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李文笑著插話：“黃營長放心……”
“團長故意不偽裝陣地上的戰壕就是讓小鬼子看的。”
“只有讓坂田知道我們在蒼雲嶺一次性挖了五條戰壕，準備修建五條防線，他才會相信蒼雲嶺沒有其他秘密。”
“等大掃蕩開始後才敢放心大膽殺過來進攻我們！”
“要是不讓坂田看到點兒東西，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偵察蒼雲嶺，說不定那時候我們的防炮洞跟機槍暗堡就瞞不下去了……”
黃得功瞬間張大嘴巴，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震驚表情。
但沒持續多長時間就反應過來，一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團長在跟坂田那個老鬼子鬥智鬥勇！”
“翁嗡嗡……”
低空偵察機圍繞蒼雲嶺盤旋了整整二十分鐘才離開，但孔捷一點兒也不擔心，嘴角掛著笑容，似乎在想坂田收到飛機偵查結果後的反應。
…………
坂田聯隊指揮部。
參謀長拿著一封電報滿臉喜色跑過來：“聯隊長……”
“八路軍一舉一動還真讓您猜對了……”
“他們確實想在蒼雲嶺跟我們決戰，給他們戰死的政委報仇。”
“航空兵偵察顯示：獨立團一次性在蒼雲嶺挖了五條戰壕……”
“從山腳開始每隔一百五六十米挖一條壕溝。”
“明顯是想依託這些戰壕修建阻擊陣地……”
“透過層層阻擊消耗我們兵力，等雙方殺的差不多以後再發動反攻……”
“但這都是他們一廂情願。”
“在山野炮跟飛機面前，再堅固的阻擊陣地都會被夷為平地，他們所謂的地形優勢也就沒了。”
“沒有陣地，沒有掩體……我看八路軍拿什麼擋住我們進攻！”
坂田看完就把電板放在一旁。
他本來還有點兒擔心。
獨立團太玄乎，經常會冒出一些出其不意的鬼點子來對付自己，屢次讓自己吃癟。
確定獨立團要在蒼雲嶺使用的戰法是層層阻擊後，緊繃的神經頓時舒展下來。
打了這麼多年仗，坂田最喜歡的就是跟八路軍硬碰硬，不喜歡跟八路軍打游擊戰跟運動戰。
如今獨立團放棄自己優勢，決定在蒼雲嶺跟自己硬碰硬，肯定是老天爺在幫自己，給自己一個報仇機會。
當即命令：“既然獨立團沒有陰謀……那我們按部就班發動攻擊就行了。”
“再聯絡一下師團指揮部……”
“讓支援我們的野炮中隊儘快到位！”
“他們將會在接下來的蒼雲嶺戰鬥中起到巨大作用。”
…………
半個月一晃而過。
蒼雲嶺阻擊陣地兩天前就建好了，這兩天部隊一直在做偽裝，加固薄弱點。
孔捷按例巡視一遍陣地，查漏補缺。
剛出地下指揮部就看到偵察連長迎面跑過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頰通紅，一看就知道他跑了不少路才趕到這裡。
“呼……”
站到孔捷面前長吐一口氣才報告：“團長……”
“坂田聯隊出動了……”
“昨晚凌晨三點殺出駐地，急行軍朝蒼雲嶺殺過來……”
“現在正好進入我們根據地……”
“下轄兩個步兵大隊，兩個山炮中隊，一個野炮中隊，一個偵察騎兵中隊，一個輜重中隊，一個警衛中隊……”
“總共兩千七百多人，比我們預估多了兩百多人……”
孔捷轉身回到指揮部，看著地圖分析：“如果坂田聯隊現在進入根據地，那他們中午十二點就能殺到蒼雲嶺……”
“還有四個小時準備時間，夠了……”
“命令部隊按計劃進入陣地，準備戰鬥……”
“再讓山炮連董瑞跟大刀營黃彪來一趟指揮部，我有秘密任務交給他們……”
…………
“聯隊長閣下，前面就是蒼雲嶺……”參謀長小跑到坂田身邊介紹。
“前鋒部隊報告……”
“獨立團在那裡修建的五條阻擊陣地雖然做了偽裝，但還是露出不少馬腳。”
“按命令：他們沒有貿然發動進攻，正在獨立團阻擊陣地前三百多米建立臨時防線，等炮兵到位後再進攻，防止部隊被八路軍殺一個措手不及！”
坂田大佐沒有接話。
跟著警衛直奔部下臨時修建的前敵指揮部。
透過觀察口盯著蒼雲嶺看了兩分鐘才表揚道：“他們做的很好……”
“獨立團非常狡猾。”
“特別喜歡隱藏火力，透過示弱讓我們產生輕敵思想，然後在關鍵時刻給我們以致命攻擊。”
“部隊絕對不能在同一個問題上連續栽跟頭……”
“炮兵都準備好了嗎？”
“既然獨立團想在這兒跟我們決戰，那就將計就計，在這兒吃掉他們！”
聯隊參謀長對接下來這場仗也很有信心。
拿出師團指揮部剛發來的幾份通報介紹：“聯隊長閣下……”
“據其他掃蕩部隊報告……他們已經鎖定各自攻擊目標，隨時可以決戰。”
“周邊可能增援獨立團的其他八路軍都有我們的部隊盯著……”
“上次進攻帽兒山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次發生。”
坂田聽完就開始下命令：“山野炮部隊立刻對獨立團第一道防線實施炮火打擊……”
“五分鐘炮火急襲結束後迫擊炮中隊接著炸……”
“三分鐘後第一大隊出動兩個中隊發動攻擊，看看八路軍阻擊陣地是不是真像我們猜測的那樣，在山野炮面前不堪一擊……”
…………
獨立團前敵指揮部，孔捷也在對參戰部隊進行最後交待。
“團長，一營一連電話接通了……”電話兵抱著電話機跑到孔捷面前道。
孔捷剛把話筒放到耳邊就聽到王大山報告聲：“團長……我是一連長王大山，請指示……”
“大山……”孔捷沒說一句廢話，直接命令。
“你們的壓力非常大。”
“今天下午能不能靠後面阻擊陣地重創坂田聯隊，我可全指望你了！”
王大山很清楚自己任務，當即保證：“團長放心……”
“營長都跟我交待了……”
“在沒有防炮洞跟機槍暗堡的情況下，不惜一切代價打退日軍第一輪進攻……”
“等鬼子增加進攻部隊兵力後，立刻放棄陣地，邊打邊退，給日軍一種我們不戰自潰的假象，逼他們集結重兵進攻我們後面防線……”
孔捷點點頭：“既然你清楚自己作戰任務……”
“我就不跟你多說廢話了……”
“鬼子炮擊時一定要做好隱蔽……”
“戰鬥打響後機槍手必須嚴格按照平時訓練作戰……”
“每個機槍陣地頂多打一梭子子彈就必須撤退……一秒鐘也不能多呆。”
“上次蒼雲嶺阻擊戰，我們好多機槍小組就是被鬼子用擲彈筒幹掉的。”
“準備去吧……”
“我在指揮部等你的好訊息……”
孔捷放下話筒不到一分鐘，炮彈劃過天空的尖嘯聲就在戰場響起。
孔捷趕緊舉起望遠鏡，嘴裡同時提醒：“鬼子炮擊開始了，準備戰鬥……”
“轟轟轟……”
話音剛落，炮彈爆炸聲就在蒼雲嶺山腳響起，黑煙從彈著點騰空而起，無數的泥土跟石頭被炸飛……
一個沙袋堆成的機槍掩體瞬間被炸平，還有好幾段戰壕被炸塌……
…………
坂田同樣在關注這場炮擊。
八路軍在阻擊陣地上做了不少偽裝，炮擊可以徹底撕開這些偽裝。
他很想知道眼前除了阻擊陣地，還有沒有自己沒發現的隱蔽陣地……
五分鐘後，坂田很失望放下望遠鏡，低聲感慨：“看來我還是高估了獨立團戰鬥力，高估了孔捷指揮能力……”
“這麼好的地形僅僅在上面挖一條戰壕，這也太暴殄天物了……”
“要是我在這兒打阻擊，肯定會挖不少前出陣地，讓阻擊部隊在戰場上打出遠近不同的交叉火力……這樣才能大量殺傷進攻部隊……”
“獨立團連這麼簡單的隱蔽陣地都沒修，太讓我失望了……”
聯隊參謀長很想跟坂田說：你太凡爾賽了……
但這句話到嘴邊後就變了：“獨立團團長畢竟不是聯隊長……”
“卑職聽說這個孔捷連書都沒讀過，更沒上過軍校……以前都是靠一些上不了檯面的陰謀詭計打敗我們……”
“到了這種硬碰硬的大仗上，那些陰謀詭計也就沒了作用……”
“卑職認為這才是他們的真實指揮水平……”
坂田沒有反駁參謀長恭維。
雖然自己現在是戴罪之身，心裡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輕敵，要重視對手。
但面對孔捷如此低下的指揮水平，他想重視都重視不起來。
盯著戰場就開始下命令：“炮火準備快結束了……”
“進攻部隊可以殺出去了……”
“先逼近獨立團阻擊陣地，再衝鋒……爭取一次進攻拿下他們第一道防線……”
…………
“殺給給……”
面對眼前被硝煙完全瀰漫的阻擊陣地，鬼子一開始很謹慎，結果衝到陣前一百米都沒聽到一聲阻擊槍響後，所有鬼子都變得興奮起來，越衝越激動……
而意外往往就發生在這種時候……
“咚咚咚……噠噠噠……”
熟悉的輕重機槍掃射聲驟然在阻擊陣地響起，子彈雨迎面飛過來，在進攻部隊面前交織出一道密不透風火力網。
眨眼功夫就有二三十個鬼子中彈，迎面撲倒在進攻路上。
鬼子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們作戰經驗非常充足，隨隊進攻的機槍手立刻臥倒，把機槍往地上一架就朝阻擊陣地開火。
擲彈筒兵同時蹲在地上，用大腿頂住擲彈筒，對準剛才響槍的火力點就準備發射榴彈。
步槍手也端著步槍繼續向前突擊。
跟剛剛相比，挺直的身體全都彎了下來很警惕盯著前面，隨時準備臥倒趴下。
提供火力掩護的重機槍中隊再次加入戰鬥。
有的重機槍從戰場側翼沒進攻部隊的地方直接朝阻擊陣地發射子彈。
有的重機槍抬高槍口，讓子彈越過進攻部隊頭頂去打擊獨立團阻擊部隊。
還有些重機槍從進攻部隊間隙朝阻擊陣地發射子彈……
密集的交火聲很快在戰場響成一片。
“轟轟轟……”
三顆榴彈呈品字形命中阻擊陣地，正好把一個沒來得及轉移的機槍小組包裹在其中。
爆炸聲一響，機槍戛然而止，機槍手跟副射手全部被炸翻，嘴角流著鮮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大山正好趴在旁邊，毫不猶豫衝過去，提起歪把子跟子彈帶就往旁邊轉移，然後背靠戰壕坐在地上，很熟練往機槍彈倉壓子彈，上槍油……
十秒後慢慢從戰壕邊緣探出腦袋，同時把機槍架在沙袋旁邊，黑洞洞的槍管慢慢從沙袋縫隙伸出去。
鬼子擲彈筒手太厲害，自己只有兩三秒開槍機會。
盯著單獨小鬼子開槍太不划算，王大山首選目標就是聚在一起的鬼子……
微微轉動槍管，迅速把一個少尉跟兩個步槍手套進準星。
“噠噠噠……”
食指壓住機槍扳機就不鬆開，連續打出去十五六顆子彈才停止射擊。
然後也不看戰果，收起歪把子就把身體縮回戰壕，彎著腰快速往旁邊轉移。
剛跑了十多米，三聲爆炸就在後面響起……
…………
日軍前敵指揮部。
隨著戰鬥持續，坂田臉上笑容正一點點被嚴肅取代。
也不知道是受了啥刺激，突然命令：“讓進攻部隊馬上撤退……”
“炮兵繼續開炮……獨立團阻擊陣地還沒被摧毀，裡面很可能藏了我們不知道的陰謀……”
“進攻部隊已經損失一個多小隊……”
“衝上陣地還會在損失半個多小隊，要是獨立團大刀兵埋伏在陣地上，進攻部隊剩下兩百來人肯定不是對手……”
“那損失就發了……”
參謀長本打算勸聯隊長繼續進攻，進攻部隊戰鬥力跟士氣都還沒受到影響，攻下獨立團第一道阻擊陣地的機率仍然很大，冷不丁突然撤退，部隊士氣反而會被削弱，剛才的損失也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聽到坂田提起獨立團大刀兵，參謀長已經到嘴邊兒的話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獨立團大約有一個營的大刀兵，其中一半是老兵，近戰能力非常強……
戰前大家專門研究過：必須要有三個中隊一起出手才有把握全殲他們。
現在進攻部隊只剩一箇中隊多一點兒兵力，萬一陣地上真有大刀兵，無異於羊入虎口，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