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都軍是誰調來的?

下都軍究竟想要幹什麼?

劇辛這傢伙是那一路的?

我這大好的局面,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腦子裡很多念頭一閃而過,秦朗似乎有很多念頭一閃而過,卻又不太明白。直到劇辛進到廟裡,對武成後行禮問安。

秦朗終於如夢初醒。

難怪剛才田秀寧死也要護著武成後,他是早就安排了後手。

想必從一開始他就策劃好了一切,劇辛也是他安排在關鍵時刻加入戰場的。

自已還有所有人都被這個傢伙給耍了!

螳螂捕蟬,好陰毒的手段,等我們所有人殺的兩敗俱傷,他好讓劇辛來摘桃子。

“眾軍聽令,太后有命,凡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者,既往不咎,繼續頑抗者,滅族!”

劇辛中氣十足的衝著廟裡正在激戰的軍士們喊道,聽到這話的眾軍頓時停止了戰鬥齊齊的看著劇辛。

馬上,就一名禁軍軍士扔了刀跪在地上:“小的有罪,太后寬恕!”

接著又有幾人有樣學樣的跪下:“小的有罪呀!”

“殿下,恕罪呀!”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扔下武器跪地求饒,情勢已經明朗,下都軍是禁軍人數的幾倍,抵抗已經毫無意義。

何況武成後在對面,太后發了話繼續抵抗要滅族的,就算不為自已想,也得為家人想想。

禁軍裡沒有人是光棍,薊城禁軍在成立的時候著急的就是有家小的,目的就是防止這些人叛亂。

秦朗看著手下紛紛舉手投降,絕望的閉上了眼。

他知道,今天這盤棋是他輸了,徹底輸了。

“田秀,你贏了!”

秦朗看著田秀,恨聲說道。

“我說過的棋子永遠也成不了棋手!”

一句話下去殺人誅心,秦朗的後槽牙明顯都快咬碎了。

“我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輸,我不該輸的!”

秦朗的確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輸,計劃明明很完美的,究竟是哪裡出了破綻?

“我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他喵哪裡知道?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別賣關子。

沒有禮貌的傢伙!

“我不知道!”

很久以後,秦朗才滿臉苦澀的從嘴裡擠出四個字。

“我去見你,請你幫助殿下的時候,你居然答應了,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你已經不可信任了。

我認識的那個秦朗將軍,是個正直的人,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答應做這種事情,答應了,只能說明他變了,一個變了心的人,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田秀搖著頭,言語中帶著惋惜。他真的想不明白,曾經那個正直無私的秦朗,為什麼會變成了一個玩弄權術的陰謀家?

“我變了嗎?”秦朗苦笑了一聲,看著田秀道:“田秀,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改變?”

“為什麼?”

這一問不僅是田秀想知道的,劇辛也想知道,武成後同樣想知道。

廟裡很多人都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秦朗出現瞭如此大的轉變。

“曾幾何時,我想要為燕國流盡我的最後一滴血,可是我發現,這個國家已經腐朽到骨髓了!

燕王紙醉金迷,公卿們沉於享樂,早已沒有人還記得國家記得社稷,每個人所記得的只有自已的利益!

這個國家是我父親,是昭王,是昌國君用性命和鮮血打下的,我絕不允許先祖們用鮮血打出來的天下,毀在你們這群尸位素餐的宵小手上。”

自知敗局已定,秦朗嘴裡沒了什麼顧忌,他知道今日必然是一死,說些犯忌諱的話也無所謂了。

“這就是你今日殺了這麼多人的原因嗎?”

田秀問道。

“當然!”

秦朗面無慚色的點了點頭,一副傲人的樣子。

“為了你的野心,為了你心目中所謂理想的燕國,你就縱容士兵殺死了那麼多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將會失去父親?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妻子會失去丈夫?你知不知道你掀起的這次內亂會毀了整個燕國?”

田秀這一番質問,讓秦朗啞口無言。

我險些毀滅了燕國嗎?

秦朗看著滿地屍體,又看著自已沾滿鮮血的雙手,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責。

今天因為他,害死了這麼多人,也是因為他讓燕國到了亡國的邊緣。

燕國若真的因為他滅亡了,他秦朗又能對得起父親的教誨嗎?

“昭武君,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個罪人!”

說罷,秦朗橫劍自刎,在他倒下的時候,臉上沉重的負罪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之色。

大概只有死,才能讓他解脫吧。

實際上,秦朗就算不自殺,也是活不下去的。

今日的內亂,燕國公卿幾乎死傷殆盡。

可以說這場內亂,讓燕國丟了半條命,三五年都無法恢復元氣!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今日一役,燕國中高層損失殆盡。

今後燕國想要正常運轉,恐怕要用些時日了。

“劇辛將軍,你把這廟裡面公卿們的屍骨都收拾了還給他們的家人吧。秦朗也找口棺材好生埋葬吧!”

劇辛聽完田秀的吩咐,並沒去做,而是把目光看向武成後。

如今,燕國真正的領袖已經成為了太后,劇辛效忠的是燕國,為反賊收屍這種事情,他當然要看看太后的意思。

武成後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為反賊收屍。

得到了太后同意,劇辛才招呼人開始清理廟裡的屍首。

廟裡的屍首堆積如山!地上,供桌上,走廊上,臺階上,到處都是伏地的屍首。

甚至奏樂的樂師也死在了這場劫難中,樂師靜靜的伏在青銅編鐘上,鮮血將編鐘染成了黑色。

這些血,只怕很久也不能幹涸。

今後新的樂師,要在鮮血上重新演奏樂曲了。

“太后,恕罪呀!”

劇辛帶領兵士們清理死屍的時候,剛才那些向秦朗投降的公卿,再一次跪在了武成後面前,請求寬恕。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朕不想再見到你們!”

公卿投降叛軍,按照燕國的律法是附逆,屬於死罪。

然而今日死掉的公卿實在太多太多了,武成後真的不敢再殺了,也不願再殺人了。

“多謝太后!”

倖存的公卿們千恩萬謝,一個一個腿腳飛快的從太廟逃離,好像生怕遲一步武成後就會反悔。

“恭喜太后,燕國未來的命運就要交到您的手上了!”

躲在柱子後面的列國使者,看情況已經穩定,在虞卿的帶領下,出來向武成後賀喜。

武成後是趙人,燕國的朝政落到趙人手裡,虞卿當然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只是其他幾國使者恭喜時的動作,明顯是很僵硬。

武成後並沒心思去應付虞卿他們,只是淡淡的揮了揮手:“諸卿,你們先回驛館安歇,明日朕在宮中設宴,為諸位壓驚!”

“外臣等告辭!”

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武成後站在太廟中,看著兵士們將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搬運出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若不是田秀,恐怕她也要成為這眾多屍體中的一員了。

“卿啊,謝謝你了!”

武成後看著身旁的田秀感激的說道。

“都是殿下吉人天相而已!”

在朝堂上混久了,田秀早學會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卿,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為了今天的事情,武成後已經完全把田秀當成了自已人,她甚至想要讓田秀留下來做她的丞相。

慄腹已經死了,燕國遲早要選個新丞相。

武成後不想把丞相之位交給那些大族,她更願意交給自已人,一個她喜歡的人。

沒錯,武成後終於是對昭武君升起了情愫,但她卻並沒表露。

因為她明白,兩個人之間的地位就是一道天然的,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輩子註定了,她們兩個人不會有任何超脫友情的感情。

“殿下,接下來的事情按計劃進行就好,明天請您在宮中舉行朝會,選舉出一個新的王,這樣您就可以用太后之尊垂簾聽政。”

正在田秀到這裡時,身旁一具屍體的手忽然動了動。這自然逃不過田秀的眼睛。

田秀蹲下身來到屍體旁,看著地上的屍體,戲謔的說道:“大王,還在地上躺著呢,不涼嗎?”

被戳穿了的姬喜終於裝不下去,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過他並沒跟田秀說話,而是來到了武成後面前:“王祖母,饒命啊!”

剛才田秀和武成後的對話,姬喜已經聽得很明白了。

他知道武成後要垂簾聽政,就必須要立“兒子”,這樣她才能以母親的身份聽政,姬喜他們都是武成後名義上的孫子,王位肯定已經輪不到他們。

這種情況下,他們都很危險。

畢竟如果燕王文還有兒子在,武成後想要立旁支,就會遇到重重阻礙。

武成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姬喜,露出厭惡之色。

這個姬喜平時跟他那個父親一樣,一年也不會來看自已一次。

聽說之前他要當燕王的時候,這小子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那時候他怎麼不想想自已還有個奶奶?

“殿下,我看這個人還是一刀砍了算了!”

田秀來到武成後身邊,小聲建議道。

聲音雖小,姬喜卻聽得很清楚,他知道這種時候必須求的武成後心軟,否則必死無疑,姬喜一咬牙,來到武成後對腿邊,抱著她的小腿,哀求道:“祖母,不要啊!孫兒還不想死,求您了,不要殺我,孫兒願意交出所有家產離開燕國,到其他國家去當個小老百姓!”

“殿下,打蛇不死,可是會被蛇咬的。”

田秀很怕武成後會一時心軟,姬喜不死遲早是個禍害。

這傢伙是要離開燕國,無論去了哪裡,將來只要有有心人,隨時能扶持他打回燕國,可以說留下他遺禍無窮。

“罷了!卿,還是給武成王留下點血脈吧!”武成後對武成王還是有那麼一點兒感情的,念在這點昔日的舊情上,武成後決定為武成王留下那麼點血脈。

不過武成後也不是完全放過姬喜,她緊接著就下令將姬喜交給宗正,永遠關押。

“多謝祖母!”

姬喜千恩萬謝的磕了幾個頭,對他來說,只要能保住性命,失去自由又算什麼呢?

姬喜被視我們押了下去交給宗正,只是不知道宗正有沒有死在剛才的叛亂裡?

估計燕國要選新的宗正了。

而對於武成後放過姬喜的決定,田秀並不支援,但是就像武成後說的,她要給武成王留下一點血脈,田秀又能說什麼呢?

這天的夜裡,薊城異常的寧靜祥和,犬吠無聲。

翌日清晨,武成後在宮中舉行了朝會。

田秀也受到了邀請。

昨天那麼大的動亂,死掉了那麼多人,總還是要有個說法的,太后要在今天的朝會上,宣佈對昨日叛亂的處理決定,順便推選出一個新王。

來到大殿之中,田秀對著坐在上首的武成後行禮,等起來了以後他才發現,大殿裡只坐著十幾個朝臣,大多數位置都是空著的。

想必空著的那些人都是死在了昨日的叛亂裡。

“卿,請坐吧!”

武成後指了指他身旁的一張軟墊,示意田秀坐下。

朝臣們見此,紛紛側目。

那個位置,可是昔日慄腹坐的!

太后居然讓田秀一個外國的使臣坐到丞相的位置,這是想幹嘛?

群臣的猜疑中,田秀已經坐到了那個位置上。

他並不知道這個位置是誰坐的,反正無所謂了,太后讓他坐那,老老實實聽安排就是。

田秀坐下來以後,重新打量了一遍大殿裡的群臣,終於發現了問題。

今天來的大臣們,都是燕國的朝臣,並沒有外國的使臣。

也就是說,今天的會議是針對燕國內部的,田秀按照常理是沒資格參加這個會議的。

武成後居然叫我來了?這是完全將我看成自已人了?

田秀居然有那麼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好了,人都到齊了,現在來議事吧。”

武成後穿著一件深褐色的宮裝,那是一件禮服,很正式,大殿裡群臣的神色也為之肅然。

終於要來了。

在場的,都是昨天那場政變的親歷者,再不濟的也都聽說了,今天的朝會肯定不是什麼審判大會。

真要審判他們,昨天就判完了。

今天的朝會,是武成後對那次叛亂的善後,也是他們這群人向前更進一步,為自已爭取更多利益的時刻。

“北徐君!秦朗!四公子姬德,這些人不是我大燕的公室,就是心腹重臣,但他們居然叛亂,朕甚為心痛!”

武成後痛心疾首的說道,好像真有人拿著刀子往他心口紮了一刀。其實真實情況是,別說有叛軍用刀子扎她一刀了,根本連身都沒近。

她從頭到尾都是躲在田秀身後的,要說真要挨刀子,那也是秀兒。

而這些情況,在場的人昨天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當然了,沒人會把這些話拿出來說,要真有人把這些話說出來,那今天就算活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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