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他趕到趙府，看到的卻是趙府大門掛上了白綾，出入府邸的僕人皆身穿白色喪服，面露憂愁。
風煜月不得不相信，趙訖真得死了，那個前幾天還在同他有說有笑的趙伯伯死了，死在了他離開赤離的第二天夜裡。
他那個光鮮亮麗了大半輩子的趙伯伯不僅死了，還背上了罪名。
風煜月渾渾噩噩走進趙府，沒有人制止他，也沒有人去在意他。
他看到趙府的人在心驚膽戰之餘，都在猜測著趙訖生前定是做了什麼惡事。
他們說：“這趙老爺看著挺和善的，沒想到竟是個惡人，自己死了便算了，還害得夫人，小姐和二少爺也……”
他們說：“有錢有勢的人慣是喜歡給自己戴上面具，表面上光鮮亮麗，內心卻陰暗無比。”
……
直到趙訖唯一倖存的兒子，趙司昀出聲呵斥他們，才收斂的些許。
“府裡近日有白事，少陽王身份尊貴，還是不要久待。”趙司昀總共才見風煜月兩回，第一次是十多年前祖母的喪葬儀式上，那會兒他便覺得風煜月是個嬌蠻任性的人，這第二回，便是現在。
況且趙訖恰好在風煜月離開趙府的第二天慘遭毒手，這讓他不得不多想。
因此，他對風煜月，有著十分深的厭惡與不喜。
風煜月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靈堂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等到靈堂關上門，他才離去。
他走了沒一會兒便停了下來，他倚著一棵樹抱頭蹲了下來，沒有哭泣，也沒有聲響。
“煜兒……”風啟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安慰到風煜月，他只好也蹲下，抱住了他的煜兒。
身上傳來的溫度讓風煜月鼻子一酸，積壓已久的悲痛頃刻全部爆發，“如果我聽他的話，不去管蘇府的事，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風煜月以為，是自己像謝家小公子那樣多管閒事，才害得趙訖一家四口命喪黃泉。
可是，他忘了，若是他最初沒有理會蘇府的慘案，那他也不會來到趙府，遠在少陽的他也將在很久以後聽聞趙訖的死訊。
他所謂的不多管閒事，換來的最好結果不過是聽到喪訊時不那麼痛苦。
他永遠不知道趙府一家老小注定要死，但因為他在，趙司昀才逃過了一劫，趙氏才不至於絕後。
風啟衍想說，“那不是你的錯，那是他趙訖罪有應得，趙府的所有不幸，都是在為他曾經的罪惡贖罪。”
可他不能，因為他很瞭解風煜月，他不會認為一個人的罪要其他人陪著一起贖，況且，他們連趙訖的罪是什麼都不知道。
最後，他只能說：“開在地獄的花是無法在地面生長，註定去地獄的人也無法在人世久留。”
他會將那個兇手連同楚夏笙一起揪出來，送他們去地獄！
那一天，十八歲的少年，在那棵樹下停留了好長時間，直到墨宸霄和顧瀾回來了，押著楚夏笙一起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麼快便回來了？楚夏笙？老小子挺會演啊。”風啟衍見到他們時又驚又喜，當看到楚夏笙時，更是直接衝上去踹了他一腳，若不是顧瀾攔著，楚夏笙怕是早就吐血身亡了。
得知墨宸霄帶著楚夏笙回來了，風煜月急忙用衣袖將臉上的眼淚擦乾，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在他起身看向楚夏笙時，臉上已是先前的從容淡定，只是他那紅腫的雙眼出賣了他。
墨宸霄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嘴唇微微顫動，想要將關心說出口，但感性終被理智戰勝，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他的阿煜很難過。
風煜月深吸了一口氣，將個人感情從自己的語氣中剔除，“楚，夏，笙，對嗎？”
被踹倒在地的楚夏笙並不感到震驚，而是翻身坐在的地上，“是我，速度很快啊，我原以為你們再過幾日才能從荊南趕回來。”
“你是故意把張祥透露給我們，想讓我們知道你是楚夏笙？為什麼？”
“可能是殺了那麼多人，良心不安吧！”
“那你直接自首不就行了，何必繞這麼一大圈？若不是你支我們去荊南，煜兒現下也不會這麼難過。”風啟衍實在是氣不過，這老頭根本就是把他們當猴耍！
“你們若是晚幾日來赤離，我或許就直接投案自首了。”
“為何？”風煜月不明白。
“我支你們去荊南，只是為了殺趙訖一家，雖然還漏了一個趙司昀，不過也算大仇得報了。”楚夏笙笑得幾近瘋狂。
“是你殺的？”風煜月眼底猩紅，一步一步靠近楚夏笙，“為什麼？”
風煜月沒想到，竟真被風啟衍說中了，若是那時他直接帶張祥回來，那他們未必會死。
原來，自己也是造成他們死亡的原因之一。
“為什麼？呵呵呵，他是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楚夏笙艱難地站了起來，表情猙獰，“這是他欠我的，我不過是討回來，有什麼錯！”
“別為自己的罪行找藉口了，難不成還是他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脅你殺蘇府一百多號人？讓你殺他的妻兒？”風啟衍道。
“等你聽完了他的罪行，你一定會理解我的。”楚夏笙緩緩地將他的故事一一道出。
“我和程錦森，也就是蘇錦森，從出生起就認識了，我們的關係很好。他的父母是盜門人，為了感謝我父親的庇護，他們尋了許多奇珍異寶贈予我父親，五歲那年，他們獻上的是星寒蓮，傳聞可讓凡人飛昇成神的星寒蓮。可那都是假的。”
“楚氏得星寒蓮訊息一出，一時百家心生歹念，但楚氏是僅次於赫連氏的大家族，門下子弟多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小家哪能得手？很快便放棄了。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那樣平淡下去。”
“可元日前夕，出門為楚府添置新物的錦森父母意外慘死在街邊小巷中。那天，他哭得很傷心，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替楚氏死的，我也那麼認為，所以我發誓會對他好一輩子。可是七年後的元日，他用砒霜毒死了我的二十五位親人！他將我迷暈帶到深山中，騙我是在躲避那些覬覦星寒蓮的小家族。”
“我信了，但是十年後，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在他父母墓前說的話，知道了當年真相，後來他便將我囚禁了起來。”
“那這和趙訖有何關係？”風啟衍問道。
“怎麼會沒有關係，殺錦森父母的是趙訖的父親，趙清，但他卻告訴錦森，是我父母殺了他們，因為害怕他們拿回星寒蓮。砒霜也是趙清給的，所以官府查不出。”
“父輩的過錯，為何要讓下一代償還？”風煜月質問道。
“哈哈哈，若真是這樣，那我未必會殺他，但你永遠想不到，人究竟可以噁心到何種程度！”楚夏笙雙眼變得血紅，裝滿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