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柚眼簾一顫,面對這麼真誠的謝阿姨,她倍感壓力。

傅斯淙正在拿蘇柚送給他媽媽的禮物,聞言,只是臉鎮定自若地微側些。

謝柃宜瞧見他嘴角那傷,被頭頂的水晶吊燈勾勒著甚至有種妖冶的美麗,她嘴角連連抽搐了好幾下。

很快抬起手,嘖,真是沒眼看。

她兒子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種傷口都展示般給她看,還臉不紅心不跳,這麼淡定的?

這麼沒臉沒皮的傢伙真的是她生的?

半掩著眼睛,想了想,目光又投了過來,不行,她還是得仔細瞧瞧。

瞧著瞧著,原本信一分,現在足足信到了五分。

蘇柚:“……”沒有想到,這傷還有這種用法,難道她買高領毛衣在謝阿姨這多少有點多餘了?

謝柃宜確認完畢,親暱地拉過蘇柚的手在膝蓋上放著,小手軟糯,她不禁揉了又揉,“柚柚啊,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蘇柚當即一懵,還沒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傅斯淙,就聽見他處變不驚的聲音響起。“沒多久,就幾個月。”

謝柃宜很會自我pua,揚起手指,“哦哦,現在的小年輕啊,都喜歡閃婚。”

想了想,謝柃宜又冒出了新的疑惑,“可你前幾個月一直沒回國啊。”

沒等傅斯淙說什麼,她又自我開解道,“柏拉圖戀愛,就是新潮。”

蘇柚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都不待他們去圓,謝阿姨就已經自我攻略了。

她目光清亮,直直地看向正俯身,從容佈菜的傅斯淙,他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顯然是習慣了。

謝阿姨真的是很樂天派,結果是她想要的,其他就並不重要了。

蘇柚挑眉,原來的那些閒言碎語竄入她的腦海,卻一瞬被揉碎了。

謝阿姨實在是和秦韻阿姨吐槽的盛氣凌人相差甚遠,明明是個很隨和的人。

聊著聊著,無可避免地聊到了沈祈的媽媽秦韻,蘇柚下意識地心一顫,傅斯淙也停下手裡的動作,不經意地看向她。

墨黑眸底卻有淺淺的起伏,不細看,很快就如同暗夜下的波紋,被掩埋殆盡。

提起沈祈,蘇柚只是臉白了些,她掐了掐指尖,微笑著頷首,“嗯,秦韻阿姨還住我家隔壁呢。”

謝柃宜深嘆口氣,“我和秦韻真的好多年沒怎麼聯絡了,上大學時那麼好的朋友呢,說淡就淡。早些年家裡出事的時候,也就只有她會跟我聯絡,斯淙事業越做越大之後,她相反沒找過我了。”

蘇柚瞳仁一縮,愕然地看向傅斯淙,當年他在沈家的待遇,他居然沒有跟謝阿姨說麼?

傅斯淙卻只是輕闔眼眸,和蘇柚對了下眼神。

蘇柚心底瞭然,看來是真的沒說。

吃完飯,傅斯淙送蘇柚回家,謝柃宜也正要上車,突然一轉身,她抬起傅斯淙的那隻手,又揚起蘇柚的手,將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扣緊。

蘇柚眼睫顫了顫,他寬大溫熱的手牢牢納住了她的,透過手背一層一層傳過來的溫度,她還不是很適應,手心裡都出了些汗。

謝柃宜深深凝望著他們,語重心長,“不管是因為什麼結緣,你們都好好珍惜就夠了。”

蘇柚輕怔了一下,迅速地抬頭回望過去。

聽出了謝阿姨話裡有話,她這是明白了,他們是假結婚?

謝柃宜看破不說破,又輕笑道,“我是經歷過生死的人,看過太多人太多事,哪有人明明結了婚,卻一副不熟的樣子?”邊說邊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蘇柚眼睫狠狠顫了一下,有絲愧疚,剛想要說出全部,謝柃宜卻心照不宣地輕拍了下她的肩,驀然笑道,“不用多說了。”

她身材高挑勁瘦,黑色外套配湖藍色長裙矜貴又有氣質,眼眸依舊矍鑠明亮,“今天見過面,柚柚,你就是我謝柃宜認證的兒媳婦了。別人兒媳婦該有的,咱們都要有,別人兒媳婦沒有的,我們也要有。”

人還說著話兒,已經拿手指輕輕摩挲著蘇柚的手指,手腕,抿了抿唇,心裡有數了,又目測了下蘇柚戴什麼項鍊會更好看,她臉上露出笑容來。

坐在車上,謝柃宜還在回望,兩人仍舊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靠得不算近,但般配得很。

柚柚在看她,但她兒子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柚柚身上。

以前她以為阿淙沒這個心,但今天一旦柚柚跟他在一個空間,他那份心思就藏不住了。

或許是因為一直有個青梅竹馬伴在她身旁,也或許是因為家裡的事耽誤了他,讓他覺得配不上柚柚。

他居然連她這個媽媽都瞞,直到今天,她這才知道他壓抑了多少年。

謝柃宜收回視線,黯然垂下眼眸。

後來身體好一些,她才有機會知道,原來她的大學同學兼好閨蜜秦韻居然是個兩面三刀的人,當年自己掏心掏肺對她,秦韻卻嫉妒到對阿淙都百般刁難。

那時候阿淙為了家裡四處求人,她也精力不濟,自顧不暇,好幾次怕自己的病耽誤兒子,都已經站在醫院頂樓準備跳下去了,結果等到的卻是丈夫不堪重負跳樓的訊息。

【阿淙,今天你成年了,爸爸也可以放心了,爸爸真的太累太苦了,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丈夫就留下這麼幾句,留下一大堆的債務,留下生了重病的她,一天都等不了,殘忍到在兒子的成年禮那天縱身一躍。

他是一身輕了,可全部的重擔都壓在了阿淙身上。

這些年她甚至都不敢回頭想阿淙過得有多苦,一丁點都不敢回憶。

從小給了他最優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把他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貴公子,可沒想到天猝然就塌下來了,壓根不給他任何成長的時間。

一夜之間,優雅愛笑的少年變得沉默寡言,性格大變。

最後她沒有,也不敢選擇死亡,丈夫跳樓身亡的那個雨夜,直到清晨,阿淙冷靜地處理完丈夫的身後事,回來了,母子兩足有半天,沒有說一句話,麻木過後,他卻只有一句,“媽,爸選擇了逃避,可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頓了頓,他的牙關咬得很緊,眼睛裡空洞散去,充盈著血氣,“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我還有很多事想做。”

謝柃宜淚光閃爍,緊緊抱住他,“好,媽答應你,媽不會一死了之。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媽也要好好活著!”

一晃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那一天的事卻依舊記憶猶新。

謝柃宜抬起手指,擦了擦眼角,她回頭又看了一眼。

小姑娘還在跟她擺手,乖得很。

她不知道具體,但很有可能當年,這位叫“蘇柚”的姑娘救的不僅是她,還有阿淙。

司機小王看了下後視鏡,笑道,“太太,少爺的人生大事解決了,你可以放心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謝柃宜往後仰了仰,輕嘆口氣。

先還以為阿淙在唬弄她,什麼“不抓緊點,怕小姑娘跑了”、“騙婚”這些……現在看來,沒一個字是假的。

沒時間傷春悲秋,謝柃宜戴上老花鏡,迅速從手機裡調出番茄聽書。

她之前聽的那些小說,先婚後愛,沒一個不成功。

嗯,說不定還能在小說裡給阿淙找點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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