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馳?

他竟然也在?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鬱清落回來那天的場景,他也是眾多陪護其中之一,鬱清落身上好像還披著他的衣服;再想起剛剛病房裡她拉著周玉朗的畫面,每一幀都像是在殷立霆愧悔的心口上反覆扎刀。

他堵得慌,他不舒服,可是他不止不能不高興甚至還要心懷感激。

是他失職了。

冷鶩唇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轉而卻又緩緩鬆了開來,轉身,殷立霆又回了病房。

此時,房間裡,陳嫂已經開啟了食盒、熱了小點心,鬱清落正挑著在吃,陳嫂剛擺了果盤端了出來,殷立霆就接了過來:

“給我吧,去煮上梨水吧。”

鬱清落一直反反覆覆地發燒還有點咳嗽,雪梨潤肺,這兩天他們經常煮梨水給她當水喝。

“好的,少爺。”

陳嫂又轉去了一邊的茶水間,將果盤放在了一邊,殷立霆才在床畔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想吃什麼?”

都沒看一眼,鬱清落就搖了搖頭,垂眸,捧著手裡的軟軟的麵包,又咬了一大口。

鬱清落雖然不算挑食,但對面包蛋糕這類高熱量的甜點其實很控制,尤其還是這種明顯夾了很多餡料的,可是這一刻,她就像是個貪嘴的孩子、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一般,只差沒往嘴裡塞了。

她不想跟他說話。

她想吃甜食,她心情不好。

幾個動作,傳遞到殷立霆腦海中的就是這幾個意思。

他記得有次兩人一起出去吃飯,她看上了一塊很貴的小蛋糕,他要幫她點,她說晚上不宜吃會胖,甜點也不能吃,否則需要的時候就不管用了。

他沒聽懂,覺得她就是心疼錢,她就笑嘻嘻地給他解釋,說“生活太苦、熬不下去的時候吃點甜會感到幸福,所以她工作的時候口袋裡會裝著糖,因為服務業經常免不了受委屈,她開心的時候不需要甜點”。

當時,他還說她是歪理,卻又因為她說“開心”而高興,因為那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覺得她開心與自己有關。

後來,他也沒強給她點,就給她發了個蛋糕同金額的小紅包,688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說是給她買饞蟲的,讓她饞到忍不住的時候自己去買。

她笑得前僕後仰的。

很普通、很平常的一餐,以前他不覺得,此時回想起來殷立霆就覺得挺甜的、還印象深刻,其實兩人在一起經常都很開心。

她給他多少年如一日、機械一般的生活注入了色彩跟新鮮感,自從跟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的生活跟七情六慾都趨於正常了,不再是“滿腦子工作”的工作狂。

她真的帶給他很多歡樂,可是因為他的疏忽,經常惹她生氣、害她受傷,這一次更——

她這是傷心失望了吧!

猛然驚覺從她回來、住院雖沒拒絕他的照顧與靠近,可一直很沉默好像從沒主動給他說過一句話話,殷立霆的心突然就慌了下:

“落落……”

一急,他直接都站了起來,可“對不起”三個字到了嘴邊他卻有些出不了口,這幾個字有多傷人他心知肚明。

殷立霆一個卡頓的功夫,門外又傳來了窸窣的響動,有醫生帶著護士過來查房了,隨即,他便先把鬱清落身前的用餐桌收拾了,連帶著將她手裡還剩了一口的麵包也一併接了過來。

很快,一行人就走了進來,主治醫生先是問了下她的情況,隨後又看了下她腳上、腿腳胳膊上的外傷,一邊跟護士交代、一邊讓護士給她又量了下體溫。

“皮外傷基本都已經開始結痂了,不發炎沒什麼大礙,最近還是要注意不要碰到水,恢復期可能會有些癢,儘量不要用力去抓摳、那樣容易留疤。”

“這腳上的傷磨損有點太深了,穿鞋不要碰到傷口或者儘量不要穿鞋、少走路,再磨到你這皮肉都得爛了。”

嘀咕著,大夫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這時,量體溫的小護士又喊道:

“張醫生,又三十九度多了,她又發燒了,這怎麼回事?早上量她還挺正常,這還打著吊瓶呢,怎麼這一會兒又燒起來了?”

“下去就上來,這麼頻繁來回反覆地真是少見。”

“能做的檢查都做了,沒什麼大問題,這要怎麼辦?”

同來的幾個護士明顯都是生手,翻看著報告、檢查記錄肉眼可見的手足無措,他們一這樣,殷立霆也有些著急,剛要說什麼,又一道慢吞的男聲傳來:

“別催別推,你急什麼?”

“聞老,你快點,都等著你呢。”

門口處,一個小護士推著一名身著白大褂、略顯富態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眾人不約而同地就讓開了一條路。

殷立霆轉頭,卻愣了下:

這不是之前給祝念卿針灸的那個中醫嗎?他們怎麼把他叫來了?

此時,主治醫師也讓出了主位,往後站了站:

“聞老,麻煩您跑這趟給看看了,這個病人反覆發燒,說不上嚴重就是不見好,還有她腳上的皮肉磨損嚴重,您有沒有辦法給處理下?”

一聽眾人的稱呼,殷立霆就覺得這位中醫大夫可能還真有兩把刷子、地位應該也不低,再細看,才驚覺這個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背其實是有點佝僂的,再聽他們喊他“聞老”,小護士一手還是半扶護的姿勢,殷立霆禁不住就想:

難不成這“老”其實不只是尊稱?

老中醫先看了看鬱清落腳上的傷,走向一側的床畔就道:

“小姑娘,別緊張,來,手伸出來,我給你把下脈。”

片刻後,他就收回了手,掏出隨身的針灸包還給她紮了兩針:

“沒事,小姑娘身體底子挺好,就是心事有點重,寒氣入體還有點肺熱。人這一輩子不過三萬來天,想想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一副皮囊而已,有什麼跟自己過不去的?”

“你們的藥停了吧,我給她調理下、貼個膏藥,都不是事兒。”

揮手示意眾人都撤了,老中醫又看向了殷立霆:

“這是你妹妹吧?不用擔心,比你女朋友輕多了,那是先天缺陷、沒治只能養著,年輕人還是要相信老祖宗的智慧,改天帶她過來我再給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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