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後。
他將她輕放在客廳地毯上。
掉落在地的抱枕，被林向晚緊抱在懷裡，她縮在地毯一角，將自已蜷縮成一團。
男人闊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抽掉她懷中的抱枕。
漂亮到有些戾氣的面孔上，有種野獸受傷後，混合著兇狠和嗜血的神色。其中傳來的寒意，卻讓林向晚渾身一顫，刺骨的冷意，從腳底一直躥到心裡。
“林向晚，”顧煜城半跪在地毯上，大掌附上她纖細的腰肢，緩緩收緊，“為什麼要逃走？待在我身邊……就讓你這麼厭惡嗎？”
“顧……”林向晚對上他陰沉的眸，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什麼。
四目相對，男人的眼神裡，似是藏著某種深刻的情緒，像是絕望，又像是自嘲。
那一刻，她看到他紅了眼。
林向晚完全愣住了。
顧煜城……哭了？
男人紅著眼眶，卻不掉淚，他像是頭走投無路的兇獸，聲線暗啞，淚水一顆一顆地順著冰冷的面龐砸下，“回答我，林向晚！”
“顧煜城？”她抬手，想去觸碰他眼角的淚，卻被死死握住手腕，按在胸前。
林向晚瞳孔驟縮，整個人徹底僵住，她無措地盯著他，像是想要透過那雙幽深的眸，看穿他心底的脆弱。
可——
那雙蒼涼的桃花眼，卻在她愣神的那一秒裡，瞬間恢復成冰冷的底色。
眼睫，重到抬不起來。
林向晚長長的睫羽，被氤氳在眼眶周圍的淚水打溼。
她眨了幾回，睫毛輕顫著。
視線迷迷濛濛的，透過依稀的水氣，映出對面那雙同樣哭過的眸子。
兩人的眼淚，均滴落在她那白皙纖瘦的手臂上，如滾燙的岩漿般，灼醒了林向晚迷離的意識。
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已的聲音，“顧煜城，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自問自答般，她沙啞著嗓子說道，“我最討厭別人控制我，用他的力量壓迫我，從前是我父親管教我不許做這，不許做那，現在，連你……也要違揹我的意願了嗎？”
男人抬手，輕拭去她眼角的淚。
指尖傳來的溼潤觸感，讓他心中一緊，連帶著聲音也蒼涼沙啞了幾分，“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的私人物品。”
“我只是……”
淚水，從顧煜城無神發灰的眼眸裡滾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厭惡我？不離開我……”
他的面目憔悴。
一雙惑人的桃花眼，此刻，卻像是快要沁出血般，猩紅可怖。
“林向晚……”他像是被困在捕獸夾的兇獸，嘶吼著，哀求著，“我是第一次……第一次……這麼害怕失去，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顧煜城的一字一句，像是巨石般，朝著林向晚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砸下。
頓時，她的心中悲鳴四起。
是心疼，也是無法挽救的無助。
“顧煜城……”林向晚慢慢將腦袋靠在顧煜城肩上，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溼了他白色的衣衫，“到底該怎麼辦啊……我也不知道了……”
聽言，男人只是偏過頭，用沾滿淚水的臉頰去摩挲她白皙的側臉。
他貪戀地嗅著她髮間的清香，像是瀕臨絕境的旅人，終於找到了一處得以棲身的避風港。
顧煜城不敢奢求更多，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擁住她。
“我怎麼這麼笨……”林向晚破碎的聲音，迴盪在客廳，“我早該明白，你和我不一樣，我有家人，有朋友，有想去完成的事業，可……你，只有我……”
“可是……”
男人一張俊顏，蒼白到有些病態，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張合，“可是什麼？”
他說得頹敗，充斥著股股脆弱感。
以及，淡淡的瘋感……
似是在下一秒，他就會徹底釋放出內心的兇獸，不再選擇隱藏。
“我是說……”林向晚微微低下頭，單薄的脊背微彎，她眼根溼潤，聲音低得只剩氣音，“我們都需要健康的感情，一味的偏執下去，只會傷害你自已，也傷了你想要留住的人。”
“健康？”顧煜城自嘲一笑。
冷風吹過他發皺的衣角，凌亂的髮絲清揚，在暖陽的映照下，更顯他黝黑的眼眸，平白多出幾分自我厭棄的淒涼。
“也許他說的對。”
他低垂著頭，默默斂下寂沉的黑眸，“我只能生活在陰暗裡，見不得光。”
“顧煜城！”林向晚急了。
她乾脆抽回手，轉而捧起他的臉，聲線雖抖，卻異常堅定，“我的意思是，我們要把誤會解開，始終互相猜疑，在私下裡默默難受的情感，只會消耗彼此。”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可，”顧煜城蒼白的唇，顫抖幾瞬，“萬一不是誤會呢？”
“你不是說過嗎？討厭偏執的人。”他說著，轉而就笑了，“也對，你遇到了江景淮那樣活在光亮的人，就不會回頭看我了。”
“這又和江景淮有什麼關係？”林向晚滿頭霧水。
“當然有干係！”
顧煜城灰黯的眼眸，像是染上墨色般，驟然轉狠。
正說著，骨感又漂亮的大掌，已搭上林向晚單薄的肩，白得有些病態的手指，輕勾起刺繡吊帶裙的肩帶。
隨著肩帶滑落，精緻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冷白的面板下，隱約可見林向晚因情緒激動，而泛起的點點紅暈。
“有他在，你就不會一直看向我！”顧煜城厲聲控訴著，淚珠順著泛紅的眼尾滴落，落在白皙的鎖骨上，濺起朵朵水花。
林向晚的講道理，徹底告罄。
“顧煜城！”
她用力攥住他的衣領，將俊顏拉近，迫使那雙燃滿闇火的墨瞳，和她對視，“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顧煜城的心，像是被什麼尖銳的物體劃開，生疼。
“你為了江景淮，和我吵……”
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刺激般，面色冷峭地扯開襯衫領口，甚至，還作勢要解開林向晚胸前的紐扣。
“我覺得你需要靜靜。”林向晚只撂下這句話，就冷冷地拍開顧煜城企圖作亂的手，屈膝要從另一側離開。
她，是真的被氣到了。
顧煜城的腦回路，還真是八頭牛都拉不回正道。
而且……
現在看來，顧煜城像是已經被病態的執念吞噬了般，周身，都是危險的空氣因子。
她，還是快點跑比較好。
可——
還沒等她站起身，腳踝，卻突然被人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