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沒動，只是蹙眉凝著他。
她質問道，“吃完飯呢？”
“難道接著做些別的，就能掩飾你把我關在這兒的事實了嗎？”
男人不緊不慢地叉起片蔬菜，遞到她的嘴邊，他神色溫和，可喉嚨裡發出的笑聲，卻好似帶起一陣低沉幽怖的風。
顧煜城的眼底驟然聚起猩紅。
“晚晚，你想從這裡逃走是不是？”
“你想從我身邊逃走，是不是？”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烈，帶著種執著的偏激。
“顧煜城？”
“我並沒有想要離開你。”
林向晚仍在耐心地解釋著，可對面已陷入癲狂狀態的男人，卻絲毫聽不進她的話，仍兀自說著，“可惜，我不會放你走，放你去見江景淮……”
聽到這裡，林向晚好似明白了什麼，她不願再落入自證的圈套，索性握住顧煜城的手，咬下那片蔬菜葉，坦然道明一切，“那你就陪著我去見他，這樣不就行了？”
“不行……”顧煜城脊背緊繃，手指緊握著，眉宇間凝著冷意。
“你會只看向別人，然後……就再也不會看向我了。”他像是自言自語般，冰冷的聲線裡，暗藏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林向晚輕取下他手中的叉子，改為雙手握住他的手，冷靜分析道，“那……你代替我和他說，也行。”
“代替你？”
“是啊，”林向晚眸色認真，“這樣，你就不會擔心了。”
但下一秒——
顧煜城就冷漠地甩開了她的手，似是篤定道，“你肯定又是在騙我。”
聽言，林向晚的臉色也耷拉下去。
“你不也一直在騙我？”她將自已近些天的委屈，盡數說來，“每天恨不得把‘不要出現在我眼前’這幾個大字貼在腦門上，結果呢，你一直是在說謊。”
“顧煜城，為什麼要說謊呢？”
男人沒回答，只是冷不丁站起身。
他半蹲在林向晚身側，腦袋靠在她單薄的肩上，雙臂也環上她的腰，目光森然地凝著她，嘴角的笑意愈發冷冽。
他近乎依戀地歪在林向晚身上，輕扯著她衣領處的流蘇裝飾，破碎的病嬌感，讓人無法忽視。
“晚晚，你還不明白嗎？”
“你看看現在的我，你不是想著逃嗎，這，就是原因。”
顧煜城的懷抱，猶如牢籠般，無形之中彷彿有一圈又一圈的繩索，將林向晚慢慢套牢。
無助的窒息感，圍繞著她。
但她並沒有因此失去理智，林向晚也將腦袋輕擱在顧煜城的發頂處，語氣平靜，“現在的你，我也並不覺得想要逃啊。”
“因為我知道，你只是暫時被偏激的想法利用了，短暫地失去了正誤的判斷能力而已。”
她用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纖長手指，輕扒著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臂，試著安撫他那毫無安全感可言的內心，“無論別人和我說了什麼，我都會永遠陪著你。”
林向晚的聲音，像極了江南小鎮裡，悠揚的船孃歌聲，嗓音婉轉靈動，還帶著幾分飄渺的不真切。
顧煜城也靜靜地望著她。
他聽著她的話語，喉結猛地一滾，一張因病態而有些泛白的臉，也好似多了些紅潤的氣色。
“到底是誰和你說了些什麼啊？”林向晚輕拂過他眼角的淚痣，垂眸輕嘆道。
男人不語。
他喉頭哽咽著，最終化為一聲冷笑。
“林向晚。”
他終於肯喚她的名字。
可，話語間卻滿是犀利的寒冷，“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林向晚不解地望向他。
男人嗤笑一聲，繼續說道，“從前，在秘密基地裡，你就說會永遠陪著我，可是呢，等我出差回來……”
“你卻變了卦！”
他說著，緊扣住林向晚的後腦勺。
冰冷的唇瓣，在她唇上輾轉廝磨，大掌也順著脊背一路向下，曖昧地遊走著。
“顧煜城……”林向晚嗚咽著喊他。
可男人卻像是逃脫叢林的野獸，不再畏懼束縛，他在唇齒間呢喃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帶著偏執的瘋狂。
“顧煜城，你清醒一點！”
林向晚喘息著，她望著這個近乎失控的男人，眸中滿是擔憂。
“以前，是……我逃避……”
她氣息不穩地說著，“但以後不會了。”
一旁的顧煜城也沒比她好多少。
他喘著粗氣，墨色的瞳仁中映著女人泛著潮紅的臉龐。
“林向晚……”
顧煜城的大掌輕釦住她的腰身，緩緩向上，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已懷裡，而後又低下頭，唇瓣只距離她分毫，壓迫感十足，“和我重新開始，別再管其他人。”
良久，懷中的人訥訥點頭。
是的……
林向晚妥協了。
而這個選擇，似乎也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顧煜城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先吃飯。”男人變臉極快，狠戾的氣焰消散，現今，只剩下溫柔似水的貴公子。
只是這樣矜貴，清冷的人，卻不再似從前那般無慾無求。
甚至，妄念頗深。
*
空蕩的客廳裡。
手柄遊戲裡的激烈打鬥聲迴盪在房內，時不時還傳來“滴滴答答”的提示音。
已是暮色時分。
林向晚盤腿坐在地毯上，身形被遊戲中的五色燈光包裹著，氤氳出朦朧的光暈，透著股不真實。
似是下一秒就會飄散在眼前。
“晚晚？”顧煜城微微失神。
他從身後擁住她，像是怕碰碎他的月亮般，動作溫柔，強壓著心頭的野獸。
剋制下，是瘋狂生長的陰暗。
“你在想什麼？”他問。
林向晚身形一僵。
她並沒有在專心玩遊戲，而是在想著原料廠證據丟失的事。
“啊……”她如夢初醒般側過腦袋，正對上顧煜城那雙沉黑的眸子。
她乾笑著，有意試探道，“那個……我現在無端沒了訊息，別人總知道了，到時候該怎麼辦啊？”
顧煜城卻笑了。
低沉陰冷的聲線，從男人的薄唇中吐出，“晚晚，你未免也太單純了。”
玩味的聲調性感清冽，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盡是陰鬱，“我既然早就準備好一切，那對於你行蹤的說辭，會沒有對策嗎？”
“你……是怎麼和我家人說的？”
林向晚眯起眼睛，故作無意地問道。
“晚晚，”顧煜城毫無徵兆地從後捉住她的手，他嘴角噙著笑，略微俯下身，在她耳畔低低說道，“在我面前，你不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