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軒。

薛貴人靠在床上,摸著自己尚未顯懷的肚子,臉上少有地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

各宮送來的禮都堆在一旁,就連皇上也說晚上會來陪她。

突然,一聲尖細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玫妃娘娘到——”

玫妃扶著茉莉的手,從外緩緩走進來,薛貴人忙要從床上下來。

“躺著吧,龍胎要是有個好歹,本宮可擔不起。”玫妃一開口,就是諷刺。

薛貴人停在一半,起身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她勉強笑了笑。

“有玫妃娘娘的福氣恩澤,龍胎自然不會有任何事情。”

玫妃自顧自地坐下,看了看桌上堆著的禮,十分不屑,“薛貴人,你這一胎,可真是金貴啊。”

薛貴人已經又靠了回去,聽她這樣說,賠著笑道:“娘娘說笑了,妾身的孩子再金貴,也比不上娘娘的二公主。”

“二公主再金貴,也不過是個公主。反倒是你這胎,要是個皇子……那可是皇上的長子……”

玫妃加重了“長子”兩個字,意味深長。

皇上二十歲登基,如今五年過去,還是沒有一個皇子,甚至登基之後,只有溫修容生了一個公主。

薛貴人這個孩子,來得太是時候了。

薛貴人垂眸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跪在地上,言辭懇切。

“妾身自知身份低微,無福教養皇子,若妾身能平安誕下皇子,妾身願回稟皇上,將皇子交由娘娘撫養,侍娘娘如親母。”

玫妃看著她,掛上滿意的笑,伸出如玉般的手親自去扶她。

“妹妹快起,你還懷著孩子呢。”

薛貴人順著站了起來,又聽得玫妃說道:“妹妹如此明白事理,本宮甚是欣慰。只要妹妹記得今日所言,本宮自然會保妹妹一世榮華富貴。”

薛貴人僵硬地扯著嘴角,強顏歡笑,只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多謝玫妃娘娘,妾身感激涕零。”

……

過了幾日,最近平靜的後宮又泛起了波瀾。

“小主,出事了!”星南慌慌忙忙進來,“薛嬪的飲食中,被人下了墮胎藥,現在皇上震怒,說要徹查。”

“啊?這才幾天啊,就有人坐不住了?”

銀惜有些失神,薛嬪才傳出懷孕不過十日,尚在風口浪尖上,就有人按捺不住動手了,還是用的這麼直接的手段?

來不及細想,銀惜扶著桌案站起來,但她剛一站起便有些頭暈目眩。

她皺了皺眉,這幾天一直不太舒服,不會真染了風寒吧?這副破身子也太嬌貴了。

銀惜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她的頭髮是梳好的,只是沒帶首飾。

遺光會意,開啟首飾匣子。

“簡單一點。薛嬪吃了嗎?”

“沒有,據說薛嬪的飲食都是太醫查驗過的,下了藥的還沒送到薛嬪面前,就被查出來了。”

“她倒是謹慎。”銀惜指了一對白玉製的耳環,遺光立馬給她戴上。

銀惜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確定淡雅素淨,沒有任何逾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星北,你跟我去。”

……

“皇上,太醫院素有記檔,既然這藥不是太醫院出去的,就只能是從宮外購買的了。”

“昕貴妃的宮女樂珠三日前曾出過宮,而且昕貴妃與薛嬪妹妹素來不和,實在是有嫌疑啊。”

玫妃鉚足了勁把這件事往昕貴妃身上扯。

“胡言亂語!樂珠出過宮又如何,你怎麼知道她是去買藥?焉知不是你賊喊捉賊!”昕貴妃怒道。

“皇上……”玫妃還欲再辯,但被祁栩打斷。

“來喜,去查一查藥是誰下的。”

“是。”來喜一彎腰,下去了。

來喜下去時正遇到進來的銀惜,他略略點頭,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銀惜目光落在坐在上首的祁栩身上,只見他正轉著手上的銀製鑲白玉戒指,一言不發。

她走進去,聲音不大不小,不緊不慢,“妾身參見皇上。”

祁栩抬起了頭,仿若才看見她,微微皺眉,“你怎麼也來了?”

在場妃子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或嘲弄,或鄙夷,或輕視,只有清美人是柔和的。

“聽聞這裡出事了,妾身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銀惜眨了下眼睛,帶著笑意看他。

她的說辭自然是瞎說的,她能幫什麼忙,只不過是想來看看熱鬧罷了。

祁栩不自覺放鬆下來,原本煩躁的心情變得平和,他一揮手,“起來吧,賜座。”

站起身來,銀惜很自覺地坐到了清美人旁邊。

“現在什麼情況?”

“不過昕貴妃和玫妃互相攀咬罷了。”清美人搖了搖頭,感慨道:“嘴上說著幫薛嬪討公道,其實沒一個真在意薛嬪的。”

“宮裡不就這樣麼。”哪有那麼多的真情。

清美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可不是嘛。”

不多時,來喜就又進來了。

“皇上,下藥的宮女找到了。”

祁栩神色莫測,半晌才吐出一個音節,“傳。”

“帶上來!”隨著來喜的話落,兩個侍衛押著一個小宮女上來。

侍衛推搡著,小宮女被推著跪下。

“奴婢珞茗拜見皇上。”她的聲音顫抖,明顯嚇得不輕。

祁栩冷冷地問道:“是誰指使你,給薛嬪下藥?”

珞茗一哆嗦,下意識看了昕貴妃一眼,隨後眼一閉心一橫,震顫道:

“奴婢做事不得力,薛嬪娘娘罰過奴婢,奴婢這才懷恨在心,想要謀害薛嬪娘娘,與其他人無關。”

祁栩的臉色並不好看,這件事是個人就能看出來有問題。

“天下哪有主子罰了奴才,奴才就懷恨在心的道理,你若是不說,等被查出來,那就是欺君之罪!”玫妃冷笑追問。

珞茗瑟瑟發抖,不禁低泣起來,過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般抬頭,眼神堅定。

“此事是、是奴婢一人做的,藥是奴婢託人從宮外買的,奴婢有罪,請皇上責罰。”

玫妃急急地開口:“皇上,她的話不可信!她既說藥是她託人買的,託的是誰?何不一起帶上來詢問!”

見皇上沒出聲,琳妃用帕子掩唇,意有所指,“一個小宮女,怎麼會敢謀害皇嗣呢?除非……”

“除非背後有人指使。”琳妃裝著驚訝說道。

此話一出,昕貴妃立馬一個警告的眼神瞥過去,但琳妃只是低下頭,並不怕她。

昕貴妃向前兩步跪下,哭得梨花帶雨。

“皇上,臣妾是自潛邸就跟著您的老人了,如今已經有八年之久了,宮中除了皇后娘娘,就屬臣妾資歷最深,您難道還不清楚臣妾是什麼樣的人嗎?”

玫妃看她這樣狼狽,心中大快,不禁出言嘲諷:“貴妃娘娘,光說可不頂用!怎麼也得一層一層的查下去,真的與你無關,才能證明你的清白!”

說完,她又對著祁栩說道:“皇上,依臣妾看,樂珠就有很大的嫌疑,應當把她帶下去嚴刑拷打!”

“玫妃,你!皇上,樂珠是臣妾的陪嫁,怎麼能受此大辱!”

昕貴妃有些慌亂,哭著求祁栩不能拷打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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