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漁夫與蛇（7）
映入眼簾的，是足足有數米寬的巨大水箱。裡頭盛滿的淡綠色液體在浮動，幾乎是佔據了這間房間的八成空間。在這個水箱的襯托下，薩貝達都顯得格外渺小。
唯一的光亮來源於水箱頂部的光。這光就如同家庭養魚的魚缸中為了給水魚缸裡的水草進行光合作用的LED燈。
當然，眼前這個是巨型放大版本。
光線透過水波映照在薩貝達驟縮的瞳孔裡，為其鍍上一層波譎雲詭的熒綠色痕跡。他好似一尊復活島的石像，渾身僵硬的杵在原地，可神情卻是與呆愣大相徑庭的熾熱。
他的視線幾乎是控制不住的黏附在面前水缸裡的生物身上，濃烈而震撼。
薩貝達敢肯定自已從未見過如此攝人心魄的生物。
一個仰躺浮在水缸正中央的異種。
對方那條暗綠色的蛇尾沉澱在水箱底部，而那裸露的白皙軀體則隨著水流的推力緩緩上游著，天淵之別的是那頭張揚如火卻融入水中的赤發，正隨著水流飄動。
猶如被折翅的神明，倔傲的凝視著頂部將他摒棄的光輝，心懷不甘、銳挫望絕的被幽暗深淵所吞噬容納，同化為一類。
截然相反的配色，卻詭異到美輪美奐的豔麗惑人。熱烈、悲慟、炙熱、陰溼，宛若割裂天堂與地獄的繪圖，像是希臘神話中的美神，矛盾但足以震撼到讓人怦然心動。
接踵而來的情緒翻湧，薩貝達感覺自已的心跳在情不自禁的加速。他無意識的喉結微滾，在面前的異種動彈後，霎時如驚弓之鳥般回過神來。
他窺見面前的異種睜開眼，以一種俯視的睥睨目光瞧著他。他們面面相覷，彼此無聲的審視對峙。
對方那隻鎏金色的瞳眸璀璨動人，可左眼卻是呈現一種死寂的灰。對方貫穿左臉的疤痕非但不覺醜陋，反倒讓薩貝達有種想要憐愛對方的心緒。
憐愛……？
啊？
不對。
這太不對勁了！
薩貝達驀然回過神來，他湛藍的眉眼裡頓時劃過懊惱與戾氣。
他作為肅清者，從來沒對任何異種動過惻隱之心，向來是手起刀落殺伐果斷。哪怕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長相驚豔且前所未有的特殊異種，也不該產生這種奇怪的情感。
那答案就近在眼前了——這個異種能蠱惑人心。
在神情都清澈不少後，薩貝達察覺到這是眼前異種的詭計，對方居然在潛意識的影響他的思緒。
……
“夜鶯，他這是怎麼了？”反倒是裘克渾然不知的在腦海裡同夜鶯吐槽。
天知道他滿心期盼的誘導有緣人踏進這個傻逼的實驗室裡，結果看見的是那張他最不想看見的面孔時、裘克的情緒有多無語。
他剛開始正眼瞧薩貝達時，還在對薩貝達身上的連帽衫款式水手服嘖嘖稱奇。不過對方整體穿得很寬鬆，褲子也是寬版型的深藍色工裝褲，手腕處捆著兩圈繃帶。
確實不錯，很有大海的韻味。
只不過，薩貝達背後揹著的武器不可避免的讓裘克膽戰心驚。
這尼瑪一看就是來插他的漁夫。
但那個讓裘克惴惴不安的主人公，居然在對著他的臉發呆，像被蠱惑了一樣神情炙熱而渴望。接著對方就跟剛反應過來似的，又用看敵人的狠戾目光盯著他。
媽的……神經病。
夜鶯：“他這是被你蠱惑了，我不是說了異種的氣味對肅清者有影響嗎？
因為你是特殊的改造異種，所以好像你的氣味能夠蠱惑肅清者，現在他覺得是你主觀意識上的故意在勾引他。”
“勾引你媽！”裘克沒忍住破口大罵，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只是發出了點無意義的嘶吼。
但裘克很快就認清現實了，估摸著也就是巧合，這個故事線裡他遇見的第一個熟人居然還是薩貝達。
夜鶯：“不管你勾引不勾引，反正現在這個被動技能好用。”
裘克：“……那確實。這不得騙這個傢伙把我搞出來嗎？”
想到這，裘克扭了扭自已的蛇身，他的手掌拍向玻璃面，在薩貝達一頭霧水的眼神中湊過去跟人平視。
“你這是幹什麼？”薩貝達蹙眉滿腹狐疑的看向眼前行為詭異的異種。
說來詭異，他從事這個行業這麼多年，自縊也見過各種各樣形態的異種，但就是沒見過像裘克這樣驚豔的。
蛇尾人身就算了，還長有魚鰭和魚鰓，完全不像是外頭海里那些醜陋的異種。這真的是異種嗎？或許這個實驗室裡有東西能告訴他答案。
緊接著，薩貝達便刻意忽視了面前對他搔首弄姿不知道想表達什麼的異種，轉而打量起房間其他的儀器和記錄。
看著薩貝達往遠處走遠，甚至拿起某個桌面的檔案檢視時，裘克頓時無語凝噎。要不是這個玻璃牆束縛了他的行動，他非得衝出去給這傢伙兩拳不可。
媽的！看看看，看你媽！！那些破檔案比他好看？你他媽居然無視我！
裘克此時此刻委屈得怒不可遏，但偏偏又只能無能狂怒。他往左邊的空間遊動——也就是靠近薩貝達的位置。
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牆，但彷彿隔著層天塹。
裘克探頭探腦的試圖看清薩貝達手中攆著的紙張上寫了啥，可惜一無所獲，最終還得靠夜鶯給他轉播。
薩貝達看的是裘克的實驗記錄。
但並不是完整的實驗記錄，上邊只描述了裘克的實驗編號以及實驗內容。條條框框裡堆滿了各種資料，除此之外還有給裘克注射病毒導致的異變後果。
於是乎，薩貝達對裘克的看法就從蠱惑人心的異種變成了遭遇有點慘的異種。
一開始裘克還有閒情雅緻眨巴眼觀察薩貝達變幻莫測的神情，他貼著玻璃牆漂浮在水中，幾盞茶的功夫他看見薩貝達似是感慨的嘆息，然後轉過頭來。
頃刻間，薩貝達把手貼在了裘克已經異化的手掌上——隔著玻璃相觸碰。
正當裘克微愣，以為是薩貝達對他的經歷產生了同情，準備想方設法把他解救於水深火熱之中時。
薩貝達倏然感慨萬千的開口道：“你長得好看但可真命途多舛啊，要是我肯定就給你一個痛快了，畢竟我喜歡一擊斃命。”
“……”
裘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驀然彈射收回了自已的手。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對方，眼中滿是委屈和對薩貝達的指責。
望向薩貝達背後的鋼叉，裘克突然感覺自已脖子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