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那是什麼?我活了數千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魔神這個東西,莫不是你自封的?”倒不是迦染故意刺激對方,而是他著實好奇。
但無面男並不理會迦染,而是對還未從恐懼中緩過來的聞人君爍道:“做你想做的,有本座在。”
聞人君爍身體猛地一震,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他瞪了眼趙先敦,將其推開,“趙先敦,去把風慕容那幾人帶到這,你總能辦成吧。”
“三公子放心。”
與此同時,面對無面男撲面而來的威懾感,少陽守軍中不少人開始打起退堂鼓。
“王爺,那魔神看起來很厲害,神使大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如我們先撤吧。”
的確,迦染是他們的底牌,現下,留下來繼續同西遠軍對峙,並不是明智的決定,他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而讓數十萬少陽守軍送死,只是……
他看向一旁臉色煞白的風景瑞,他很清楚,風景瑞不會跟著他們撤退的。
一邊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一邊是信任他的民,不管選了誰,他今後的良心都不會安。
“景瑞,我們先撤退,等宋武他們訊息好嗎?”風煜月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出意外,風景瑞拒絕了他,“你們走吧,我的爹孃,我自己救。”
“本座有說過你們可以走嗎?”魔神就是魔神,耳力好得不像樣,“這場戲還沒謝幕,演員們怎麼可以先下臺呢?”
“本王的出場費可是很貴的,魔神大人出得起嗎?”風煜月眸光微冷道。
“哼,不過是螻蟻一隻,可由不得你。”無面看著已經被押過來的三人,戲謔道,“本座很期待少陽王的表現。”
“階下囚也配站著?都給小爺跪下!”聞人君爍狠狠地朝三人的小腿踹過去,直到三人都跪了下來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跪在地上的分別是風慕容,洛芸枳,還有,岑夫子。
他們皆面無血色,淺綠色的衣裳上有著數不清的血痕,哪還有昔日的光鮮亮麗。
上了年紀的岑夫子久經牢獄折磨,又受了聞人君爍那幾腳,此刻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他努力抬起頭,睜開無力的雙眼,朝風煜月的方向看去,漸漸地,一行熱淚順著滿是溝壑的臉流下,他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嘴裡唸叨著什麼,然後噴出一口鮮血,緩緩倒了下去。
“夫子……”風煜月強忍著淚水,輕輕呼喚著那個慈愛的小老頭。
“爹!娘!”風景瑞終於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父母,他們還活著,真好!
風慕容和洛芸枳早就注意到了風景瑞,可他們不願他們的孩子見到他們這副模樣,便一直低著頭。
可在風景瑞這聲嘶喊下,他們終是忍不住抬起頭同風景瑞對視上,他們的孩子,好像長大了不少。
“嘖嘖嘖,好慘哦!”聞人君爍輕輕碰了下臉上方才被少陽守軍打出的淤青,不禁倒吸口涼氣,“敢打小爺,要你們好看!”
“三公子,開條件吧。”風煜月將所有情緒藏了起來,漠然開口道。
“呦呦呦,少陽王突然這麼客氣,小爺還真有點不適應。”聞人君爍思考了會,賤兮兮地笑道,“不如您跪下向小爺磕三個響頭,然後說,‘我錯了,三公子’?”
“聞人君爍,你別太過分了!”少陽士兵哪能容許自家的王爺受這種屈辱。
但於風煜月而言,若是他的尊嚴可以換來風慕容,洛芸枳,還有他身後人的平安,那也是值得的。
“這就是放過所有人的條件嗎?”
“所有人?少陽王可真是貪心……”
“好,本座替他答應你了!”雖看不見無面的表情,但聞人君爍總覺得面具之下的眼睛正警告味十足地看著他,便縱心裡再怎麼不甘,也只能答應了。
“不行的,小月月,你怎麼可以向這些凡人下跪,他們根本就不配!”迦染拉住了風煜月的手臂,眼中是不忍,是憤怒,是祈求。
身居尊位的卉文帝君,法則選中的審判神,怎麼可以受一群弱小又邪惡的凡人侮辱?
他堂堂千年九尾狐妖放在心尖尖上的主人,憑什麼要受這種屈辱?
可是,他打不過那個自稱為魔神的無面,他只能祈求風煜月不要答應這個過分的要求。
風煜月看著迦染,只是搖搖頭,他拂下了迦染的手,做著心裡最後的掙扎。
“不許跪!”這是在死亡邊緣徘徊的風慕容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喊的一句話。
“對不起……”這是風煜月唯一能說的話了。
“少陽王,十年前,是我寫信告訴寒澤王的,是我害死了你的父母,是我害死了風氏親信二十幾口人。對不起……”風慕容早已熱淚盈眶,他藏在心裡十年的秘密終於說出來了。
“這件事,妾身也知道,但妾身沒有阻止夫君,妾身也是害死他們的兇手。”聽了風慕容的這番話,洛芸枳第一個反應是驚愕,她沒想到她的夫君會與外人聯手對自家人下殺手,但很快,她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斷絕風煜月捨棄尊嚴救人的所有念頭!
她還想和她的愛人共同承擔這份罪孽,同受世人詬病。
“夫人……”風慕容轉頭看著被折磨不成樣的洛芸枳,心中滿是自責,他身為男人,不僅不能護自己的夫人一世平安,還要害得她同自己一起被世人辱罵。
可他知道洛芸枳的想法,與自己一樣。
“什麼?小爺我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在風慕容夫婦還在含情脈脈對視時,聞人君爍用手在耳邊比著聽的動作,語氣欠欠地說。
“這件事,本王早就知道了,但大伯的那封信並沒有送出去,被姑母截下了,所以,您並不是害死他們的兇手。”風煜月沒想到,他等了許久的坦白與道歉,會在此刻等到。
誰都想不到,一向孤傲的風慕容,會親口把自己的罪孽公之於眾,只為將最後生的希望掐滅。
“是嗎?原來我還沒釀成大錯。”龜裂的嘴唇低聲呢喃,亂糟糟的頭髮下,了無生氣的眼睛默默流下了淚水,“那我便可安心赴死了。”
“少陽王,這輩子都不要為了誰而向誰妥協,您是東方的王,是我們的神祇,臣為王而死,無怨無悔。只要王在,家便在!”
風慕容頓了頓,放輕了聲音,“民雖重要,但作為你的伯父,我還是希望你能以自己為重,你這一生,太苦了。”
“大伯……”
“爹……”
“侯爺……”
風慕容忍著身體各處不斷傳來的劇痛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誰讓你站起來的?老實點!”
任憑西方士兵如何踢打他,他都直挺挺地站立著,他的眼中有了焦距,“景瑞,莫要走上爹的錯路!你是臣下,更是兄長!”
而後不等他人反應過來,直接衝向了一旁拿著彎刀計程車兵。
就在所有人都在為風慕容的這個舉動震驚到時,洛芸枳也衝向了距她最近的另外一個拿著彎刀指著他們計程車兵,在她嚥下最後一口氣前,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用著她這輩子都沒有用過的音量,喊著,“景瑞,爹孃很愛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