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一家人守在電視機前,一邊嗑瓜子閒聊,一邊看著新聞聯播,等著春晚開始。
姨媽閒不住,又去廚房逛了一圈,檢查了一下等會兒做飯要用的配菜都備齊了沒:“讓讓,你再給你小叔打個電話,問他到哪兒了?”
葉知讓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瓜子和瓜子皮,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拿起手機,起身走進了臥室。
電話撥通後,鈴聲響了幾秒,裴景淮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說。”
“小叔你到哪兒了?”
“剛下飛機,路上堵車。”
“飛機?”
電話那頭,裴景淮坐在車裡,抬手看了眼腕錶:“葉知讓,你真是一點兒生活常識都沒有,今天是除夕,我要是開車上高速,堵到明天都不一定能吃上你家這頓年夜飯。”
“那從蘇城到江城,坐飛機要多久啊?”
“上天四十分鐘。”
“還真有這樣的飛機呀……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裴景淮嘆了口氣:“你第一次聽說的事多了,我這邊最快還需要半小時,你們不用等我。”
“好,那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下樓去接你。”
結束通話電話後,葉知讓還在尋思,什麼飛機,上天四十分鐘的旅程也願意飛。
她當然不會知道,下午,裴景淮在得知了高速路上堵車,高鐵有座位的票全部售罄,機票也不好買後,為了來江城找她,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私人飛機飛上天。
“姨媽,可以做飯了,我小叔再有半小時就到了!”
“好嘞。”
七點半,葉知讓穿戴整齊,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她緊攥著手機,等著裴景淮給她打電話。
身後廚房裡,姨媽姨夫正配合默契的,忙得熱火朝天,飯菜的香味順著門縫溢位,家裡香噴噴的,葉知讓光是聞著,肚子就已經開始咕嚕。
又過了五六分鐘,她的手機終於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小叔,她忙是轉身小跑著去換鞋,急匆匆的一邊接電話,一邊衝正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外婆喊了句:“外婆,我去接小叔!”
外婆有些耳背,坐在一旁的大表哥幫忙又大聲轉述了一遍,外婆點點頭:“讓讓,你慢點兒!別摔著了!”
“知道了!”
葉知讓一路小跑著下了樓,等她到樓下,裴景淮也剛好下車,他把手裡拎著的禮物,挑了兩個不重的遞給葉知讓,葉知讓接過,抬頭看著他嘿嘿傻笑。
裴景淮伸手拍了下她的頭:“麻煩死了。”
“小叔新年好!”
“一點兒也不好。”
“為什麼?因為要爬樓嗎?”
“就你話多。”
葉知讓一路帶著他往樓上走,邊走邊像報菜名似的,給他誇耀今晚的年夜飯有多麼豐盛,還說他來得巧,春晚也快開始了,一會兒可以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春晚,肯定特別開心。
裴景淮順著她的話想了想,這種熱鬧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家門,姨夫也把最後一道剛出鍋的錦鯉形狀的八寶飯端上了餐桌:“呀!真是巧,景淮你可終於來了,快換鞋換衣服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姨父上前,接過了裴景淮手裡拎著的禮袋:“你說說,你來就來了,還提什麼禮物!真是見外!”
裴景淮換上了葉知讓提前給他擺好的拖鞋,道:“我帶了兩瓶好酒,正好下飯。”
提起好酒,那可是說到了姨父的興趣點上:“我今年啊,也買了幾瓶好酒,一會兒多喝兩杯!”
裴景淮笑笑,葉知讓把手裡拎著的禮物放進客廳,又忙前忙後的從裴景淮手裡接過他的大衣外套,抖展,踮著腳尖把大衣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待落座後,裴景淮從他帶來的禮袋裡,掏出了兩盒茅臺,姨父拿起一盒仔細看了看,十分誇張的哎呦了一聲:“這可是好年份啊!有價無市!”
裴景淮開啟酒盒:“別人送的,我也不太懂,您是好酒之人,這酒,我轉送給您,算是送對了。”
他拿出酒瓶,一開蓋,醇厚的酒香甚至壓過了飯菜的味道。
裴景淮剛準備往酒杯裡倒酒,就被姨父攔住了:“這麼好的酒,得換個好杯子!”他說著起身,快步走進了臥室。
姨媽笑道:“老趙去年收了一套酒杯,說是什麼名窯燒製的,我也不懂,只知道是挺貴的。”她用手比了個小圈:“就那麼大點兒的幾隻小杯子,就花了三千五,可是叫人心疼哩!”
外婆聽了也是唏噓:“多少?三千五?我的乖乖呦,這怕不是鑲了金子吧!”
正說著話,姨父激動的捧著他珍藏的價值三千五的瓷杯回到了桌前,他小心翼翼地開啟盒子,掏了兩隻青釉的小酒杯出來,一隻放在了裴景淮手邊,一隻放在了自己面前:“好酒配好盞,才不算是糟蹋!”
姨媽放下筷子,起身,收回了他們的杯子:“也不洗洗再用,該講究的時候不講究。”
姨父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這不是一激動忘了嘛,還好有你提醒。”
葉知讓剝了只蝦,沾了點兒醬油,放進了裴景淮的盤子裡。
之前每次吃飯,都是小叔管她,現在到了她的地盤,她也可以照顧小叔。
裴景淮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沒說話。
酒過三巡,姨父多少是有點兒醉了,裴景淮卻沒什麼反應,照舊是問話少,回答多,吃起飯來,規矩且優雅。
葉知讓早就吃飽了,她也沒離席,就守在裴景淮身邊,陪著他,聽姨父說話。
人到中年,逢年節,幾杯酒下肚,染上了醉意,就容易話多,話一多就總是要抒發幾句對人生的感慨,和對命運不公,壯志難酬的憤懣。
以及那件在這個家裡,雖然大家都有意閉口不談,卻又避無可避的大事——關於唐茴和裴輕寂的慘案。
姨父給自己和裴景淮添滿了酒,裴景淮沒端杯子,姨父卻自顧自和他碰了下杯,仰頭一飲而盡,搖搖晃晃的,倒扣著杯子顛了顛,向裴景淮展示,他全喝了。
“我們家讓讓是個可憐孩子,從小就可憐,爸媽吵架打架,鬧得鄰里鄰居都知道……還有她那個爺爺奶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欺負人呦……景淮,你是不知道,葉寒那個畜生做了喪天良的事,他們葉家人卻還到我們家來鬧……我們也是沒辦法,才急匆匆帶著老太太回了江城……”
姨父斷斷續續的說著,裴景淮有些擔憂的看向一手撐著臉,一手拿著筷子,扒拉著盤子裡的蝦皮的葉知讓。
葉知讓衝他笑笑,像沒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