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蘇榆桐是她心裡的一個結。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深。
垂眸,他彎下身去,和她對視,“柚柚,那也是你的家。”
蘇柚望向他,眼底像是疊起了一層水霧,到底這些年的抗拒已經根深蒂固,可他的眼神給了她勇氣。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也是很少看到她這麼柔軟脆弱的一刻,一向果決的她居然停滯不前了,難得一見。
可能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難以跨過的坎,柚柚的坎就在這兒。
傅斯淙牽著蘇柚的手邁入客廳的時候,遠遠看見一個短髮女孩叉著腰,氣呼呼的,她面前站著蘇成坤和徐文靖,低著頭,跟小孩兒似的聽訓。
平時倒也不這樣,只是隱瞞病情這件事上,他們確實有愧!
“哦,合著蘇柚就是家裡人,我就是個外人是吧?”
蘇成坤辯解道,“你還小,又在上學,學業繁重。”
“我是小,但我不傻。”蘇榆桐指著徐文靖,“這是我親媽,這麼大的事都瞞著我!”
聽到動靜,她偏過頭去,滿目先是看到了一個清風霽月般的男人,瞳孔放大,眼裡劃過一抹驚豔,繼而狐疑道,“你誰?”
看著格外的眼熟,但一個陌生男人怎麼會出現在家裡呢?
尤其……蘇榆桐的視線落在男人和蘇柚交握的手上,她齜著牙,“蘇柚,你居然揹著我交男朋友了?”
“沒大沒小!”一直低著頭聽訓的徐文靖猛地狠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那是你姐姐!”
“哼!”蘇榆桐扭過頭去,她奶呼呼的時候叫過幾次姐姐,可後來有了自己思維後,就從來沒叫過她姐姐。
蘇榆桐先本來不叫蘇榆桐,就是她在幼兒園裡三番五次幹架,甚至幹贏了小男生,自那以後徐文靖就給她改了名,改成了一個溫文爾雅的名字,希望能把她這性格稍微收一收。
只可惜……事倍功半。
傅斯淙淡聲道,“我是你姐姐的丈夫,你該叫一聲姐夫。”
蘇柚在旁扯著他,還是沒能阻止他火上澆油。
只得認命般地閉上了眼。
空氣安靜了數秒,蘇榆桐滿臉狐疑。
蘇柚結婚了,男友,不,丈夫不是沈祈,而且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嗯……她的腦細胞怎麼突然不夠用了呢?
不過是回學校住校了半年,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都像是脫節了。
來不及消化,她只得坐了下來。
就在蘇柚以為她要息事寧人時,忽聽見她轉過臉來,嗓音拔高數分貝,“你說什麼?你是我姐夫?”
與此同時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原來是訊息量太大,她反應不過來了。
“是的。”
蘇榆桐騰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大步走過來,仰著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傅斯淙,“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那裡,在哪個單位工作……”
噼裡啪啦一頓問。
她才半年沒回家就弄成這樣,家裡兩個大家長實在太不讓人省心了!
這個家沒她就不行!
傅斯淙挑眉,並沒有規矩地回答她的問題,柚柚這個妹妹,好像並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他凝眸看向蘇榆桐,“作業做完了嗎?”
“……”蘇榆桐嚇得後撤一步。
“錯題訂正了嗎?”
“……”兩步。
“這麼有閒工夫,考前十了嗎?”
不愧是卷王中的卷王,他們家誰都沒這個底氣敢訓蘇榆桐。
更絕的是,他挽唇,“如果我沒記錯,你讀的是楓橋國際學校。該校以作業多著稱,每到短休回家,也會發幾十張卷子不等,班主任也很嚴厲。你確定你做得完?”
蘇榆桐驀地失了聲,這麼可怕的嗎?可怕到居然對她們學校的情況瞭若指掌?
她爸媽都做不到這地步。
現在眼前的男人仿若自帶著光輝,狠狠壓制著她,以至於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傅斯淙掀了掀眼簾,不緊不慢道,“需要我跟你班主任聊一聊嗎?貌似你班主任姓季?很不湊巧,我有他的電話。”
蘇榆桐連忙轉身,慌慌張張地就往樓上逃!
季然那個可怕的傢伙,她才不要被他逮到。
魔鬼啊魔鬼!
蘇柚居然跟一個魔鬼結婚了。
目送著蘇榆桐飛奔遠去,頭一次看見她這麼吃癟狼狽,蘇柚“撲哧”樂了,剛回來時的那副緊張情緒一散而空,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看到了當年的小傅老師。
就是這股氣場。
她很怕他的。
“我發現你很適合做老師……”有的老師天生就是來壓制學生的,學生看了他們便會像老鼠見了貓,格外地聽話懂事。
“啊,何春堂的酥餅……”徐文靖眼尖,從蘇柚手裡接過,笑眯眯的,她就知道柚柚是很愛她的。
蘇榆桐上樓去了,徐文靖和蘇成坤都輕鬆了一截。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著茶點,喝著茶。
蘇柚看向傅斯淙,拿著茶杯,背脊筆直,清貴優雅得就像英國的皇室,她不自覺地臉紅了紅,“我妹妹的班主任,你特意去查過?”
傅斯淙輕笑,“不是,季然是我朋友。”
“噢。”貌似她自作多情了唄。
不過想想蘇榆桐的班主任居然是她姐夫的朋友,這層關係,她就覺得好笑。
這是拿著蘇榆桐軟肋了。
…………
路雪凝也因為假期回國了,所以蘇柚沒在家裡待多久,傅斯淙就開車送她去了一家下午茶餐廳。
老遠的,路雪凝就朝她招手,激動地無以言表。
她圍著紅色的圍巾,帶著紅色帶著毛絨球球的帽子,紅色的手套,大衣雖然是黑色的,但還是像個喜慶的中國娃娃,眼睛圓圓的,一看到她腦子裡就想起超市裡放的那首《發財發財中國年》。
“蘇榆桐回來了?你怕她做什麼?就算她是混世魔王,你直接跟她幹就行了。”路雪凝攪著杯子裡的珍珠,對於蘇柚這個妹妹還是頗有微辭的,小時候沒少欺負蘇柚。
就算是年紀小不懂事,可那時候蘇柚大了,正是情緒敏感的時候。
“我不希望爸和阿姨在中間難辦。”蘇柚垂下眸,細想起來,她那時候也沒少被人影響。
【你爸爸有了老婆,又有了女兒,他們就不喜歡你了。】
【好可憐哦,媽媽走得早,現在又有了後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其是沈祈的媽媽秦韻,總用一種慈悲又憐憫的眼神看著她,“柚柚,我和你媽媽生前就認識,你以後如果受了什麼委屈,你就到我家來,秦阿姨寵你,阿祈陪著你。”
也是一種暗示效應,長此以往,她便和秦韻、沈祈越來越親近,和蘇榆桐越來越疏遠,兩人一起待在家裡的時候,幾乎屈指可數。
越是冷淡越是不瞭解對方,每次遇見的時候也只想著逃避,長此以往形成了一種惡性迴圈。
現在想來,她對蘇榆桐的印象似乎還停留在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