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到此結束。
大殿裡坐滿了人,此刻卻愣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席中有人戰戰兢兢地側頭往臺上的主桌看去,只見陛下的眼神陰鷙得可怕,臉色看起來十分難看。
高德安踱步走上前,朝臺下舉了舉手,朗誦的幾個人默默退了下去。
方書陽又往帷幔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剛坐在裡面撫琴的身影也不在了。
高德安轉過身,對著皇帝拱手躬身道:“陛下,表演已經結束。”
皇帝冷笑一聲,笑意卻是不達眼底,他神色嚴肅而犀利,冷聲問道:“高公公,這就是你說的‘精彩表演’?”
高德安再次謙卑恭敬道:“回陛下,是的。”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杯盞中的酒跟著搖晃,最後悄無聲息地灑在桌面上;他大聲呵斥道:“高德安,你好大的膽子!”
此話一出,在場人立即嚇得都低了下頭,大氣不敢喘一聲。
高德安亦是急忙跪下身來,一邊說著:“陛下息怒。”
“這首詩,奴才也是從民間聽來的。”
皇帝側頭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德安,眼睛微微眯起,強壓著怒氣反問道:“民間?”
“是。”高德安低頭謙卑回道:“據說這首詩,是在正月初一那天,在祁安寺裡流傳開的。”
皇帝聞言頓時大怒:“是誰如此放肆!竟敢危言聳聽!”
他說著,眼睛不動聲色地瞟了李覘梧一眼。
高德安嚇得趕緊低下頭,跪在地上不敢再答話。
李覘梧在一旁默不作聲,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皇帝和高德安一唱一和,眼裡閃過一絲不屑。
“太子。”皇帝忽然開口喚他。
李覘梧悠悠起身,朝皇帝拱手道:“兒臣在。”
“你之前可也有聽過這首詩?”皇帝語氣平淡,神色卻是嚴肅而威嚴的,他的目光如鷹般犀利,洞察著李覘梧神情上的變化。
李覘梧神色平靜,淡淡回答:“回父皇,兒臣確實有所耳聞。”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繼續反問道:“既如此,朕怎麼沒聽太子說過此事?”
李覘梧依舊不慌不忙地回道:“兒臣也是偶然在街上聽聞,當時便進宮欲向父皇稟告此事,只是高公公告訴兒臣,父皇正費心勞神於近日邊疆的動盪,不召見任何人。”
“哦?”皇帝斜睨一眼跪在地上的高德安,詢問道:“可有此事?”
高德安微微側頭看向李覘梧,他亦是剛好看過來,與高德安視線正好交匯。
李覘梧唇畔泛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氣定神閒地說道:“當時大理寺卿也在場。”
高德安瞬間便反應過來為何李覘梧如此鎮定自若了。
皇帝環視臺下的席位,輕喚道:“高紀雲。”
其中一位身穿官服的官員從席位走出來,站在大殿中間,對著臺上的皇帝拱手道:“臣在。”
皇帝默默地瞥了一眼李覘梧,繼而看向臺下的高紀雲問道:“方才太子所說的,可是屬實?”
高紀雲抬眸瞥了一眼臺上,李覘梧正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等著他的回答,他的眼神看似平和,實則蘊藏著運籌帷幄的自信;皇帝亦是在等著自已的回答,目光如炬,如利劍一般對著自已。
高紀雲默默收回視線,對著皇帝躬身拱手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所言確實屬實。”
此話一出,席上有些人不禁譁然,他們原先都以為此詩是太子殿下故意散播出去的,想不到竟是有人栽贓殿下。
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皇帝也是頓時無言;李覘煵眼底閃過一絲異樣,最後朝李覘梧投來一個讚賞的眼神;李覘梧面色依舊沒有太大起伏。
“高德安。”皇帝長嘆一口氣,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
高德安伏首說道:“奴才在。”
“你自已好好說說吧。”
高德安重重地叩首道:“奴才該死,都怪奴才當日沒有細問殿下是因何事而來,統一回以陛下不召見,才導致今日之局面,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默默地合上雙眼,隨後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跟在朕身邊也有幾十年了,一直盡忠職守,朕也清楚你並無二心。”
高德安恭敬叩首道:“謝陛下。”
說罷,皇帝又看向李覘梧:“太子,此事你怎麼看?”
李覘梧淡淡回應道:“若是要追溯出源頭,怕是已經找不到了,如今此詩已經漸漸淹沒於人海中,也許這樣也是個解決辦法。”
“更何況,這連日來,父皇對邊疆之事費心勞神,好不容易平息那邊的動盪,如此不正用實際行動打破了這首詩的謠言嗎?”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