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把推開了女人的胳膊,女人意猶未盡地說道:“怎麼了?今日怎麼才這麼短的時間,是我抓不住你的心了麼?”

男人甩給女人一沓鈔票,並未說話,只是坐起身來拿上自己的羊毛衫去了洗手間。

女人看著沉默不語的男人,也沒了好臉色,“嘁”,轉身拽過被子,然後點燃了一支香菸繼續說道:“有錢了不起啊?說到底,骨子裡還是流浪者那股賤嗖嗖的樣子,氣質這種東西,你們一輩子學不來。”

男人背靠在洗手間的門上,聽著女人對自己挖苦,他只是閉上了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冷冷地笑了一聲,“沒錯,現如今,這天地,再也不會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隨後男人將羊毛衫放在洗手檯上,開啟了水龍頭接了一捧水,打在自己的臉上,他似乎覺得這樣並不夠,又重複了十餘次,直到把自己的臉拍紅才停了下來。就這樣,男人雙手撐在洗手檯上,低頭盯著水龍頭,水珠從他的臉和頭髮上一滴一滴滑落。

“冥屍哥,山崖哥,骨龍姐,還是帝幽姐姐……還是鬼將呢?”原來自從男人叛逃冥界之後,每天無不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男人每天都會問自己一遍這個問題,他想再見他們一次,可又不敢再去見他們,尤其是帝幽,他現在最無顏面對的便是帝幽。“真是的,已經四年了,這種日子我究竟要過到什麼時候啊?”

正當男人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時,他看到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副面孔,他對這副面孔的恐懼已經深深地刻進了骨子裡。以至於他一看到就被嚇得連連後退,一屁股癱坐在馬桶上,身體和雙手打翻了很多東西。

女人聽見了洗手間裡傳出的聲音,便直接拉開被子起身走到門前,聽到男人在裡面大喊:“怎麼會是你?走開,走開啊!”

女人以為是男人的仇人從洗手間的窗戶翻了進來,連忙推開門想進去幫忙,可結果只看到男人一個人坐在馬桶上,雙手護著頭在發瘋。女人愣了一下之後,說道:“要去給你拿藥麼?還是黑色的那瓶?”

男人看到女人後,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抓著女人的胳膊,來到鏡前,說道:“能看到麼?他,他來了。”

女人一臉茫然的看著鏡子,在鏡子裡明明只有他和她自己而已,女人小聲問道:“你說的他,是誰?”

男人又看了一眼鏡子,發現他已經不在了,無奈地嘲笑著自己,他抓著女人的手,對女人說道:“他已經來了,他來了!不行,不行,我們快逃!再不走,就沒命了。”就在男人伸手拿羊毛衫的時候,突然瞪大了雙眼,驚恐的神情直接寫在了臉上。

“……”

突然,男人發瘋似的,奪門而逃。女人看著這一切,有些懵逼,大喊道:“你不要命了?外面還下著雪呢!喂!”,女人走到門口見男人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說道:“真是的,這都第幾次了?”

此時鄰居開啟了房門準備外出,卻突然看見女人赤身裸體的站在門口張望著什麼,他就這樣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去幹什麼了。

女人瞥了他一眼說道:“沒見過女人啊?找你自己的老婆去。”

隨後徑直閉上了門,繼續說道:“真是的,這大晚上,還下著雪,算了,還是去找找吧。”說罷就準備穿衣服出門去找他……

此刻,在外面的街道上,男人瘋了一樣的狂奔,但他突然看見在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驚恐地看著人影緩緩走來。男人慌不擇路,跑向了旁邊直通天台的樓梯。

男人奮力爬上來之後,光著膀子直接躺在雪地裡,寒冷讓他的神志稍稍清醒了一些。

但此刻,在天台的一角,王緩緩說道:“四年了,吾曾如此相信汝,以為汝只是想逃離冥界,未曾想,汝竟然會一次又一次的出賣‘家人’。”

男人再次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個黑影,隨後又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相信你不會殺我的,我可是在這個世間,你唯一的親人了,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哈哈哈哈。”男人得意的笑著。

“是麼?那就隨吾回冥界吧,順便看看帝幽會不會剝了汝的皮,當門墊。”

男人怒吼道:“那也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的,什麼眾生平等,什麼‘家人’,又說什麼不再有剝削和壓迫,那都是你自己一廂情願,你問過我了麼?你問過他們了麼?你問過這個世界了麼?狴犴!”

王直接瞬移到男人面前說道:“是麼?可,這又何嘗不是汝自己的一廂情願?面對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汝竟還想拿那個女人作為汝的保命符和擋箭牌。”

“四年來,汝為了生,先後背叛了吾,背叛了冥屍、山崖,背叛了骨龍和帝幽,將那些信任汝的‘家人’,一個接著一個的親手送上了人類的實驗臺,汝難道不愧疚麼?”

男人依舊笑著,只不過此時的笑已經有了些許的病態,“我只是為了活著,我又有什麼錯?他們只是妖而已。”

聽到這句話,王徹底怒了,隨即用右爪抓住了男人的頭顱,將其拖到天台邊,開啟了冥玄之門,準備返回冥界。可就在這時,王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不可思議的說道:“雯雯?”

但轉念一想,“不對,雯雯不在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就在王已經將一隻腳踏進了冥玄之門後,熟悉的氣息再次出現,王在內心驚呼:“這就是雯雯的氣息!”

王連忙循著氣息看過去,發現正有兩個混混掐著一個流浪者少年的脖子,看起來那個少年只有十五歲的樣子。王說道:“汝現在可以去死了。”

男人頓時慌了,他不敢相信狴犴真的會殺死自己,連忙說道:“我……不,不要,王,王,我會完成您的願望,我以後真的會認真完成您交代的所有任務,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王!”男人見狴犴無動於衷,再次用懇求的語氣說道:“老祖宗!我知道錯了!”

王緩緩說道:“二弟的後代,為何竟會出你這麼一個敗類。去面見你真正的老祖宗吧!他會繼續教導你的。”

說罷,竟直接用妖力將男人化為了灰燼,隨風雪一起飄散在風中。“至於現在,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北宮翼躺在山頂的一塊石頭上,看著天空中的銀河和繁星,又不禁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自己本是南宮家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孩子,不對,準確來說,更像是一個奴隸,我沒有名字、沒有姓氏、沒有身份,別人都是直接叫我“野種”,隨心所欲的使喚我,打罵我。

可是,有一個人對我很好,我叫她姐姐,每到晚上她都會把我擁在懷裡,聽我講今天的事情:誰又罵我是“野種”,誰又打了我,誰給了我一塊兒糖……她總是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有時還會掉眼淚,直到我講困了,合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

我聽她說:她叫瑩怡,而我父母已經亡故了,我的母親死於難產,並且我的母親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答應了我母親,要把我當做親弟弟一樣照顧。

可這個“世界”好像對我說,我不配擁有這一切,甚至不能擁有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府裡的各位“老爺、小姐”對我越來越刻薄。

直到有一日,我在獨自玩捉迷藏時聽到府裡兩個下人的對話。

“哎,你知道麼?”一邊說,一邊放下衣服,四處張望,生怕有人聽見。

“啥呀?”另一個人也是豎起耳朵聽著。

“就那個野種,你知道他的身世麼?”

“野種?都已經是野種了,能有啥身世?”

“聽說,他是五少爺的孩子。”一臉得意的說道,因為她心裡篤定這個訊息能夠震撼到另一個人。

“啊?可五少爺不是……早就去天玉國了麼?”

“對呀,五少爺走之前就和……”

還沒等說完,一聲呵斥就傳來,“你們兩個在幹什麼?三少爺催了。”

兩個下人畢恭畢敬的回應到:“好的,總管,我們就這去。”

我就這樣一直躲著,不敢出去,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迷茫和害怕,直到晚飯時分姐姐到處找我,她不敢喊出聲,怕遭人訓斥。直到在一處草叢裡找到了我,不知她是如何發現的,還突然蹦出來嚇了我一跳。

見我埋著臉,小聲的抽泣著,她便說:“吶,少年,要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啊,有了勇氣,這個世界才會有自己喜歡的顏色、形狀和溫度啊。”這句話是一本故事書裡的,我最喜歡的也就是這一句話,以前不管我有多傷心,聽到這句話,我總會將眼淚咽回去,然後笑著回應到:“好!”

但這一次,我哭著問她:“姐姐,我父親還活著,對麼?”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依舊和藹的對我說道:“既然你心中有了疑惑,那麼才要好好的吃飯,然後長大,自己去探尋真相,對麼?。”

我似懂非懂,卻也不知所措,只能微微的點點頭,她隨後便拉著我,偷偷溜進了廚房,去飽餐了一頓。

可是第二天,我便被南宮家的人扔出了大門外,我艱難的站起來想跑回去,但一個八歲的孩童又怎能比得過一群成年人,姐姐也跪下來苦苦哀求著那位老爺。

可那位老爺似乎覺著姐姐的手剛摸過地面,扯髒了自己的衣襬,便直接喚人將姐姐拖去後院領罰,而我也在被一頓毒打後,那扇門對我永遠的關上了。從此我便過上了真正的流浪生活,只有自己一個人。

回憶到這裡,北宮翼閉上了雙眼,然後又開始細想這幾日剛發生的事情,感覺很虛幻,簡直就是夢,在這個夢裡居然有了自己的容身之處……

我不知流浪了多久,就只感覺每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日期,不知道時間,也沒有人再來找我,帶我偷偷溜進廚房去飽餐一頓。

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蹲靠在一個櫥窗下面擋雪,在刺骨的寒風下,我蜷縮成一團,飢餓和睏意不斷侵襲著我,好幾次我都想閉上眼睛,但剛合上眼,我就用巴掌抽自己,生怕自己和其他流浪者一樣,在冰天雪地之中沉沉的睡去,再也醒不來。

我面前走過了一對父女,她好像和我差不多大,她偷偷朝我扔下了一枚金幣,緩緩的滾落在我面前,在櫥窗裡的光的照射下,那枚金幣就像是星星一樣閃閃發亮,但我並沒有伸手去撿,只是出神的看著。

而那個小女孩似乎很震驚,因為在她的記憶裡,流浪者和奴隸一般見了金幣,都會不顧一切的去撿、去爭,甚至去搶,她一臉困惑的看著我,停下了腳步,而她的父親也發現了,面帶和善的微笑,蹲下摸了摸她的頭,說;“你想幫他麼?那就去吧,這次就你自己來。”

小女孩點點頭,跑過來,撿起金幣,雙手遞給我,我並不知這個金幣有多少價值,能換多少東西,可她那天真無瑕的眼神就這樣看著我,我也緩緩伸出手接過金幣,她露出了純真的笑容,然後開開心心的跑到父親身旁,消失在風雪之中。

我這才緩緩說出:“這笑容,我在姐姐臉上也看到過。”我由於想再多看一眼那樣的笑容,便順著旁邊的樓梯,爬到了露天房頂之上,偷偷向下望著。

或許是剛剛露財的緣故,這對父女剛轉過彎,就遇到了劫匪,父親把女兒護在身後,面對三個劫匪的步步逼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猛然看見了花盆,便抄起腳邊的花盆就往下砸去,第一個砸空了,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抬起頭看著我。

我由於害怕,第二個就閉眼猛地一扔,正中眉心,一個劫匪當場暈厥,另外兩人惱羞成怒,“小王八蛋,你給老子等著”,他們放棄了這對父女的錢財,跑向了樓梯口處。

那位父親急忙抱起女兒就向遠方跑去,她好像也在看著我,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轉身就按原路開始逃,可是還沒跑出一個路口,便被一個劫匪抓住,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掐起來,我的腳在半空不斷亂踢,我說不出一句話,那一刻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死亡,但我還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這感覺是那樣的恐怖和黑暗。

“你個野種,一個流浪者也敢對身為平民的我們動手,老子送你去見閻王。”

恍惚之間,我看見一個身披斗篷的人出現在旁邊,他把左手放在劫匪的肩膀上,僅是頃刻之間,劫匪就變成了一具乾屍,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時間。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我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了,但還是拼命的想站起來,想反抗,想活下去。

而另一個人則直接被他一腳踹進了垃圾桶裡,再沒了動靜。

他笑了一聲,說道:“小子,汝想有個家麼?”還不等我回復,便直接將我提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就這樣,我有了家,有了名,有了姓,按他的話說,我還擁有了“家人”,世界上最多的家人。“小子,既然汝是被南宮家拋棄的人,那汝就姓北宮,”然後又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骨翼,接著說道:“單名,一個‘翼’字。記住,以後吾等就是汝的家人。”然後我便被安排給兩個人照顧,一個叫鬼將,一個好像叫什麼幽。

從此世上便有了一個叫“北宮翼”的人。回憶完一切,北宮翼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一切他都需要太多的時間來慢慢消化和接受。

鬼將找到了北宮翼,也躺在他身邊說道:“小子,感謝你,你是一個又讓王重新眷戀起塵世的人,一個讓王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人,以後不論如何,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永不拋棄的家人。”

“是麼?”北宮翼心不在焉的回應道。

鬼將卻囅然而笑,二人就這樣看著夜空中的繁星和銀河,直到入夢。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琴依

疊夢

天賦弱?關我什麼事!

心不跳了

一枚硬幣的情愫

牽著白馬的書生

夜幕:城市黎明

比盧布

核源破空

行至荒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