是青藍的聲音。

宣祈默了一會兒,才對蘇瑜說,“我有事先離開,你若有事,就叫蝶依或是雪嬌找我。”

宣祈的語聲十分陰沉,想來事情定然很棘手,蘇瑜點點頭,就見他起身離去,那背影顯得那麼匆忙和孤寂,她有點心疼。

後半夜,宣祈不在,蘇瑜迷迷糊糊睡著,再迷迷糊糊醒來。

天亮了……。

蘇瑜一個激靈,起身便往水榭閣的方向去。

蝶依匆匆跟上,“昨夜一夜沒動靜,妤姑娘定是撐過去了。”

“你去封孃的院子守著,待她醒來就請她過來瞧瞧。”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孫妤的真實情況。

來到水榭閣,正巧秋芽端著盆水從裡間出來,“瑜姑娘。”

“妤姐姐呢,可還好?”

“昨夜奴婢和袁嬤嬤守著,連眼都不敢眨,幸好我們姑娘爭氣,硬是撐過來沒發熱呢。”秋芽很高興,那個女神醫說只要昨夜沒發熱,她的主子姑娘就算是撐過來了。

“哦哦。”蘇瑜應了兩聲,攜裙邁進門檻直奔拔步床,見著袁嬤嬤正用溼熱的帕子給她擦手。

“姑娘。”袁嬤嬤說:“妤姑娘怕是熬過來了,真是太好了。”

“別慌忙掉以輕心,等一會兒封娘過來看了再說。”

蘇瑜在孫妤床前坐著,她覺得孫妤的模樣與昨夜一樣,實在看不出區別。

封致來了,身後還跟著範大夫。

蘇瑜趕緊讓位。

封致檢查時範大夫背後站在長屏外,一會兒範大夫再進來為孫妤診脈。

約莫半盞茶功夫後,範大夫說:“氣血虧損嚴重,是導致她昏迷的重因,這幾日補氣血的藥湯不能斷,等醒過來再進行食補,食補能恢復元氣。”

“腳底板和手掌心揉搓可活絡血經,能讓她的身子更暖和點,讓女使一日三至五次給她揉搓。”封致交待。

“這麼說我妤姐姐是不是挺過來了。”蘇瑜摒著呼吸問,她不是不擔心,是怕自己往壞處深深的想。

封致和範大夫齊齊點頭。

蘇瑜鄭重的對著二人福了一禮,“有勞二位神醫。”

京城孫府,孫廷樺和梁氏著急忙慌的邁進瞳暉院。

“阿孃,這麼急叫我們來可是出事了?”孫廷樺看著周老太太眼角還有淚痕,心就高高懸起,手腳發軟。

周老太太說:“剛才瑜姐兒讓人遞來訊息,妤姐兒已然平安了,只是還不能回來,大兒媳婦兒,你將歡姐兒抱來跟著去照顧妤姐兒吧,有歡姐兒在,妤姐兒醒過來瞧著,心裡也開懷。”

孫廷樺鬆了口氣,梁氏捂著嘴,淚水止不住的流,一邊應著,“是,媳婦兒這就回去準備。”

孫廷樺夫妻兩個離開,章嬤嬤扶起周老太太往裡間走去。

“此番妤姑娘歷劫,能平安度過真是大造化。”

“不是她造化大,而是瑜姐兒本事大。”周老太太走到一個花架上,伸手將盆栽上的黃葉子取出,“這丫頭瞞了太多事,她不說,我也不能逼著她。”

“誠如瑜姑娘所言,她心裡有數,老太太只管放心。”

解決了孫妤這檔子事,周老太太的心緒也輕鬆不少,“對了,過幾日秦家那場滿月宴,讓三房兩個丫頭和溶姐兒的兩個丫頭一併去吧,你先去支會一聲,都穩重些,別屆時丟了臉。”

“是是,老奴記下了。”章嬤嬤笑道:“真是想不到老太太的手帕好友真嫁給了那個學富五車的秦家,真是好福氣。”

幾日前周老太太去了趟餘氏孃家與親家母餘老太太說話,回來時路過集芳館想看看生意好不好,管事妥不妥帖,不料竟撞見多年不見的好友梅氏在選料子,兩個老太太都已到了花甲之年,又是多年不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偏偏梅老太太又趕時間,簡單聊幾句互道了住址便分開,沒過多久一封請帖就送到周老太太手中,說是孫女滿月,請她過去吃酒。

“當年她與秦家長子相互思慕,日月可鑑,陰差陽錯生了誤會另嫁他人,這其間也不知受了多少波折才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周老太太坐下,看了眼章嬤嬤,“所以說再嫁之身又如何,尋得了個對的歸宿,這輩子也不枉。”

這是在說瑜姐兒呢,章嬤嬤道:“秦家既有這樣先例,這次的滿月宴,老太太大可替瑜姐兒留意留意,秦家雖非鐘鳴鼎食大富大貴之家,卻也是知書識禮,定不會虧待咱們瑜姐兒的。”

周老太太是有這個打算,之所以會帶三房和溶姐兒的兩個丫頭去,也是想讓這四個丫頭去開開眼。又想了想,“妨姐兒還是別去了。”

章嬤嬤臉色異了一瞬,很快明白周老太太的意思。

唉……,妨姐兒當初在上河縣要是不作就好了,否則也不會被屠大郎給……。

這麼說,周老太太還有意讓幾個清白姑娘去相看?

也是,京城這些清流大戶,辦這樣那樣的集宴,也是有相看這重意思在裡頭的。

初春暖陽的午後,青暉院的上房中,蔣氏正悠悠的品著剛從街上買回來的綠豆糕,一邊喝著從孫玉溶那裡得來的綠茶春芽,雖然心有遣憾幾日後秦府的滿月宴妨姐兒不能前往,但嬉姐兒能去也是好的。

顏媽媽匆匆撩簾進來,“三太太,不好啦,兩個姑娘打起來啦。”

“什麼?”蔣氏丟下綠豆糕,拍拍手上的糕渣,“好好的怎麼就打起來啦?”

“奴婢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太太還是趕緊跟老奴去看看吧。”顏媽媽慌里慌張前頭引路,“兩個姑娘就像發了魔怔似的,可千萬別把臉給傷著了哦。”

一說要傷著臉,蔣氏腳下的步子更緊了。

孫嬉和孫妨打起來的地方是孫嬉的閨房,顏媽媽邊走邊驅散圍觀看熱鬧的僕婦使役,蔣氏跟著她,就聽見屋裡有爭吵聲傳出來。

“……我的,這都是我的,不準再剪了,啊,孫妨,你這個瘋子。”

是孫嬉怒不可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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