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幾乎是衝進臥室。

脫掉外衣,將自已蒙在被子裡,沉重地喘息。過了好一會兒,他翻身而起,拿起電話給母親撥過去。

電話接通的一瞬,眼眶就紅了,忍著哽咽,他強裝歡快地叫了聲:“媽——”

“凡凡?”

“媽,我沒事,可能有點感冒。”

“你這孩子,要注意身體......”

耳邊是母親最平常的叮囑,他仰起頭,不讓眼中的淚留下來。

母親敏感,他不敢多說,講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又說見了父親,他們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團聚。

結束通話電話,情緒好了很多。衝過澡,安姨也將飯菜重新熱過,捏著餐具,剛經歷的驚險一幕仍揮之不去。

這一晚,秦熠澤沒回來。

他劃開手機,再關閉再劃開,如此反覆,最後定格在兩人的對話方塊裡。

這裡的訊息基本都是生硬的報告自已行蹤、或者對方發來質詢等,不存在一點感情成分。這個時候,他甚至希望看到秦熠澤表現出氣憤等情緒的資訊,但是沒有,除了最多的“嗯”,仍是“嗯”。

在普通人看來,一種很應付的回答。聊天的話,這個“嗯”之後,基本不會再有多餘的表達。

這段時間,秦熠澤很少出差,甚至應酬也不多,以至於令江凡產生一種下班後即回家的錯覺。

對,是錯覺。

這是對他的限制。而非互相。

就這麼胡思亂想的,一整晚,渾渾噩噩、半夢半醒的,第二天早上醒來,他仍沒決定要不要去上班。

其實,他想過要報警。但是,他人微言輕,又是律所新人,也沒證據,想要告到金明遠,很難。

權衡利弊之下,選擇了沉默。

但是,上班,他要怎麼面對?還會不會再發生類似事件?他不知道。可同時,他更不敢令秦熠澤知曉。

猶豫良久,江凡爬起來,匆匆洗漱下樓。坐到餐桌旁,卻沒有一點食慾。

“安姨,你知道秦先生去哪了嗎?”他還是問了出來。

“打電話問啊。”她說的理所當然,但江凡就是覺得不妥,到底還是忍住了。

一路上,他就定定盯著外面,絲毫沒察覺老趙直接將車開到律所樓下。停車將近一分鐘,老趙接連提醒幾次他才發現,“趙師傅,怎麼開到這裡?”

這邊人來人往,難保沒有律所同事看到,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議論。

“江先生,您還是在這裡下車吧,晚上我也在這邊接您。”

老趙退伍幾年,一直做秦熠澤的司機,現在被派過來接送江凡。

想到昨晚,他沒再堅持。

踏進寫字間大樓,江凡下意識緊張,原本就清冷的一張臉看著更漠然,對鄒穎的招呼視而不見,直到被拍了一下,他警覺跳開,防備地看向對方。

“怎麼了?”

鄒穎見他臉色煞白,頓收斂笑容,“身體不舒服?實在不行請假吧?”

江凡背靠電梯,額頭右眼可見地冒出細密的汗珠,鄒穎感覺他隨時可能暈倒,“你這樣能工作?”

出電梯,邁進律所時,江凡抓住鄒穎又鬆開,“抱歉,剛有點暈。”

沒看到金明遠,江凡微微鬆了口氣。坐在位置上,時不時抬頭朝那邊看,但見沈助理已在按部就班地工作。

案子的卷宗整理還沒結束,證據也要重新收集。現在想起金明遠交給他這些工作時的態度、還有刑辯部其他同事的眼神,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不是他幸運,也不因為他曾是學霸,都是他這張臉,第一天便被人覬覦了。

這麼一個認知再次令江凡開始猶豫。

委託人夫婦過來時,金明遠仍沒出現。

沈助理生硬地轉告後,態度開始不耐,江凡按捺不住,將人請進接待室。

“江律師,金主任什麼時候來?”女人急切,男人安撫兩句問出同樣的話。

“兩位別急,金主任今天有案子開庭......”江凡編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安撫住二位,又就自已對案件的理解和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做了詢問、記錄。這期間,沈助理進來,出乎意料地,給每人都衝了咖啡,之後冷臉旁觀。

一個小時後,送走委託人,沈助理遞給江凡一句話,“離金主任遠點。”

江凡拉住他:“什麼意思?”

沈助理推開他的手,“以後就知道了。”轉身離去的目光中,似乎帶著那麼一絲悲哀。

江凡以為自已看錯了,想再問,卻被人拉住,“下去買幾杯手磨咖啡!快點!”

這人他見過,主打民事案件的律所管委會主任方宇。

他應聲轉身下樓,以最快速度返回,剛要敲門,聽到裡面傳出:“秦氏是咱們所的VIP客戶......”

主任秘書攔下他,接過咖啡,江凡只能下樓。

午間休息,江凡回絕鄒穎一起午餐的邀請,坐在位置上發呆。後面發覺辦公區空蕩蕩的,他慌忙出去,在樓下找了間人最多的餐館坐著,木然地掃過不同的面孔,一天來各種資訊同時在腦中冒出來,糾纏在一起。

秦熠澤始終沒聯絡他。

他幾次有打電話或者直接過去公司找人的衝動,但剋制住了。

上班三天,經歷這些事情,江凡腦子混亂。昨晚那件事,他一面想要找秦熠澤幫忙,理智又告訴他,男人不是他的救命稻草,遇事總歸要自已解決。

這麼糾結中混到下班,他第一個衝出律所。走出大廈,就看到老趙如昨晚一樣等在外面,一顆心才算安穩下來。

“謝謝。”

眼下,這一部車這個沒有那麼熟悉的面孔給了他難得的安全感,他再沒去顧忌被看到會產生什麼議論之類的,安然鑽進A8,避開外界聲音。

“江先生讓我帶您去取東西。”

“是什麼?”

老趙表示不知情,江凡也不再追問。

這兩天他才算真正體會了什麼是孤立無援,之前他從不是一個人。

其實,江凡不是一個習慣依賴的人,他和秦熠澤相處這段時間,從排斥到習慣、再到現在這樣的狀況,兩人之間的關係,他越來越拿捏不準。

經老趙提醒,江凡朝外看去,是一家很有名的珠寶店。

他恍然想起,秦熠澤曾提過給他買戒指,不由得心中一熱。

與銷售人員簡單交涉後,江凡拿到一隻精緻的珠寶盒。開啟後,看見裡邊躺著的戒指。剛燃起的那麼點熱情,一下子散得乾乾淨淨。

戒指很好,也是他能喜歡的款式。只不過,單獨一枚。

對於這件事,起初江凡心裡存有一絲幻想。以為這個男人對他到底有幾分不同,戒指這麼有代表性的首飾,雙方戴著,儘管不正式,也說明些問題。

不想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證明婚否的戒指居然成了提醒和約束他的工具,怎麼都覺得可笑。

回去的行程,江凡提出去醫院,老趙說:“秦總交代,接您下班後直接回家。”

“趙師傅,不然你給秦先生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這話,江凡就帶了情緒。

之後沒等到老趙的回覆,直接將首飾盒拂到一旁,低頭以手指捏眉心,凝聚起來的各種情緒有即將噴薄而出的跡象。

好在這一刻,老趙回覆一句:“行。”

他才長長撥出一口氣。

走進醫院大樓,越來越接近親人,江凡的情緒越開始不穩。最後他尋一處僻靜之所,停了一陣,總算壓下去。

先找醫生詢問母親狀況,得知再有兩週若各項指標仍維持目前狀況就可以出院。他將好訊息告訴母親,然後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抱住母親,久久沒出聲。

從母親得病開始,他們這個歡樂的三口之家便籠罩上了陰霾。現在一切都要過去了,江凡到底沒忍住,在母親懷裡低低地啜泣。

情緒釋放,這兩天的憋悶也得以緩解。他將父親的情況詳細說與母親,感覺自已付出這麼多,都是值得的。

離開醫院到家時,已近晚間九點。這兩天吃的少睡不好,半夜裡,很久沒犯的胃疼突然就折騰起來,豆大的汗珠兒從額頭往下淌,忍耐一會兒痛覺越來越重。索性披上睡袍去倒熱水,將安姨驚醒。

看他慘白一張臉,人也弓著腰跟只蝦米似的,急忙找來藥箱,卻不見緩解胃痛的藥物。直接拿起電話要給秦熠澤撥過去,被江凡攔下:“安姨,不用。”

“可是,家裡沒有藥,你這樣怎麼行?”

江凡笑了笑,“吃一顆止痛的很快就好,放心。”

吃過藥,安姨熬了大棗小米粥,勉強喝過小半碗,胃裡不再灼燒。迷迷糊糊中,一隻大掌按到額頭,他一下驚著,“誰?”扯住被退到角落。

床頭燈亮起,映出江凡驚恐萬分的臉。

“做噩夢了?”

秦熠澤身上的西裝還沒脫,帶著風塵味道,“胃還疼麼?”關切的口吻險些令江凡破防。

“你回來了。”他絲毫沒注意自已對秦熠澤稱呼上的變化,“沒事了。”

“先睡吧,我去洗澡。”他瑟縮一下,低低迴了個“嗯”,秦熠澤也渾然不在意。

再躺下,心底某個地方好像一下子被填滿。等待中,這幾天的過往也都消失了,只有潺潺水聲中的那個人。

平時不長的時間,此時如同一個世紀。

等人躺下,他馬上就轉過去,以頭抵在胸前。

頭頂上傳來輕笑,腰間有手臂纏繞,江凡第一次在秦熠澤面前表現出主動。

這個跟著心走的行為,讓江凡認清了自已的情感,一直壓抑的、理智維持邊界的心理暗示,都給拋到一旁。

他喜歡上了他。

害怕他成為對方可有可無的人,忐忑他是對方調劑生活的快消品,開始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

簡單的點滴裡,全是身邊這個人。

體味著幾日來難得的平靜,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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