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琨磕頭道:“爹,您放心吧,孩兒定然好好做人,好好練功,不負您所望!”

金思農眼見此子乖巧如斯,當下安心落意,向火勁道:“師兄,你來,我有話要單獨與你說。”

火勁心下明白,立即吩咐董邦莠帶金琨去安排住處,連金琨的一切穿用之物也都細細地叮囑了幾遍。

火勁又見冷墨燕臉色不佳,顯是給金思農渡氣所致,便讓她先去他處休息,而後再把房門一關,屋裡二人便秉燈深談。

這一深談,足談了兩個多時辰,其時已是深夜,火勁給桌上那展燈添上了燈油,再重新回到坐處,一副百感交集之樣。

此時金思農道:“思來想去,這才想起了師兄你……

“我在這世上除了青原派,便再無親近之人,只有將琨兒交給師兄你,我才能安心……自今以後,就讓師兄你勞心了……”

火勁道:“琨兒今日救我青原派,師弟,我該謝你給我送了個好徒兒,還談什麼勞心勞力之事?”

金思農又道:“你有所不知,這孩子頑劣得緊,屬實要師兄多操勞啦。”

火勁不耐道:“師弟啊,你終是改不了這煩人的毛病,顯得你我太也生分了。”

金思農一愣,也覺火勁說得不錯,自覺理虧,便欣然笑了,火勁見狀,也大笑出聲。

師兄弟二人情深友于,又是多年未見,故而有說不完的話。

這二人上回如此歡笑之景,還得追溯到二人的少年時期,其時一眾師兄弟均意氣風發,每日白天習練,夜晚打打鬧鬧,好不熱鬧。

想到此景,二人的笑聲愈來愈大。

突然,金思農又是一口鮮血噴射而出,只見白牆和床邊都染上了血色。

火勁大驚,忙將他扶起身來,坐在其身後渡氣療傷,他慌張道:“我真糊塗,我這便叫弟子下山,為你尋大夫去!”

他正欲呼喚董邦莠,金思農卻打斷道:“師兄啊,你忘啦,青囊三肖中的二肖都治不好我,還是別費心啦……”

火勁一臉驚懼,說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金思農劇痛難忍,滿臉細汗,他氣若游絲道:“我還是要多謝今日師兄和師兄嫂耗費內力救我……讓……讓我還有餘力和你談了恁多……”

火勁忙道:“莫再說這些,你合起嘴,守住內力不散才是啊。”

金思農搖頭道:“師兄啊……我好難受……每日……每日發作十數次,五臟絞痛不已,十年啦,我當真受夠了……”

火勁不發一言,只盡力渡氣,卻覺自己的真氣渡進之後,猶如石沉大海,毫無蹤跡可言。

金思農幾欲痛昏,顫聲道:“師兄,我求求你……求你一掌把我劈了,我實在是……忍受不住……”

火勁一怔,勸道:“不可胡言,我可以再救你!”

金思農道:“不用了,師兄……我……我這輩子除今日之外……沒求過你吧……”

火勁愣道:“沒有。”

金思農已痛到涕淚縱橫:“所以我今日再求師兄你……我真的好痛……快一掌劈了我……”

說罷,竟痛到跌落床下,翻滾不已。

火勁又慌忙將他扶起,卻見兩顆牙齒從金思農口中掉落,火勁一時間茫茫然不知所措,這竟是金思農痛得咬碎了牙齒。

金思農無力地喊叫,那叫聲猶如鬼魅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他一邊叫一邊又道:“師兄啊……快幫幫我,唯有一掌劈來……我才能解脫……”

火勁此時已大駭當場,實不知該如何自處。

金思農哭喊交加,他雙腳無力站起,便撕咬自己的兩隻手臂,直把雙手咬到血肉模糊。

口中還喃喃道:“師兄……琨兒我已安置妥當,此生再無遺憾……你怎還不幫我……若我還有半分氣力,定一頭撞死了乾淨……”

饒是火勁乃一派掌門,如何見過此等情景?他用力地抱著金思農,但鮮血兀自流了二人一身。

只見金思農此時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直叫道:“還等什麼……快幫幫我……”說罷,兩眼已痛到通紅,竟流出血淚來。

火勁心有不忍,眼見這同門師弟如此受苦,又這般苦苦哀求,他身心俱震,如豆般的汗珠紛紛滴落。

他猶猶豫豫,此時說什麼都無濟於事,終於緩緩舉起了手掌。

又聽金思農尖叫道:“師兄,求你了!”

臥房內一片哀怨之氣幾要彌散,恍若隔世一般,臥房之外卻依然蟲言鳥跡,當真一邊是地獄,恐怖如斯,一邊是天堂,威鳳祥麟。

火勁衝出了臥房,邊跑邊喊道:“邦莠,墨燕,你們可在?”

不多時,只聽董邦莠在一牆角處高聲道:“弟子在,師父何事吩咐?”

火勁雙手用力地抓著他,大聲道:“快,快叫琨兒來,思農他……”

董邦莠瞪大雙眼,立時飛奔而去。

他來到入室弟子臥房處,叫醒了宗阡澤,卻尋不見金琨。

他們又叫醒王文柏、盧昱、火鴻宇幾人,又不見了單遠。

董邦莠忙道:“不好,五師弟和七師弟一來便不和,二人又同時失了蹤,莫要誤了大事!

“幾位師弟,快去尋他們回來,派裡派外都找一找,越快越好!”

宗阡澤等四人立時應下,分頭尋人去了。

話說兩個多時辰前,董邦莠帶著金琨出了火勁臥房,他們一路向北,經過了幾排房舍,但見月色之下,各處均碧瓦朱簷。

金琨首次細看這青原派,其房屋建式與釣魚城迥然不同,他心知,這便是父母自小的生活所在,不免四處多看了幾眼。

金琨想起拜師之時,才來了一兩百名弟子,便問道:“師兄,我怎地感覺我青原派並沒多少人?”

董邦莠道:“是啊,我們青原派的人數是霽雲盟裡最少的。

“在釣魚城之戰時,我派死傷慘重,人數便更少了,入室弟子加上入門弟子,如今也就兩千多人吧。”

金琨又問道:“為何都是弟子?師父的同輩和前輩們呢?”

董邦莠道:“他們或是戰死,或是退出了本派,又或者什麼都不願管,選擇在別處隱居。我只知隱居者居多,他們不參與門派的內務,

“有的回到老家,有的下落不明,還有一些去了青原山別苑的螺山,那裡各門各派的隱士都有。”

金琨奇道:“他們為何要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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